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何安走過來接他的活,馬夫如蒙大赦地把馬鞍扔到何安懷里,丟下一句“交給你了”,便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何安感覺,自從跟了格麗亞,自己就特別愛嘆氣。
這馬……明顯對自己也不大友好。
重重地嘆了口氣,坐到一旁的草地上,看著石槽里的草料愣愣地出神。
要是父親在就好了。
格麗亞叼著一個芝麻餅,捧著本小說胡亂地看著。
漢字她認不全,只能囫圇地看個大概。但是好在這本書配圖十分到位,讓她在認不全字的情況下都能知道故事在講什么。
什么被救的小狐貍修煉成仙去報答樵夫啦,什么大家小姐為了追尋真愛跟一個窮書生私奔啦,什么青樓花魁對紈绔子弟一見傾心然后從良啦……
總之精彩得很。
“公主,您今晚上穿哪身衣裳?”
明月從半人高的衣箱里拎出兩條裙子。
一條紅衣勝火,一條粉若云霞。
格麗亞瞥了一眼,皺起了眉:“今晚又有宴會嗎?”
“對。今晚好像是為了那群歸順了的漢臣專門開的。公主你穿哪件?”
“唔……要跳舞的話……紅的吧。記得把鈴鐺帶上?!?p> “好。”
明月把粉色的裙子放了起來,問道:“鈴鐺要金的、銀的,還是銅的?”
“我有這么多鈴鐺嗎?”
格麗亞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明月。
“那……就平常的銅鈴鐺吧?!?p> “好?!?p> 格麗亞說完就一頭倒在了床上,開始思考自己哪來這么多的鈴鐺。
明月沒注意到格麗亞的疑惑,只是歡歡喜喜地去準備衣服了。
公主的舞姿可是讓整個草原都為之嘆服的。塔吉當年就是看了公主的舞姿,對公主一件鐘情,年年都在公主生日的時候悄摸摸地給公主送禮物。
也不知道公主這樣子,什么時候才能意識到塔吉的喜歡。
天色漸暗,格麗亞換好了明月準備的衣服,乖乖坐在鏡子前,讓明月給自己梳頭發(fā)。
彩色的繩子在明月的手下如同活過來一般,靈巧地穿梭在發(fā)絲之間,很快,就和頭發(fā)糾纏在一起,梳成了幾條俏皮的小辮子。
“明月你真厲害?!?p> “那當然?!?p> 明月得意地勾了勾唇角,給公主梳頭發(fā),對她來說跟玩兒一樣。
“對了,何安呢?”
格麗亞突然想起來,何安好像被自己丟在馬場,一直沒有回來。
“提他干什么?”
“今晚有宴會誒,當然要帶何安一起玩兒啊。”
“切?!?p> 明月不滿地撇了撇嘴,打完了最后一個結(jié)。
“梳好了?!?p> “哇!真好看?!?p> 格麗亞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頭發(fā)。
還沒來得及再拍明月幾句馬屁,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一定是何安!”
格麗亞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起來,蹦著去給何安打開了門。
果然,何安帶著一身的疲憊回來了。
還是一襲白衣,不過衣服上有著幾處不甚顯眼的污漬,平常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有些凌亂,有一只被人欺負了的感覺。
不對,應該是被馬欺負了。
“你怎么才回來?感覺換衣裳,今天晚上有宴會可以去玩兒!”
“什么?”
宴會?他現(xiàn)在只想跟格麗亞打個招呼,然后去床上癱著……
被格麗亞推這換了身衣服,又草草地梳了梳頭發(fā),就算是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匆忙跟著格麗亞去參加宴會。
當然,一路上沒少挨明月數(shù)落。
他真的不大明白,為什么明月對自己這么大敵意。哪哪都看自己不順眼。
好在有格麗亞這個和事老在,他們兩個湊一起才不至于打起來。
很別扭。
宴會上席坐著的都是精壯彪悍的匈奴人,推杯換盞,放聲笑談。幾個漢臣反而畏畏縮縮地坐在下席,大氣也不敢出。只是時不時互相交換一下眼神,氣氛詭異而沉重。
中間本該表演歌舞的地方兩個大漢正扭打著。
黑靴白褲,蜜色的上身只掛著幾根彩色的布條,隨著兩人的動作在空中飛舞著。
“何安何安,你覺得誰會贏?”
