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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蕩寇

瀏世錄 雪如暖 4558 2021-10-28 09:58:47

  一輛精致的馬車悠悠行走在路上,經(jīng)歧河,過匤州,穿茉城,在經(jīng)過一處楊樹林時被突然竄出的一隊人馬攔住去路,個個兇神惡煞,活像閻王派來拿命的陰兵,其中一個手持彎刀,翻身下馬,闊步走到馬車邊,抬手就是一刀,直接砍在車轅上,車夫嚇得滾下馬車,伏在地上連聲求饒。

  那惡人也不理他,抽起刀橫手一劈,又把車簾砍落,露出車廂里瑟瑟發(fā)抖的兩人,那惡人見兩人穿錦著緞,衣料不凡,知道今天必定收獲豐厚,回頭笑道:“二當(dāng)家,是條肥魚!”

  眾人策馬圍觀,車廂里一男一女,二人似是主仆,男子緊緊抓著少女,滿臉驚惶,那少女也形容慌張,只是強作鎮(zhèn)定,拋出來一個包袱,顫聲道:“我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在里面了,你們拿去,放我們走吧?!?p>  二當(dāng)家抬手一抄,把拋出來的包袱接住,打開見有兩套換洗衣物,幾兩碎銀,三張一千兩的銀票。眾劫匪看到幾張銀票,兩眼冒光,沒想到今天竟撈著個富家公子!

  砍落車簾的土匪看到車內(nèi)還有三個捆綁在一起的大小不等的精致禮盒,不禁探身入內(nèi)一把扯出來,三兩下粗魯拆開,最上面那個盒子裝著各款形狀精美的糕點,他隨手抓一塊塞進嘴里,轉(zhuǎn)而遞給對面的人,繼續(xù)拆解第二個盒子,里面是一些茶葉,土匪不喝茶,看品相也不懂得好不好,直接扔一邊,第三個盒子里靜靜躺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土匪眼前一亮,趕緊奉給二當(dāng)家。

  二當(dāng)家捧在手里,沉吟片刻,伸手一指地上的車夫:“你回家讓你們老爺帶五萬兩白銀來換你們少爺,三天后,見不到錢,就等著給你們少爺收尸吧!”

  “這……這……各位爺,我們本來是要趕去給舅老爺賀壽的,我們家在葵州呢,這一來一回都要花費兩天了,還剩下一天哪能弄來那么多銀子,我們老爺又不是開銀莊的,各位爺看看能不能……”

  話沒說完,被人踹了一腳:“少廢話!”他吃痛,縮了縮身子,不敢再作聲。

  二當(dāng)家隨手指了兩個人:“老淮,由六,你們兩個跟去?!?p>  兩人壓著那車夫去了,剩下的土匪依然圍著車廂,最先劈落車簾的悍匪道:“哎,這娘們長得怪好看,可比之前搶來那幾個順眼多了,回去送給大當(dāng)家做壓寨夫人得了?!?p>  一個麻子土匪接口道:“你別是個瞎子吧,這男的分明比這女的長得更好看!嘿嘿嘿嘿嘿!”

  “再好看也是個男的,我可沒有那樣的嗜好,收一收你的哈利子吧,都流到地上了!”那悍匪又看了看車廂里縮在娘們身邊的男人,嗤之以鼻,“這算什么爺們,就是個窩囊廢!”

  麻子土匪對他的嫌棄充耳不聞,目光色迷迷黏在男子身上:“這樣的貴介公子細皮嫩肉,騎起來一定很帶勁吶!嘿嘿嘿嘿嘿!”他轉(zhuǎn)頭懇求道,“二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這一趟可以不要分銀子給我,能不能把這男的賞給我?”

  劈落車簾的悍匪搶話:“你可千萬別惦記上了,難得逮到這么一個好皮相的,要送也是送給萬俟先生,大當(dāng)家都說了,我們怎樣對他,就怎樣對萬俟先生。”

  麻子土匪道:“萬俟先生從不要錢,也不要珠寶,送去的女人也給退回來,你覺得他會要一個男人?”

  旁邊有土匪插口:“說不準(zhǔn)他還真是個斷袖,奇人多半愛好奇特,之前送他多少女人,連正眼都沒看一下,上次送去一個少年,他居然看了一眼!”

  麻子土匪道:“看一眼能說明什么,最后還不是沒收么?”

