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真蠢，這么久了都不長記性。”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回蕩。
“確實，但我能怎么辦？她太膽小了。”男孩敲了敲太陽穴，對腦海中的聲音做出回應。
隔壁玻璃罩里的女孩趴伏在地面上，剛剛男人經(jīng)過時她慌亂的躲到了強制禁錮裝置后面，這個舉動再次惹惱了男人，男人操作機械臂抓住女孩，將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就不能克制一下么？”那個聲音抱怨道“每次她惹惱那個混蛋都會牽連的我們沒糖吃”
“安靜，二號?！?p> 男孩拿這個聲音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屬于自作自受。不過也有好的地方，在腦海中分裂出二號之后，男孩那些猙獰的體表特征全部消失了，男人對他進行了數(shù)次實驗，電極接骨、穿刺取髓，卻依然找不到男孩發(fā)生如此突變的原因，只得將他投放到這個玻璃罩里持續(xù)觀察。
“你讓我安靜？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所思就是你所想，你是在讓自己停止思考么？”二號嘲諷道。
男孩沒有回應二號，他仰面躺倒在玻璃地面上，雙手墊在后腦勺下面。罩頂?shù)尼t(yī)用無影燈有些刺眼，慘白的燈光映照進男孩的眼睛里，他沒有閉眼遮擋，任由那光束在視野中緩緩旋轉(zhuǎn)。
“喂喂喂，在嗎在嗎？二號呼叫一號，二號呼叫一號，收到請回答，二號呼叫一號，收到輕回答......”
二號在男孩的腦海中喋喋不休。男孩理解二號為什么話癆，男孩自己可以控制身體做些什么事情，二號卻只能存在于腦海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說說話。不過理解歸理解，這并不耽誤男孩覺得二號有時候很煩人，尤其受不了它在自己要睡覺的時候來搗亂。
“想睡覺啊？”二號接收到了男孩的思想，賤兮兮的問道
“一點也不想?！蹦泻⒆鹕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提提神。
“一號啊一號，你可以欺騙任何人，唯獨欺騙不了你自己?！倍枒醒笱蟮拇蛄藗€哈欠“你不睡，只好我?guī)湍闼?，跟我說晚安”
“晚安，幫我做個好夢。”
隨著二號的沉寂，男孩的思維變得有些遲滯起來。他想放下水杯，但神經(jīng)信號的傳導似乎也有了延遲，大腦下達放下水杯的信號后，手臂停頓了一下才開始執(zhí)行命令。
隔壁女孩的腦海中到底有沒有另一個二號？是她的二號從來不說話還是壓根就沒分裂出來？男孩靠坐在玻璃罩旁，靜靜的看著女孩默想。
按道理應該是有的，他把這個方法教給了女孩，眼睜睜的看著她從一個鱗甲猙獰的小怪物變成了現(xiàn)在白白凈凈的樣子，但女孩的表現(xiàn)卻與自己天差地別，她就好像......
男孩略遲滯的思維一下子想不出來一個好比喻，抬起手抓了抓頭發(fā)。
噢，是了。
她就好像從來沒跟什么東西交流過一樣，把自己當成了唯一的依靠，或者“希望”。
看啊，她醒過來了，向往常一樣挪動到玻璃罩旁靠近自己。
女孩看到男孩略顯遲緩的起身動作，知道他的二號大概是睡著了。
“你的二號是不是又說我笨啦？”女孩輕輕拍了拍玻璃罩，對男孩無聲的做著口型。
男孩遲緩的點了點頭“不長記性，挨打是件很好玩的事么？”
“我控制不住，看到他就很害怕，想躲起來。”女孩知道自己又連累男孩沒有糖吃了，低下頭，目光向上看去，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小貓一樣，悄悄打量男孩的表情。
這還能說什么呢？二號的話一點都沒錯，她膽子就是很小很小，見到那個男人會躲起來，連累了男孩也會有點小害怕。
女孩的表情突然驚恐起來，她急促的拍打了玻璃罩幾下，目光向玻璃罩外的漆黑走廊看去，男孩跟隨著她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動脖子。
走廊里的白熾燈一盞一盞由遠及近的亮了起來。男人在每日例行的抽血之后破天荒折返了回來，他脫去了往日里那身白色防護服，取而代之的是漆黑華貴的筆挺正裝，墨色條紋的金絲領帶一絲不茍的襯在衣領下方，熾烈的燈光下面具上的血紅描唇微微向上勾起嘴角。
最后一盞白熾燈亮起，男人站在走廊的盡頭，手杖頓了頓地，幾乎呈九十度平行于地面的彎下腰，行了一個夸張的紳士邀請禮。
片刻之后，一個梳著白色長馬尾的老人緩慢的邁下臺階，男人直起身子，手杖對著遠處的玻璃罩指點了幾下，與老人交談著什么。
“二號，二號！出來！醒醒別睡了！”男孩愣了愣神，反應過來之后在腦海中急促呼喚，幾聲呼喚過后二號依然沒有反應，看樣子是睡得太死了。他想了想，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男人，用指尖死死的掐住自己的人中，力度之大幾乎要掐出血來。
“啊啊啊啊啊?。。 毙Ч⒏鸵娪?，二號的慘叫聲驟然回蕩在腦海里。
“干嘛干嘛干嘛！一號你瘋了？！我醒了我醒了，松手！”
“噓，別吵吵，有人來了，這可能是個機會，逃出去的機會?！蹦泻⑷嗔巳嗌洗狡鰜淼膬蓚€指甲印，舔了舔嘴角。
男人引領著老人走向玻璃罩，隔著強化玻璃用手杖點了點男孩，老人微微瞇起眼睛打量了男孩一會，嘴巴開合似乎在與男人爭論著什么。
“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口型，二號，融合一點，快?！蹦泻⒔辜钡拇叽俣枴?p> “你咋這么能耐呢，剛把我掐醒就使喚我干活？”二號在腦海中罵罵咧咧。
“現(xiàn)在先別鬧！”男孩有點惱火的攥了攥拳頭。
“行行行，我分得清輕重，百分之五啊，就融合百分之五，多一丁點都沒有！”
男孩得到了二號的承諾，于是輕輕瞌閉了雙眼。
電流般的觸感悄然在體內(nèi)蔓延開來，有某種東西從中樞神經(jīng)的最深處被釋放了，它們?nèi)绮《景銖囊粋€細胞跳躍到另一個，眨眼間便侵入了毛細血管，而后匯聚到動脈，男孩的心臟劇烈搏動起來，在他的四周甚至可以聽到輕微的心跳聲。
如果此時對男孩進行基因檢測，男人會發(fā)現(xiàn)那些螺旋狀的核苷酸序列正在不斷增殖出新的連接點，從中樞神經(jīng)深處釋放出來的物質(zhì)附著到這些連接點上，那是人類歷史中從未出現(xiàn)過的全新基因序列。
男人一直以來的實驗方向都是錯誤的，他從男孩身上提取了造血干細胞、骨髓細胞、生殖細胞......唯獨沒有對中樞神經(jīng)下手。
常年恒溫的玻璃罩里，男孩睜開雙眼，微不可察的打了幾個哆嗦，老人原本模糊無法分辨的口型清晰的展現(xiàn)在他的視野中。
“這就是你培育的初代種？”男孩死死的盯著老人，與二號同時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