一個臉刮得極為干凈的老頭，一大清早的就蹲在別人家門口，悶頭沉思不動。吱呀一聲大門打開后，一個中年男人從里面跑出來，左右看了看，驚喜的說道：“表叔！好了！好了！太謝謝您了！您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噗通”一聲，男人給老頭跪下了，邦邦邦的猛磕頭。
“好了好了，你這個拜年也太實誠了，這一摞壓歲錢，拿去拿去！”
男人起身，抹了把淚珠子，也沒接老頭的錢：“表叔，你怎么不進(jìn)我家呆著??？外面這么冷，都是我們疏忽了?！?p> 老頭舉起戴手套的手，幫一表三千里的大侄子擦了擦額頭，都出血印子了，這大年初一的，不咋吉利，特別是剛剛還抹淚了。算了，又不是自己兒子，管那么多！
“不是說了，這個時候，外人不能接近你們家的人嘛，我進(jìn)你家門，這就要徹底壞事了。得守它們的規(guī)矩。不然請不來這幾位。昨晚我在院子外面聽到你家里有動靜了就走了，今早我也是天亮以后估摸著時間點兒來的。我可經(jīng)不起一整夜都守著，你們才是守了一整夜對吧？”
“嗯對！剛剛那個東西化了，啪嗒嗒的掉下來五個果子，我們差點沒接住，太突然了，然后喂了我爹一個，我爹就立馬舒坦了。眼瞅著就要死在大年初一了?。≌鏇]了我們以后可怎么辦?。∵€好有您老在，我爹眼瞅著就不行了，被您一招給救活過來了！”
“夜里來了幾個？一個對吧？”
“對的，一個老頭背著五口口袋，夜里十二點多來的，看到蘑菇車可開心了，乘著蘑菇車跑來跑去的。老頭收了祭品，回車上的時候，一條腿被獸夾夾住了，還會說話，還會哭，不一會兒就死了。我們一直守著來著，沒敢合眼，然后天剛亮化成果子了。叔，這東西會說話沒事吧？”
老頭舒展了眉眼，他對這個實在的大侄子看著順眼，不然剛才最多也就一張票子的事了。
“沒事，這東西不是人，你就當(dāng)他是人參娃娃就行了。人參娃娃最后不都熬參湯了嘛。我的果子呢？”
男人立刻從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四個小彌勒佛似的胖娃娃果子，就跟大街上賣的那種瓶裝黃瓜，塑形鴨梨一樣的果子?！澳雍昧吮硎澹 ?p> 老頭早就盯著這個鼓囊囊的口袋了，看到這實誠的孩子，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老實，心里就更舒坦了。轉(zhuǎn)身從屁股后面搬出兩個箱子，先打開小的，把四個果子迅速的塞進(jìn)絨布團(tuán)里，這東西其實完全不怕凍熱的，絨布就是給別人看的。然后老頭先把剛剛的一摞錢塞給傻乎乎看著的大侄子：“壓歲錢，這可不興不要?。∫膊豢纯茨銊倓偨o我磕了幾個！你不要，那可就實在折我的壽了！”
然后他再把大箱子遞給大侄子：“這個拿好，瞇著別到處說，大后天銀行上班了，找個遠(yuǎn)點的銀行存上。別藏地里或者火炕里，小心返潮爛了或者突拉一下子給你燒了！”
“叔！這……”
“好了，我最煩跟別人解釋這個果子一個人只能吃一個，多了沒用這種話了，也就是你，爽快的全拿給我了。叔高興！錢拿好，別管叔能折騰多少錢，你的錢才是你的錢。你這孩子，我看著舒坦！”
舒坦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叔，那我家里那個獸夾，還有那個蘑菇小馬車怎么處理??？十方仙畫像以后還拜不拜？”
“獸夾扔院子里，過幾天再給人還回去，別太積極了。蘑菇上有蜘蛛絲，又在地上滾過了，別吃了。扔了或者喂豬吧。事前不就說過了嗎？十方仙不是正神，不用祭拜它們，用完就沒用了，把畫像燒了，埋了。我走了??！別送了！你爹病好了這事兒過幾天再往外說，能不說就不說?！崩项^提著小箱子揮著手，健步如飛的走遠(yuǎn)了。
