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明滅,是燃燒的煙頭在呼吸。
粗壯的手指將筆直的煙送入兩片肥厚的嘴唇,嘴唇一夾,濃霧噴出。
煙霧從口鼻之間升騰,縈繞在緊鎖的眉間,兩條濃黑的眉毛擰作一團,將心里的煩憂出賣得一干二凈。
一個人影急沖沖地跑進來,用急切的叫嚷打破了房間的死寂,“大哥!警察來了!”
抽煙男子騰地站起,一拳砸在桌子上,“屮!停業(yè)了還來?有毛病?。±献蝇F(xiàn)在正煩著呢!”
來人染著一頭桀驁的黃毛,卻只能低頭弱弱道:“大哥,是你報的警啊!”
抽煙男子一愣,然后立刻反應過來,罵道:“你特么不說清楚,老子還以為掃黃的呢!”
他隨手將煙頭一扔,熟練地踩滅,匆匆朝外迎去,剛走出一步,忽然反應過來,扭身彎腰,撿起煙頭放進桌上的煙灰缸里,伸腳掃了掃地上的煙灰,吩咐道:“把窗戶打開,屋里收拾一下?!?p> ......
“三位好,我叫劉虎,是這家會所的老板。不過警察先生,我這兒可真是正規(guī)場子啊,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p> “行了,說正事?!壁w飛伸手抹了一把絡腮胡,皺著眉頭,“你那些事,有別人管?!?p> 特意穿了件長袖襯衫將兩條大花臂蓋起來的劉虎連忙點頭,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就這半個多月的時間,我這兒一個正經(jīng)的會所,都快成婚介所了。”
他抹了一把大光頭,“事情的最開始是我們有個客人,愛上了我們這兒的一個公主,要拋妻棄子跟她結婚?!?p> 公主?陸思平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不是配王子的公主,是陪王總的公主。
“雖然這個客人也是見多識廣的熟客,公主也不算貌美如花,但愛情這玩意兒誰也說不清,人家一定要娶,女的也愿意嫁,我們也就沒當回事。我還給那個姑娘包了個紅包來著。誰知道一周之后,又來了一個!”
“又是個熟客,還是同樣的路子,我能怎么辦?只好又包了個紅包!”
看著這個一臉兇相的江湖大哥滿面幽怨的樣子,陸思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聽了陸思平的笑聲,劉虎的表情更幽怨了,看著趙飛像是告狀般地指了指陸思平,趙飛當然不會找陸思平的麻煩,只好打了個哈哈,讓劉虎繼續(xù)。
后面的事情沒多少新意,就是又陸續(xù)有了兩個客人,喜歡上了這兒的公主,然后帶回了家。有家室的就拋棄家室,沒家室的就打算成個家室。
“三位警官啊,你們是不知道,我在我們這個圈子里都出名了啊,頭都抬不起來啊!能把會所開成婚介所的我這算是獨一號了!”
“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那些客人也怕了,他們只是想來給生活放個松,沒想來給婚姻送個終?。 ?p> “還有更惱火的,那幾個客人的家里人不知道怎么知曉了緣由,就跑來吵啊,我這一是自知理虧,二是不打女人,你們看看這臉,像話嗎?”
劉虎指著自己臉上一道道的血痕,竟然整出了幾分聲淚俱下的感覺。
一直沉默的齊天忽然開口道:“那幾個跟著客人走了的女子,現(xiàn)在如何了?”
劉虎一愣,“走都走了,就沒聯(lián)系了啊,我們也是守行規(guī)的!”
一直守在門口的那個黃毛小弟朝著劉虎舉了舉手。
劉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黃毛探了探腦袋,恭敬道:“老大,幾位阿sir,最開始走的那個小夢,好像被趕出來了,不好意思回來,正在其他場子找活兒呢。”
趙飛立刻看了一眼齊天,齊天微微點了點頭,于是趙飛開口道:“好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們商量一下?!?p> 劉虎揮了揮手,“出去出去,把門關好!”
