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桃樹下站的正是本朝最年輕的探花郎——裴洺西。
裴洺西淡淡一笑:“難得來朗潤園一趟,諸君莫要辜負了這滿目的芳菲。”
見裴洺西不回答,張釗趕緊把話題扯開:“裴兄說的不錯,我們可不要錯過了這里的美景,看完這片桃花,我們去前頭的滄瀾亭賞魚嗎?”
裴洺西不僅是探花郎,出身也是這群人里面最高的,是吏部尚書裴禮書的嫡長子,張釗生怕惹得他不痛快。
張釗這么一說,眾人也都嘰嘰喳喳地討論起滿園的大好春景。
那個含酸拈醋的人見沒人附和他,尷尬得老臉一紅,趁沒人看他悄悄溜走了。
不過他們才剛走到滄瀾亭,還沒開始賞魚,就聽到一道嬌媚至極的女聲,光聽聲音,就能讓人的骨頭酥軟。
“裴哥哥,原來你也喜歡賞錦鯉啊~今天的宴會結束,朝瑰就讓人把這三色錦鯉送到裴府?!?p> 朝瑰今天可謂是盛裝出席,身穿一套新制的鵝黃色宮裝,頭戴金銀珠花冠,鬢角簪了一朵富貴艷麗的照殿紅山茶,一雙杏眼秋水盈盈,粉腮朱唇千嬌百媚。
裴洺西不動神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見過朝瑰公主?!弊焐线@么說,腰卻是彎都沒彎一下。
張昭等人也急忙行禮。
朝瑰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裴洺西,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裴哥哥不用跟我這么客氣的。”
“臣不敢?!?p> “珍珠去拿魚餌來,裴哥哥和我一起喂魚吧?!?p> “五皇子在前面搭了個臺子,布下了不少比試,臣早已和同窗約好要去前面一較高下,就不打擾公主雅興,先告退了?!?p> 被裴洺西當著這么多的人的面一而再的拒絕,饒是朝瑰歡喜他,眼下也惱了,拔高聲音:“裴洺西,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敢拒絕試試?!?p> 聲音不復之前的嬌媚,聽著只覺蠻橫。
裴洺西朝她微微一笑,眉眼彎彎,溫柔繾綣,更透著幾分曖昧來。但這笑并未到眼底,那里是一片幽深晦暗。
“公主今日裝扮極美,必能引起盛京新一代的潮流,不如和臣等一同去主園,臣的同窗里有不少精通詩詞的,可讓他們?yōu)楣髻x詩幾首。”
朝瑰被他臉上的笑的迷了眼,什么氣都沒有了,下意識地點頭。
裴洺西看到她癡迷的表情,心里更是嫌惡,他長了一張色若春曉的臉,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因為這張臉癡迷、貪慕,滋生邪念。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四皇子搭的高臺走去。
朝瑰到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才是今天送別宴的主要場合,熱鬧極了。
*
君清氿和謝綏進來的時候,朗潤園歡聲笑語不斷,絲竹聲不絕,郎君和女郎們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大片聚集,有的獨自對酌。
一眼望過去,才子佳人,目不暇接。
“昭陽公主到——”所有的喧囂都隨著內侍的一聲高喊按下了暫停鍵。
君清氿鴉青發(fā)髻如堆云,小臉灼灼若芙蕖,一襲月白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周身沐浴堪堪春光,不是畫中卻勝似畫中人。
她一出現(xiàn),滿園嬌色黯淡。
“見過昭陽公主?!?p> 君清氿一進來就注意到了朝瑰沒有在四皇子邊上,而是緊挨著一個年輕男子。她嘴巴微動:“朝瑰邊上那人是誰?”
流云飛快地看了一眼,低下頭輕聲說:“在殿試上被陛下盛贊‘珠玉之質,風儀俱佳,行至殿前,軒軒若朝霞舉’的新科探花郎裴洺西?!?p> 君清氿“嘖”了一聲,平白長了一張好臉,可惜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他既是裴家人,又得圣心,仕途一定坦蕩,可在她的記憶里,那群在北狄南下時拒不投降,誓死抵抗的官員里可沒有他。
她微微偏頭,目光恰好和裴洺西撞上,不由勾了勾唇角。
這是裴洺西第一次見到長大以后的君清氿,桃花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不愧被稱為“大盛明珠”,不僅是因為這張傾城絕色的臉,更是那通身沉穩(wěn)高貴的氣質讓人心服。
緊緊貼著裴洺西站的朝瑰,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自然也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艷,心里又嫉又恨,酸得冒泡。
原本精心裝扮后的她嬌俏動人,如春日枝頭的鮮花,可一站到君清氿身邊,就從鮮花變成了不起眼的綠葉。
可是為什么?
明明她樣貌、身份、才學都不比君清氿差,為什么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君清氿?
父皇偏心,母妃敷衍,皇兄勸她忍讓,外祖讓她交好,現(xiàn)在就連她喜歡的人對她是不冷不熱,但對著君清氿卻是一副好臉色?!
朝瑰越想越恨,濃厚的嫉恨讓她的臉都扭曲了,整個人散發(fā)著陰郁的氣息。
裴洺西察覺到她的變化,略微一想,就明白情緒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心里對她更是不喜,不著痕跡地往邊上移了一步。
朝瑰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昭陽你好大的威風,皇兄在這,還敢來的這么晚?”
君清氿聽到這話腳步停也不帶停的,徑直走到主位,并越過還站著的君懷瑯,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朝瑰見君清氿直接無視她,心里更惱,直接大喊:“君清氿!”
君懷瑯看著君清氿直接坐在主位,心里也窩火,在他看來,他既是皇子,背后還有寧家,身份自然是要比君清氿這個馬上要被趕出盛京的孤寡公主貴重多了。
于是,他也沒有出聲制止朝瑰,只沉默站著,想等著兩人爭執(zhí)的時候再出來勸和,也可彰顯他皇子的身份地位。
一時沒有人說話,氣氛一下劍拔弩張起來。
林中笙就站在朝瑰的不遠處,感受著暗潮涌動氛圍,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原本還很興奮,現(xiàn)在只能說:對不起,來不起!
君清氿突然輕笑出聲,看向四皇子,似笑非笑:“既然朝瑰都這么說了,那本宮就先走一步了?”
她的聲音清冷空靈,如玉石相擊,悅耳動人。
但聽在君懷瑯耳中,卻如同催命符!
這怎么行?這送別宴沒有君清氿那送誰?
可以把他這個只會惹事的妹妹送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