  另有土匪插嘴:“敢不敢賭一把?十兩銀子?!?p>  眾匪徒的興致一時間被挑起,紛紛嚷著要加入賭局。

  二當(dāng)家大喝一聲:“別鬧了,這丫頭可以先送給大當(dāng)家,男的得供著,拿到銀兩之前誰也不能動!拿到銀兩之后再送給兄弟們,愛怎么玩怎么玩。收拾一下,回去了!”

  幾人手腳麻利把車廂里二人綁起來,蒙起眼睛,甩上馬背,策馬離去。

  少女被反綁雙手,扔在馬背上,頭部倒掛,腹部壓著馬背,隨馬匹奔跑顛簸,說不出的難受,這樣跑了一盞茶時間,身下的馬終于被勒停,她被人粗暴扯下馬背,拖著往前走,蒙著眼睛看不到路,感覺在上山,也不走直路,左彎右繞,裙角時不時掛到荊棘,又被人粗魯扯開,抓著她右臂的土匪步伐太大,她跟不太上,一路走得跌跌撞撞,那劫匪也許嫌她走得太慢,索性一把扛起她往前走。

  她頭部又被倒掛,一路暈暈乎乎,也不知被扛著走了多久,聽到有人打招呼:“二當(dāng)家回來啦!”

  愈往前行,打招呼的人愈多,終于在一處地方被人放下:“大哥,擄了個女人回來給你。”

  少女蒙眼的布條被人粗魯扯開,強光刺眼,她條件反射閉起雙眼,耳邊聽到有人哈哈大笑:“這模樣兒,不錯,不錯,送去我屋里。”

  她還沒來得及看扯開蒙眼布的人長什么樣,就被人帶了下去,大當(dāng)家粗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二弟,你今天干了一票大的,今晚我們吃頓好的,犒勞犒勞弟兄們!”

  她又聽到二當(dāng)家道:“這才三千兩,過幾天還有五萬兩送來!”

  后面再說了些什么,她便聽不到了,她被人帶進一個房間,強行按坐到床上,也不給她松綁,轉(zhuǎn)身就出去了。

  經(jīng)歷這一天的種種事情,被劫持、被捆綁、任人魚肉,此刻獨自坐在土匪頭目的房中,她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饑餓,滿心滿腦只裝著一件事,她的少爺被人帶去了哪里?有沒有受到非人的對待?

  暮色漸深,隱約可以聽見外面土匪們熱鬧斗酒的聲音。

  房間里一片漆黑,庭院處燈火璀璨,大當(dāng)家端著酒碗站起來:“兄弟們,來一起敬你們二當(dāng)家一碗?!?p>  說完,先干了碗中酒,又對左方下首的人笑道:“萬俟先生不善喝酒,就以茶代酒吧?!?p>  眾匪盡了碗中酒,有人大嚷道:“大當(dāng)家,光喝酒不夠盡興啊,哪天出去一趟多擄些女人回來吧!”

  “好!老三,明兒你跟老五、老六帶些兄弟出去掠批女人回來,要沒開過苞的?!?p>  眾匪聽聞大當(dāng)家此言,不禁大聲叫好,越發(fā)情緒高昂。

  待酒過三巡,大當(dāng)家掛念自己屋里的女人,正欲招呼一聲離座,忽然看到有個陌生人一路閑庭信步走來,他不由高聲呼喝:“你是誰?”

  眾匪目光齊刷刷望向來人,二當(dāng)家認(rèn)出這是自己今天剛抓回來的男人:“怎么給人跑出來了?誰負(fù)責(zé)看守的?”

  那男子走得似慢實快,未待二當(dāng)家發(fā)出下一步指令,轉(zhuǎn)眼已來到末座,伸手從桌上拿起一碟花生米,有土匪欲阻止,他扣著那土匪的頭狠狠往桌上一磕,只聽到一個清脆的骨頭碎裂聲,那土匪直接面朝下埋在桌上再沒起來。

  二當(dāng)家、三當(dāng)家同時操刀離座,那男子隨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揚手往前一撒,只見二當(dāng)家、三當(dāng)家同時倒地。眾匪驚愕未定,又見大當(dāng)家、四當(dāng)家、五當(dāng)家、六當(dāng)家紛紛倒地,每個人額間都有個血洞。

