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呂雉遠去之后，劉盈笑著對陳平說道，
“谷家那個老叟耍小聰明被反噬了?？梢娐斆鬟€是不要過頭的好，聰明容易反被聰明誤啊?！?p> 陳平這才開了口，“后來臣想明白了后，才覺得自己的舌頭有點冤?！?p> 劉盈笑看著他。
陳平解說道，“臣記得當時和臣一起在谷家的，除了叔孫通，還有其他人。
如果谷家老叟真想問點什么不合時宜的東西，當著那么多人不合適。
可是他究竟要干什么？”
劉盈笑著說，
“不排除想像那天朕的母后在場時那樣，多從相關(guān)人等身上得一些承諾。
雖然朕也不想從這方面來思度那大秦后人，這種做法實在有些下材，太過小家子氣。到頭來只得到了事與愿違的結(jié)果?！?p> 陳平以前曾用祝由之術(shù)唬過人，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對此一無所知，而且就邊一直以祝由之術(shù)聞名于大漢朝野的叔孫通的路子都算不得正宗。
陳平這才感慨世上之學(xué)問是如此地淵博精深。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呂雉這頭，在呂?大婚之前，定是要試探或者壓制谷家小娘一番的。真是前人種因，后人得果。
呂?和谷小蠻的婚儀中的“問名”這一項卻因為谷家老叟的身體耽擱了下來。
不過這也沒有磨滅呂?對谷小蠻熊熊燃燒著的情感之焰，朝廷以呂雉為首的各級官員卻積極地布局起來了。
不幾日陳平得了呂雉之令，暗中觀察被邀請到舞陽侯府的谷家小娘。
呂媭與樊噲都是起于微末之人，舞陽侯府中沒有那么多的森嚴規(guī)矩，這也有利于谷家小娘放松下來，不經(jīng)意間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
當然了，陳平讓張麗也放下了手里所有的活計與那谷小蠻近距離接觸，好全方位無死角地對其進行觀察。
一眾不同家境的女眷聚到一起，陳平原以為，對珠寶華服特別中意的呂雉會與谷小蠻無話可說。
可是等到兩個女子真碰到一起，他才發(fā)現(xiàn)，他想錯了。
呂雉對裝飾之物喜歡，可是一旦有人去引導(dǎo)，她對怎么做的也是極感興趣的，這無關(guān)那些個材質(zhì)是否是珠翠之物。
據(jù)張麗評價說，那谷小蠻是個妙人兒，她會用呂雉家倉庫積壓的那些個材質(zhì)不怎樣之物做出各種絹花來，那惟妙惟肖的樣子，任誰見了都會打心眼里覺得不比那金的銀的飾物差。
一開始呂媭得了呂雉之令，讓她跟谷小蠻保持警惕的距離。可是沒等幾個回合，谷小蠻居然因為手藝成了她的忘年之交。
甚至她還說如若谷小蠻將來不是要做她侄兒媳婦，她都想要把她舉薦到宮里專門為各宮貴人們做頭飾衣物。
聽得陳平直想笑，這個呂媭，也是個一旦得了所好便口沒遮攔之輩。她也不想想，那谷小蠻原先是開殯儀小店的。
那種小店，一般是請不起伙計的，所有的活計都是自己動手。
陳平第一次聽說那個殯儀店時，就知道那谷家小娘的手藝有多非凡，據(jù)說長干這一帶，要是谷家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而長安城，本就是藏龍臥虎之地，能做到如此程度，可見谷小蠻的手藝之出挑。
有著如此手藝的人，做什么會不像呢？
只是陳平覺得，一雙專做已亡人用品的手，做出來的活人用品，讓有得選擇的活人用了，按老人們的說法，總是透著那么點不祥的。
快到用餐時間時，陳平路過一應(yīng)女眷處，張麗拿著跟谷小蠻學(xué)著做出來的絹花，跟陳平要贊美之辭。
陳平接過那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好幾番，不住地贊嘆之余，問道，
“在茶樓的說書人那聽說過，好的手藝人做出的東西，甚至都能像血肉之軀一樣自在地活動著。
不知是否用來形容東西做得栩栩如生的？”
張麗和呂媭答不上來，一時之間微笑著僵在了原地，而那時，在眾人中一展所長，得到了認可的谷家小娘這時才展露了她的本色，
“手藝再好，死物到頭來也只是死物而已，是沒法像鮮活的人事一樣地活著的。
所謂的能讓死物像活物一樣，我至少到現(xiàn)在還沒聽說過。
不過與香燭什么的打交道時間長了，倒是聽說過一些一般人聽聞不到的奇怪見聞?！?p> 大多數(shù)人都有或濃或淡的獵奇心理，谷小娘的話成功地引起了在場人的興趣。
只聽得好悠悠地說道，
“連我祖父都不得不承認，那些個制香人才是有真本事的。
他們能準確地從一百多種復(fù)雜高妙的香品中以極快的速度辨別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種，而且?guī)缀醵疾辉鲞^錯。
我以前跟那些個制香人打交道的時候，還聽說有些香是有勾魂攝魄的能力的。”
話說到了半截，舞陽侯府的眾聽眾的好奇心被吊在了半空中，谷家小娘卻停頓了下來，
啜了一口香茗，再沒有下文了。
不光是陳平，就連呂媭也顧不得她侯夫人的身份，一把扯過谷小娘的衣袖，不依她，
“不能就這么算了。你得說清楚，那些個神神秘秘的香是怎么地勾人心神讓人欲罷不能的。
不說清楚我不饒你！”
那谷家小娘經(jīng)不起呂媭等人一再的央告，才說道，
“這是真的。我親眼見到過。
以前長安城還不是長安城，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村落的時候，我有一次看到幾個將要上戰(zhàn)場的軍士找到了我祖父。
那時我母親還在富貴人家當做著雜役，是我祖父帶的我，所以那事是我親見的。
他們中一人的家人都死于戰(zhàn)亂，他想尋回他們的尸骨，然后安葬?？上菚r不僅是他們家，就連他所有的鄰居故舊都背井離鄉(xiāng)的，他問不到個出處。
然后聽說我家是專門幫人歸鄉(xiāng)的，病急亂投醫(yī)，以為我祖父會有辦法。
結(jié)果我祖父還真幫他找到了門道。把他們領(lǐng)到了制香人處。
我親眼見的，那制香人把他領(lǐng)到了一密閉之處，燃起了一種極特別的香，然后那人就見著了他親人的影子，據(jù)說栩栩如生的。
可惜后來他沒聽制香人的勸告，出了聲，讓那影像最后化成了輕煙?！?p> 這簡直是漢代版的《聊齋》，想要人置身于外都難。
但還有更帶勁的，谷小娘接著說，
“我聽祖父說，還有更神奇的。據(jù)說有的香一旦燃起來，還能撬開那最嚴實的嘴。聽到你最好奇的事。
不過這種我倒是沒見過。
但是我祖父既然說了，那定然就不是虛話。”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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