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沉思了好一陣子，才問道，
“你覺得那地界的生機多少年就能成氣候？”
谷家老叟想了想，說道，
“臣當年跟前朝的相地師打交道，并未得真?zhèn)?，也說不出個具體的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三百到五百年之間?！?p> 呂雉鳳目定定地看著谷家老叟，看得他心里發(fā)了虛，
“大，大概在五百年左右。超不過六百年的光景。”
沒有哪個王朝不希望江山永固的，可此時的呂雉知道自己還有劉盈以及呂氏的處境，她聽了后，淡淡地憂傷了一通，然后平靜地說道，
“天地運行，又豈是人力可以左右的？連始皇帝都不過是擋車的螳臂。
更何況三五百年之后，你我都零落成泥了。那時候主宰這方天地的，將會是那些還活著的人，又豈是你我可以預料并左右的。
還是順應天地自然吧?！?p> 谷家老叟聽后表情并沒有輕松下來，像是在等著什么。
呂雉見了，又補充了一句，
“你說的事，哀家知道了，哀家會告訴陛下的。不過，消息到此為止，哀家希望你還有左相，要當這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或者從來不知道一樣?！?p> 谷家老叟的表情這才輕松下來。
不過，他好像還有其他的事，行禮過后，再問道，
“皇太后娘娘。我前些日子收養(yǎng)了幾個孩子，最近就要帶他們去成紀養(yǎng)活了?？墒牵麄冞€沒有姓名。
臣一聽，凈是叫狗蛋，豬哥之類的，連姓氏都支吾了。雖說是苦人家養(yǎng)不起的孩子，但好歹也是我大漢的子民，應是有尊嚴的。
臣斗膽替他們提一個請求，還望皇太后娘娘給賜個姓，沾沾皇家的無上福氣與榮光?！?p> 這時戚腮不干了，上前一步呵斥道，
“好你個谷老頭，越發(fā)地得寸進尺了！什么樣的人都往皇太后娘娘的耳朵里送，要是沖撞了太后，你要如何才能擔待得起！”
谷家老叟眼中有驚怖。
可呂雉卻笑著制止了戚腮，說道，
“百姓的孩子，哀家的孩子，本也是沒分別的。
如果當年不是夏侯嬰，哀家的孩子的遭遇也許還不如他們呢。
天下的孩子，都如哀家的親骨血一般，又何來貴賤親疏之別？
唉，只愿天下人的孩子不管際遇如何，遇到過怎樣的天災人禍，到最后都能順利長成！”
呂雉沒有直接地為谷家老叟口中的孩子賜姓，反倒是問起了陳平，
“左相覺得如何？哀家該如何為這些孩子賜姓。現在的百姓中，按照生活的地域的，或者按崇拜的圖騰的，或者按生存的環(huán)境等等，有不下百個姓。
這些個孩子，如果哀家沒說錯，他們在遇到谷老之前四處流浪，無所依傍，用哪個姓氏都不恰當。
左相現在是朝中資歷最深，見識最廣泛的大臣。你覺得哀家該如何賜姓于他們？”
陳平一聽，賜姓取名，從來都是尊者長者為之，眼前有這個太后在場，自己冒然說出口，實在不合時宜，只得謙虛道，
“臣的姓，來自于古陳國。臣從來沒有考慮過，也更沒研究過這姓氏之說，一時之間，臣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還望太后恕罪?！?p> 呂雉聽了，冷笑道，
“按我沛縣的規(guī)矩，賜姓取名都得男子為之。只可惜現在陛下身體不豫，不然此等善行，你還以為哀家真想讓你占這個便宜！”
陳平看呂雉光了火，知道自己推脫不得，忙回道，
“谷老到臣家里時，給臣帶了一種漿果，甚是美味奇特。聽說是叫‘李子’的。臣隨高祖皇帝南征北戰(zhàn)這么些年，還真的在別的地方沒有見到過。
有句話叫做‘擇日不如撞日’，不知按趕巧的，讓這群孩子姓‘李’，如何？”
呂雉笑道，“這就是，叫你去做，大大方方地做就是了?！睢肿餍站秃芎谩Ｄ蔷妥屗麄冃绽畎?。”
谷家老叟在下方稱謝個不停。
呂雉再問道，
“到現在為止，大漢的人丁也算不得多么地興旺，不知成紀那頭招攬常住人口的計劃咋樣了？”
谷家老叟嘆了口氣，說道，
“臣無能，除了那次朝廷招募戍邊的將士時給成紀留了一部分人，可能是因為那地方生存環(huán)境不如東邊，一時之間除了亡命之徒外，真沒招募到什么人。
就算是亡命之徒，人家都把成紀作為下下之選。
陳平一聽，心情有些沉重。
呂雉卻說道，
“無妨，老人們都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成紀真下需要的，還是那些能把那兒當家的人。
這次這頭收養(yǎng)的小兒就不錯?，F如今我大漢對女子實行了強制的婚嫁年齡，以后生養(yǎng)的小孩一多，家里養(yǎng)不起遺棄的會越來越多，谷老可量力而行。
沒有誰會比只有把谷家當作依仗的人更能為成紀效力的了。成紀那片地界，終將會成為一方熱土的。”
谷家老叟拜服。
呂雉卻沒有客氣，叮囑道，
“你說的那條壕溝，所承載的氣運實在太大了。這些個孩子們，連父母的福氣都享用不了，比起所謂的富貴來，還是活著更重要。
以后，盡量不要讓他們靠近那片地帶?！?p> 呂雉終究還是上了心。
谷愛老叟再三拜謝之后，就跟前陳平出了宮。
在宮門口，他一臉嚴肅地對陳平請求道，
“以后若干年，老谷家都要致力于成紀地方上人口的增長。這邊的生意恐怕顧不上了。
谷某還有一事想麻煩左相一下?！?p> 陳平沒有馬上接下他的話，問道，
“谷家作為成紀的主家，為幾個收養(yǎng)的小孩賜谷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何還一定要繞到皇太后娘娘跟前才能定奪？”
谷家老叟長嘆一口氣，“你先前說了，是尊者替位低者賜姓。有些姓，不是我能改的?！?p> 陳平一聽，再結合前幾天發(fā)生的事，倒吸了一口涼氣，才覺得方才自己太過輕率了，心里竟也有些埋怨谷家老叟不夠坦率，才讓自己這么被動，遂有些悶悶的。
谷家老叟看了他一眼，然后說道，“太后娘娘讓你賜姓，里邊有要你守護那些個孩子的意思。
你那樣做本身沒錯，除了責任更重一點，其他都挺好的?！?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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