中年男人追了幾步?jīng)]追上，激動的又哭了：“叔你留下來吃一口飯唄！就一頓飯的功夫！不耽誤事兒的！叔！叔！叔你留個地址往后我給你年年拜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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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麗山莊是個別墅群，里面住的都是大人物，非富即貴那說的是隔壁拼命追求文雅的友仲源小區(qū)，這邊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高官家屬，特指他們的長輩們，會自己開片地種菜的，都住這邊，講究一個煌煌大日，唯我正統(tǒng)，因為這群人認(rèn)真起來一句話就能伐山破廟地動山搖那種。
臉刮得極為干凈的老頭，終于換了一身干凈的沖鋒衣，提著個小箱子安安分分熟門熟路的到門衛(wèi)處填登記表，乍一看就像個送快遞的。
“郭玉橋，你確定3巷106戶的閔老會見你的對吧？”門衛(wèi)小哥懷疑的跟老頭確認(rèn)。郭玉橋，也就是沖鋒衣老頭點頭，和和氣氣的說：“是的，我和閔老預(yù)約過了，報上名字就會被確認(rèn)的?！?p> 門衛(wèi)小哥撥通了業(yè)主專用電話，問過之后，對方表示的確有這么一個外貌的老人，名字也對，是老家親戚，前來探望病人。門衛(wèi)小心的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比如什么祝閔老夫人早日康復(fù)之類的，然后把電話掛了，給高老頭開了門禁，反復(fù)叮囑他不要走錯了門。
“閔老，屁的閔老！閔老爺，閔老刁，閔老財主還差不多！現(xiàn)在是個人就敢稱老了啊！”郭玉橋低著頭，掩飾著眼睛里的冷冰冰的鄙視嘲諷，輕聲嘀咕著，慢慢的找著所謂的3巷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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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髱?！可把您給盼來了??！”
“不敢，不敢，不敢稱大師。閔老您客氣了！快請回座，快請回座！”
閔老顫顫巍巍的，一副年老體衰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極其客氣的請“大師”坐下品茶。郭大師完全沒看到主人家屁股都沒離開椅子，極其誠懇的謝過了香茗。三杯香湯飲罷，郭大師不敢拖延主家的矜持，主動的說起了來意，把買賣生生說成了贈送，說成了惶恐，說成了家里收獲了新鮮蔬菜新鮮果子，特意送過來給閔家嘗鮮的，就快比上紅樓夢里面，劉姥姥拉著蔬菜二進(jìn)大觀園了。
郭大師捧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閔老手指一動，一旁的精煉女子立刻上前，收走了盒子，上樓去了里屋。片刻之后，樓上傳出個年輕男人驚喜的大喊聲，郭大師入耳不聞，繼續(xù)回答者閔老的問話，比如一路過來可有不便之類的家常話，郭大師則認(rèn)真回答，一路走來哪幾條路太顛簸，恨不得自己動手修補一下可惜沒工具自己干不動。
閔老像個被逗笑的小孩子笑著回答：“別的路我沒去過，弘中路沒事的，我常年在那條路上下棋，街上一霸，你就放心的叫人幫你修唄，我給你打招呼，沒人敢攔你。”
笑著笑著，閔老渴了，郭大師順勢告退。完全沒聽到后面的咋咋呼呼：“爸，再給我買一個吃！寶貝??！”“閉嘴！明天你就悄悄回去！假裝沒回來過！怎么就不能跟你哥哪怕你大侄子學(xué)學(xué)！再惹上一身臟病，老子活埋了你！老夫和你母親一生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