格麗亞拉了拉何安的袖子,把他的思緒從遠方拉了回來。
“啊……我看看……”
他不大懂摔跤,而且也分不清誰是誰。距離挺遠,再加上天色昏暗,根本分不清兩人有什么區(qū)別。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只發(fā)現(xiàn)兩個人一個把頭發(fā)梳成一個潦草的髻,另一個隨意地披散在肩頭。
“當然是塔吉會贏,那還用問嗎?”
明月的嘴依舊撅得老高,不滿地回答道。
“塔吉?”
“對,有意見?”
“塔吉是誰?”
“塔吉可是以后要跟公主在一起的人。塔吉強壯而富有智慧,擁有成群的馬匹和牛羊,會騎最快的馬,射最準的箭,而且……”
“好啦明月,安靜一點兒。我問何安呢?!?p> 格麗亞打斷了明月如同詩歌一樣的贊美。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明月開自己和塔吉的玩笑讓她格外的不舒服。
“公主!”
“好了!何安,你覺得誰會贏?”
“我……頭發(fā)梳起來的那個吧?!?p> “不可能。扎那不可能贏塔吉。”
明月不甘心地再次插嘴道。
何安點點頭。
看來那個散著頭發(fā)的就是塔吉了。梳著頭發(fā)的……叫什么來著?什么扎?哪吒?
格麗亞抬起頭,看見自家二哥在對面沖著自己揮了揮手,然后晃晃一個小袋子,看起來是有東西要給自己。
“明月,你過去一下?!?p> “哦——”
明月拖著長長的聲調(diào),依舊撅著嘴過去了。
“呼,清凈了?!?p> 格麗亞嘴角浮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然后從小碟子里拿出一顆花生,慢吞吞地剝開,往嘴里塞著。
“何安,你的馬馴得怎么樣了?”
“最多三天?!?p> “什么?”
何安已經(jīng)受不了了,最多只能再去三天了嗎?
格麗亞開始反思自己定的這個懲罰對于何安來說是不是太過分了些。畢竟自己大哥二哥都沒有辦法徹底馴服那黑馬。
“再給我三天,我能把它馴好。”
何安篤定答道。
“啊?真的假的?”
格麗亞轉(zhuǎn)過來,微微挑起眉:“我們草原上最勇猛的戰(zhàn)士都做不到,你只要三天?你可別說大話?!?p> “不說大話?!?p> 何安說著,看向中間場地上依舊在扭打的兩人。
明月說的沒錯,塔吉在這場戰(zhàn)斗中逐漸占了上風,贏的事是穩(wěn)了。
“這種事情,不是看誰力氣大的?!?p> “你說什么?大點兒聲,我聽不清?!?p> 格麗亞只是隱隱約約聽見何安低聲說了什么,卻絲毫聽不清內(nèi)容。
“沒事。”
何安笑了笑,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格麗亞身上。
“看比賽吧,感覺正精彩呢。”
“也是。來,吃個花生?!?p> “謝謝?!?p> 何安接過格麗亞遞過來的一把花生,塞進了袖子里。
祖母最愛吃這東西了,年輕的時候就愛吃,掉了牙之后讓人磨成碎末吃。
而且她老人家還總是念叨著什么,花生又叫長生果,吃了能延年益壽,然后跟他講一堆亂七八糟的,關于吃花生的好處。
平日里祖母就愛給他們這些小輩塞花生吃,逢年過節(jié)更是過分,以至于后來他們兄弟姐妹幾個人一聞見花生味兒就開始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