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當年是卷跑了陳平的所有細軟才有盤纏到得了漢中劉邦的軍營處。他之所以能夠找得著陳平的東西,還在于陳平對他的信任。
韓信有些不入流的小動作,可是人并不壞,是做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壞事來的。所以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陳平對他都持包容態(tài)度。
呂雉的話讓陳平心里很是作嘔,但迫于她大權在握,陳平沒有吭聲。
呂雉笑著看了陳平一眼,說著,
“你以為是哀家要殺他嗎?不是的。
皇后再尊貴,也只是先帝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又有幾個腦袋,敢動先帝的大將?
他在先帝面前狷狂,先帝不跟他計較;當樊噲對他禮敬有加的時候,卻被他扣上了‘恥與噲伍’的帽子,我也可以不跟他較真。
他看不上樊噲言行粗鄙,哪怕是跟呂家或者劉家子任何一人交好,讓先帝放心,他都不至于落得一死。
到現(xiàn)在,哀家的心里都在慨嘆著上天給了他那樣驚才絕艷的軍事天賦,可是人事卻一塌糊涂。
與其說是哀家在殺他,不如說是天在殺他更貼切一點?!?p> 陳平還是不說話。
呂雉有些傷感,“功臣們的心會感覺到痛,可是皇族也會痛心。
功臣們的痛可以向皇族傾訴或者宣泄情緒,可是皇族們卻只能自己承受,默默地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個兒獨自舔舐傷口。
然后第二天在見到臣工們時,又以信心滿滿的面目示人。
陳平,有時候,先帝和我都很羨慕你從來都不追求那種權力的極致。先帝是累死的,我的心也千瘡百孔的。
我們都希望你能把我們的那一份都活出來。
現(xiàn)在的我,已經看得見,王朝將有新的君主帶領著向前走。絕大多數(shù)權力的更迭都不會太平安。
還希望你到時候看情況說話,盡全力之余,不要扶扶不起來的人才好?!?p> 陳平依舊不說話。
按當時長安人的話說,陳平這是犯了那種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擰,呂雉相信他會想明白的,也就不跟他多作計較了。
正在這時,戚腮進了大殿找陳平,說是劉盈有請。
陳平轉身之時,呂雉卻突然說了句,
“你以為死亡是最悲慘的事嗎?不,事實不是這樣的。死亡最多算是一種解脫,承受著很多人的希望活下去沒有任何選擇生或者死的權力的才是最辛苦的?!?p> 陳平停下了腳步,頭微微一偏,然后又回復了原樣,跟著戚腮向未央宮方向走去。
戚腮卻好像沒有聽到呂雉的話似的,情緒一直很歡快,走了一截,對陳平說道,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陛下想讓你去見一個故人,他料想你會很高興的。”
陳平的心里還在惦記著呂雉方才跟他坦白的一切。
老實說,如果讓他自己去做,他是做不出那種程度的事的。別家的主公都是用小人替自己做臟事,可是劉邦和呂雉這對夫妻檔,卻是自己把這些個事都給做盡了。
這讓陳平的心里膈應得慌。
“啊喲喂,左相大人,陛下要我見到你的時候顧著你的情緒,說是舞陽侯過世對你的打擊很大。
現(xiàn)在朝中上至右相,下到普通的文吏,沒有不挨你的唇槍舌劍的。
你要是不高興,大可以沖咱老戚來的,俺脾性好,被罵像是進補一樣。可你卻一句話都不說,這樣子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戚腮邊說邊用手在陳平的眼前晃了幾晃,晃得陳平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只得一把抓過他的手,拉到一邊,很是煩悶地說道,
“我想事情呢,你安靜一下?!?p> 戚腮住了嘴,恢復了往昔的嚴肅。
劉盈正躺在書房的南窗下,半瞇著眼,他的榻前坐著一個微胖的男子,那男子正握著他的手,不發(fā)一語。
那畫面,很溫馨。
等到陳平進去時,劉盈榻邊的人起了身,向陳平行了一個大禮。待到那人抬頭時,陳平才看清楚了,忙向那人回了臣子之禮。
那人,就是當年被劉盈送出去的劉如意!
高了一大截,身材也壯碩了不少,臉上也有了一般農夫才有的黢黑,一笑就憨態(tài)盡顯,如果他不是出現(xiàn)在劉盈的榻前,任陳平望穿了老眼,也難把他認出來。
劉盈著全力睜開了雙眼,對著陳平說道,
“左相,這人剛才還在說現(xiàn)在百姓的日子好過,都想多生養(yǎng)一些娃們,然后帶著到南山墾荒當大地主呢。
你說他正經不正經?”
劉如意的出現(xiàn)的確讓陳平心里很歡喜,但是陳平卻看得出來,劉盈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朝堂上溫潤如玉的樣子是他強撐出來的。
陳平不禁為朝政憂起了心,可當著劉如意的面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得順著劉盈的話往下說,
“你幾個孩子了?”
劉如意謙遜地說道,“托朝廷治理清明的福。小人現(xiàn)在有妻一,孩子六人,四個兒子,倆小娘。
最小的孩子也開始學著下地勞動了?!?p> 陳平笑著說道,“嗯,啊,挺好的。只是劉肥大大小小孩子連他自己都數(shù)不過來,你還得努力才是?!?p> 這話里帶著不能在皇宮里言說的顏色,但大家伙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乎三人都會心地笑了。
劉盈的笑容里帶著點苦,說道,
“韋先生好福氣。還吹牛說他妻子編得一手好葦席,在長安城中賣得個好價錢。
呶,就在那——”
陳平看了下,和宮里用的比起來,在細致程度方面差了一大截,可是卻比陳平家用的好上了那么一些。
宮里用的,那都是用時間和精力細致打磨的,即使再普通的材質,加上和工夫和時間的成本,差不多都和黃金筑就的一個樣了。
不要說一般的人家,就算是陳平這樣的侯門也不敢輕易用的。
但是劉如意家造的這塊,卻是有相當?shù)赝扑]度的。
生意經,陳平也從張麗處學到過一些。就比說,商人講究的是低買高賣,皇宮內的有些東西,看著好,卻是沒有商業(yè)價值的。
像劉如意家的這方葦席,很多人家都用得起,而且都容易接受。
劉盈看了陳平的眼神之后,笑道,
“這位韋先生,空有編好席的手藝,卻沒有經商的頭腦,更沒有店面和人脈。所以朕想幫他一把。
讓他把他家的席子掛你家酒肆里賣,如何?價由你定,讓他提供源源不斷的好東西就是了。
最后的收益你拿大頭,怎樣?”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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