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得出,劉長此時的臉色定是像吞下了綠頭蒼蠅一樣地難看。
不過對于像他那樣不能擺正自己位置的人來說,心情豈會好得起來。
陳平現(xiàn)沒有瞧其他人,專心地應對奏對。下朝后,他又有意地盡量比劉長晚不多時朝大殿外走。
陳平終于看到了被劉恒套路得找不著北的劉長緊追著劉郢客的步伐往宮外的地方走去。
劉郢客當劉長不存在一般地唬著臉,任憑劉長怎么地尾隨。
終于,劉長還是沉不住氣了,他搶先兩步走到前邊,直接攔住了劉郢客的去路,
“太子是那女人所出,宗正可不能不管!”
劉郢客瞪了他一眼,然后喉嚨處長長地呼啦了一聲,一口就啐在劉長的臉上,一把把劉長扒拉得老遠,然后揚長而去。
他們倆的這一幕引得很多還有沒走遠的朝臣不住地回頭看,陳平路過劉長身邊,說道,
“太子殿下是陛下的長子,深得皇太后娘娘和皇后殿下愛護,德行上沒有錯失之處,這就足夠了。
臣子要守得住臣子的本分,方為正道。”
劉長被陳平這么一說,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就要沖上來跟陳平動武,卻被劉澤攔下了,
“還在談這些失了分寸的事。你還是好好地想想怎么彌補你在眾目睽睽下的冒失吧。
一個當諸侯王的人,這點眼力價都沒有,真是沒出息。”
當劉長被好多人責備時,他也就不再堅持到處宣揚他所知道的事了。于是乎,他灰溜溜地回了淮南王府。
后來陳平聽說劉長想以新帝兄弟的身份聯(lián)絡其他朝臣共同反對已經(jīng)被立為太子的劉啟,結(jié)果都被一一地婉拒了。
劉恒主持朝政甚是公允,劉長根本就沒辦法掀起任何的風浪。他自覺在長安城中已然成了刺頭,失了跟劉恒的兄弟情誼,想要做點什么都不能,于是乎就打算自行回淮南國。
陳平的心里也堵得慌。
原先他在心里制定了一萬個劉長挑事,然后自己來個漂亮的三連擊的場景??墒乾F(xiàn)在他才知道,原來新一任皇帝劉恒是如此地優(yōu)秀,竟然不用自己出手就把劉長擊得毫無還手之力。
上頭如此地賢明,陳平正想要好好地輔佐劉恒,順便帶帶周勃和其他朝臣,給陳買還有其他的后人多結(jié)點善緣時,陪劉長一起來長安的那中年男子找上了陳平。
他說話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得很,
“想必丞相已經(jīng)知道我的來路了。
當初高祖皇帝把淮南王托付給我家時,家中的老人們在見了他之后,覺得他的才具平常,本就沒有指望他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榮耀。
自卑、沖動還有過分的貪婪是淮南王最大的缺點,在這些年里,家族不只一次動過舍棄他的念頭?!?p> 能在呂雉手下保全劉長的家族,實力本就不凡。在面前這位說太多的話,會顯得很被動。陳平只作傾聽狀。
那人再補充道,“當初也是我家不對,動了貪欲,全然忘記了器物各有所用的道理,起了把劉長這么個不成器的諸侯拱上皇位的念頭。
貪欲本沒有錯。只要是個人,無論是在言行或者心里,都會有那么點愿望。我們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在這一點上錯過。
更知道扶淮南王不成后家族將會面臨怎樣的滅頂之災。這都不要緊。即使再普通的百姓都知道‘沒長一身挨打的骨肉就不要做賊’的道理,更何況我們的目標是皇位。
失敗了就失敗了,我們看得很坦然?!?p> 陳平還是沒有說話,不過來人的坦誠倒是贏得了他的尊重。
來人繼續(xù)說道,“尊夫人很無辜,完全在我們的意料之外。
劉長做那事前我們根本就沒看到絲毫的征兆?!?p> 陳平這才接了一句,“我相信你說的這句話。不然以你們滴水不漏的做事風格,根本就不會留下差不多是劉長親自動手這么大的漏洞。
可是,你究竟要表達什么呢?你們現(xiàn)在又能做些什么?能讓我老妻活過來嗎?
不要跟我提招魂香之類的鬼話,早八百年前,長安城中的谷家就曾用過。我還作為旁觀者親眼見過。
原理用法我清楚得七七八八。這招對我不頂用。”
本以為那人會很尷尬。誰知道他卻極沉靜,說道,
“我家族見不著當今的陛下,更無法像丞相你那般以與皇太后熟識的身份進入宮里,把我們想要說的話間接地帶到陛下的耳朵里。”
陳平明白了,無非就是讓他當一回中間的傳話人。
眼前的這人和他身后的家族見識了劉恒的手段,看情形不對,就想要抽身,棄卒保帥,舍了劉長。
陳平作為難狀,“陛下行的是正大光明道,這種暗地里的小動作,為臣的我可做不了主?!?p> 其實陳平的心里對眼前人是帶著淡淡的怨憤的,劉長是個什么級數(shù)的人,他早就知道了??梢钥隙ǖ氖牵绻皇茄矍斑@人身后的家族,劉長活蹦亂跳不到今天。
更不可能對太子劉啟發(fā)起攻勢。
打得過就把對方置于萬劫不復的境地,打不過就想辦法脫責,這家人打得一手好算盤。
雖說博弈分兩敗俱傷的零和,與給彼此雙方都留余地的非零和兩種??墒顷惼竭€是恨不能讓眼前的這人也受張麗那日所受的苦楚。
當然,這都只是他想想而已。大漢的利益至上,陳平不會忘了這一點。
陳平的心里難過。但對面那人還是不死心,再補充了一句,
“我家能從高太后的手中保下淮南王,想來丞相也能猜到我家族的實力如何。
以兔搏鷹,未嘗沒有勝算。更何況我家還不一定只是兔子呢。
只是想要一條活路罷了?!?p> 毫不掩飾的威脅。
陳平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威壓。
但是,他不屈,依然不作退讓。
對面那人的神色平靜得跟剛進來時一樣。但陳平知道,還是不一樣的,因為他看到了對方跟前的茶碗上的水面有了些微的起伏。
陳平知道,現(xiàn)在到了雙方較量的關鍵時刻。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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