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下了王陵,陳平卻犯了難。
那王陵是如何地在朝堂之上讓呂雉下不來臺的事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饒是呂雉再好的氣性,此時她想要做的事幾乎都沒做,還受了王陵一通鳥氣,這口氣怎么咽得下?
無論她把氣撒到王陵和陳平任何一人身上,都不是他倆能承受的。
當然了,現(xiàn)在的陳平知道呂雉不會魯莽,但前提是自己得讓她如了愿才行。
陳平前腳剛進王陵家的大門,周勃后腳就到了,他問陳平,
“今天咋回事,王相不是一向挺穩(wěn)重的一個人嗎?今天好像發(fā)了瘋一樣,敢逮著皇太后咬,這不是找死嗎?”
陳平有些無奈,只得敷衍道,
“人家出身于豪門,想要寄情于山水之間,辭官歸鄉(xiāng)的愿望一拖再拖,今天的這一出豈是我這個寒門之人理解得了的?”
周勃是太尉,王陵出了朝堂之后,陳平就成了大漢唯一的相。他倆又都齊齊地聚在了剛剛把呂氏得罪了個透徹的王陵家,難免會惹人多想。
陳平急忙甩了剛才的那一句,佯裝生氣地出了王家大門,然后再往宮里趕去。
呂雉果然大怒,大長信宮中對著已然是皇帝的劉恭一頓大罵,說他沒有為君的氣勢,比不過高祖也就罷了,連他爹的一個腳丫子也不及。
反正,在陳平聽來,呂雉說的話的意思就是劉家三代,只要沾著是爺們的,一個讓她省心的都沒有。
陳平不得不屈了形勢,在長信宮門口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內(nèi)里的戚腮見了,就要通報,卻被陳平給攔了下來。
等到呂雉罵夠了,才注意到門外的陳平,她抓起跟前的小擺件就往陳平方向扔來,說道,
“你不是跟那個王陵親厚得很嗎?還過來干啥?去,到他家去,他賞你倆大豬腿吃!”
自從樊噲當年在那個叫鴻門的地方生吃了一個大豬腿后,陳平好些年都沒有吃過豬腿肉了,甚至在家時,張麗為了照顧他的感受,家里上上下下的都不提“豬腿”兩個字。
陳平一聽到這,頓時臉色煞白,嘔個不停,甚至有不把五臟廟都倒出來不罷休的態(tài)勢。戚腮見狀,忙叫了內(nèi)侍捧了溫水,給陳平服下,順帶讓侍醫(yī)炙了炙。
呂雉的火氣先消了些。
這時,長信宮里才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說大姐,你也別太生氣了。聽說我家那死鬼當年在鴻門受的那罪把他給嚇住了,一提那兩字,他就要死要活的。
他要是死了,你到哪去找這么可靠的人給你出主意去?
再說了,這人軟骨頭,沒脾氣,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那皇帝姐夫不也常常這樣評價過他嗎?
你要他跟正在發(fā)瘋的王陵剛,他又不是我家那口子,哪來的那氣勢?
算了吧,以后你多擔著點就是了?!?p> 呂雉這才吩咐宮人扶了陳平到偏殿。吃過熱呼呼的麥粥和咸菜后,陳平的精氣神才恢復了一些。
不過他馬上又跪到了呂雉的面前。
也不知呂媭在呂雉面前說了些啥,此時的呂雉已經(jīng)是笑容滿面,儼然和方才判若倆人。
戚腮也微笑著扶起了陳平,說道,
“剛才舞陽侯夫人說,如果不是你和你夫人,她孤兒寡母的,不知要受世人多少欺負。
要說朝中最親近呂家的,莫過于相爺您了。
您既然那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p> 戚腮邊說著,還邊暗中用力地捏了一下陳平。
陳平會意,這才說道,
“臣以為,陛下要穩(wěn)定朝局,呂氏一門才是他最可靠的倚仗?!?p> 呂雉:“說下去?!?p> “還記得臣初次主持鄉(xiāng)里的社祭分肉時,曾說過‘將來治天下就如這肉一樣割得齊整’。
臣還聽說朝中的某位能臣當初也說過類似的‘治大國如烹小鮮’的豪言壯語。
所以臣認為,這治理天下,和齊家有相通之處?!?p> 呂雉的眼神有了神采。呂媭也松了一口氣。
然后陳平才說了最重要的部分,
“臣記得在鄉(xiāng)下時,聽老人們說過,兒子們在爭家產(chǎn)的時候,不爭就爭,是人世間最透徹的道理?!?p> 呂媭接過陳平的話,說道,
“老人們也是有心有感覺的,在分家產(chǎn)的時候,往往是那些平日里讓他們覺得貼心的孩子得得最多?!?p> 呂雉頷首。
頷首是劉邦稱帝后的習慣性動作,劉盈后來也學會了,陳平知道,呂雉也有了女主氣象。
陳平進言道,
“呂家不但要得到天下的權(quán)勢,還得把天下的權(quán)勢抓牢,在權(quán)勢方面就不能取得太過直接。
就像是高祖皇帝當年,心里明明是很想當皇帝的,但是還得臣下們一請再請,才心甘情不愿地坐上了龍椅。
為啥?
如果高祖皇帝迫不及待地坐上那位置,天下人就會說,
‘他不過是打著大義的旗號為他的野心罷了?!?p> 那樣的話就大大地失了天下人心,反而得不償失。
如果是大臣們?nèi)滴逭埖匕阉錾先サ?,那么高祖皇帝就完全可以說他是為天下蒼生謀福祉才當?shù)幕实邸?p> 皇位才會穩(wěn)當?!?p> 陳平說到這,呂雉笑著說,
“先帝果然沒有看錯,你是個大忠臣。以后,哀家的身家性命和這大漢天下,就都交到你手上了!”
不過是句空話罷了。陳平的心里比誰都清楚。
王朝最重要的兩樣東西——兵權(quán)和財權(quán),現(xiàn)在都在呂雉手里牢牢地攥著,從始至終,她最相信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面子上的活,還是要做足的,陳平揖了手,對呂雉說道,
“高祖和太皇太后娘娘對臣有知遇之恩,還護佑臣一家老小這么多年,這些都是臣應該做的。
太皇太后的話讓臣好生慚愧?!?p> 最后,讓呂雉滿了意的陳平得了以后在呂雉面前有座的待遇,這是大漢建立之后的第一遭。
不過呂雉這下還提及了劉恭的婚事。
陳平聽得傻了眼,當年劉恭跟劉盈寵妃的女官胡鬧時,不過是個半天的孩童罷了。連陳平都當那是一場過家家式的胡鬧。
沒想到呂雉卻上了心,惦記起劉恭身邊的皇后之位來。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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