趙飛平靜道:“劉總,也請你回避一下。”
“嗯......嗯?”劉虎愣在沙發(fā)上,一貫在這個場子里說一不二的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飛淡淡道:“如果你這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那就給我們準備一個安靜的屋子?!?p> “沒有,沒有。你們忙,你們忙?!?p> 劉虎像屁股上著火一般趕緊站起,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然后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齊天輕輕一揮手,將屋里的聲音隔絕,看著陸思平,“你試試看,能不能猜出點什么?”
陸思平撓了撓頭,想了想,在齊天傳給他的那些修行常識中搜尋,過了一小會兒,試探道:“大師兄,你是不是懷疑是某些可以影響神智的妖魔鬼怪作亂?”
“魅魔。”
齊天微微頷首,直接報出了自己的答案,然后才開始分析道:
“這兒一共有四次類似情況,有兩個可能,第一,有多個妖魔作亂;第二,只有一個妖魔,只是分別附身在不同的姑娘身上。第一種情況會比較復雜,第二種情況范圍就小一些,只會是那種可以附身的魔種或者鬼物,而且大概率只有一個?!?p> “而剛才他們已經(jīng)提供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先前有的姑娘已經(jīng)被趕了回來。正常情況不會這么快的,應該就是附身的魔種或者鬼物離開,對神智的控制消失,恢復清醒之后的男方自然就會反悔。所以很有可能就是第二種情況?!?p> “這些可以附身的魔種和鬼物中,魅魔是最方便的,既可以改善氣質,又可以迷惑神智,同時還比鬼物的氣息要小,不容易被查知?!?p> “接下來我們辦兩件事,趙飛,你去查探一下,其余三個姑娘的現(xiàn)狀,如果都出現(xiàn)了類似的情況,就可以確定是第二種。小師弟,一會兒天亮后,你陪我在這兒轉轉,看看有沒有殘留的氣息?!?p> 雖然趙飛才是名義上的牽頭人,但齊天的話一出口,他就沒有任何遲疑地立刻照辦。
......
在一個會所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陸思平跟在齊天的身后,漫步在充滿了土豪氣息的會所之中。
從來只去過量販式的他,第一次走入這種人均消費數(shù)千乃至數(shù)萬的商務場所,看著包間里面還有包間的格局,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脂粉味道,心猿意馬。
以至于在齊天忽然停步之后,直接撞了上去。
在齊天疑惑的目光中,并沒想過后發(fā)制人的陸思平臉一紅,心神一凜,開始正經(jīng)按照功法里的一些技巧,將真元流轉在雙目,同時神識外放,認真查探著周遭的氣息。
可惜也不知道是劉虎報警的時間太晚了,還是那所謂的魅魔太過機警,在這些金碧輝煌,廁所都快有陸思平宿舍那么大的房間中,陸思平除了瞧見了一些可能的“戰(zhàn)斗”痕跡之外,一點鬼氣魔氣都沒感知到。
“帶我到她們的臨時宿舍看看?!?p> 齊天看著那個工作人員,平靜道。
陸思平下意識就要跟著走,忽然發(fā)現(xiàn)齊天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就在他疑惑而震驚地看著齊天,想要質疑大師兄為何吃獨食之際,齊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藏得很好,所以,你另有大用?!?p> .......
第二天晚上十點,華燈璀璨,流光溢彩,停業(yè)一天的南城國際會所再次營業(yè)。
當天晚上,有一個據(jù)說來自京都,極其有能量的陸公子大駕光臨,無疑給風波中的會所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那間最豪華的包廂大門緊閉,進屋的玄關處,兩個穿著白色旗袍負責開酒換歌的女招待低眉順目地守在內間的門口,負責招待貴客的媽媽桑坐在陸思平旁邊,跟陸思平請示過之后,笑著拍了拍手。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裙袂飄搖,長腿晃動,姑娘們魚貫而入,在房間中站成一排。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坐在柔軟的沙發(fā)上,陸思平只覺白得晃眼,呼吸粗重。
他,緩緩翹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