  小信子被派去后院搬酒,才回來就看到如此驚悚的一幕,他定在原地,再也邁不動腿。他爹娘養(yǎng)了六個弟妹,家境貧寒,令他過于早熟,為了給弟弟妹妹省點口糧,他悄悄離了家,那年才七歲,在外面流落飄零十年,討過飯,打過雜,最后陰差陽錯成了土匪,跟著當(dāng)家的攔路搶劫,打家劫舍。

  他做土匪不過一年,所見過最殘忍的景象就是劫財時遇到不聽話的一個書呆子被脾氣暴躁的五當(dāng)家一刀砍斷頭,像這樣一出手同時奪去幾條人命的場面,他未曾見識過,亦想象不到。當(dāng)上土匪那天他就知道這條路走不長,今天大概是報應(yīng)來了!天這么冷,他很想吃一口娘親做的熱湯面,他想這一口想了整整十年!

  能拿主意的當(dāng)家們都被這個男子一招斃命,有人看著地上躺著的這幾具死不瞑目的尸體,忍不住抬腿想逃,男子又從手中盤里挑起兩?;ㄉ讖椣蚰莻€人,那人立刻倒在地上,捂著膝蓋痛苦哼吟,半天起不來。

  也有悍不畏死的,男子靜靜站著看他舉彎刀近身,悍匪大喝一聲舉刀對著男子當(dāng)頭劈下,直欲把人劈成兩半,彎刀尚差半寸沾到男子頭發(fā),被男子屈指一彈刀身,彎刀斷成兩截,刀尖飛向自己,只覺喉嚨一涼,他伸手摸到滿掌血,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踉蹌后退幾步倒在地上,人已斷氣,喉嚨還在汨汨冒血。

  那個曾一刀劈下車簾的土匪出去解手回來,看到這副情景,想也沒想,直接抽出腰間的匕首,從男子背后悄然欺近,對著男子的死穴狠狠刺下,那男子仿佛背后長了眼,只稍稍側(cè)身,堪堪避過這致命一刀,反手把裝著花生米的白瓷碟往背后一送,直接插進土匪的胸膛,破肉斷骨,血流如注。

  男子頎長的身形如芝蘭玉樹,站在庭院中,像戰(zhàn)神下凡,無人能敵;像閻王臨世,彈指索命。眾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刀頭舔血,本非善類,面對官兵圍剿也毫無懼色,面對這個男子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還有誰要來?”聲線清越,語氣和緩,滿庭殺人越貨的悍匪卻無一人敢應(yīng)聲。

  “我是朝廷欽差,奉命剿匪,彤峰谷土匪成患,擾民無數(shù),領(lǐng)頭者罪孽深重,當(dāng)場格殺;追隨者網(wǎng)開一面,有愿當(dāng)兵者,可編入伍;愿為農(nóng)者,可分田地;抵死不從者,殺無赦?!?p>  最后三個字冰冷無情,眾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仿佛為了迎合他的話,外面突然鼓聲大作,轟隆隆震天動地,人被包圍其中,渺小又無助。眾匪面面相覷,正當(dāng)此時,外面站崗的土匪連滾帶爬跑回來通報:“山下來了大隊人馬,聽聲勢足能把這里踏成平地!”

  漫天擂鼓聲中,男子緩步走到主桌僅剩的一人面前:“萬俟先生在山上布的可是孤月陣?”

  面對同桌數(shù)人皆成死尸也不改色的萬俟先生終于動容:“你怎么知道?”

  他原是莘斊派的弟子,因醉心奇門陣法,與師道相背,為師門所不容,被逐出門,他本無執(zhí)念與誰為伍,留在這里也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陣法兵不可破,不料竟被一個蒙眼上山的人輕易道破,叫他怎能不震驚?

  “萬俟先生身負(fù)奇學(xué),皇上愛才,愿招先生為用,山河壯闊,外有廣袤天地供先生施展才學(xué),先生何必囿于一隅?”

  萬俟先生低頭沉思半響,起身離座,走到男子身前跪下。

  眾匪見萬俟先生這一舉動,不禁微微騷動起來,七位當(dāng)家俱已當(dāng)場斃命,目前能拿主意的僅剩萬俟先生,萬俟先生當(dāng)下又已表態(tài)臣服。

  小信子原以為自己今天斷無生理,看到萬俟先生帶頭表態(tài),他趕緊放下手里抱著的酒壇,雙膝一彎,在原地跪下,心里想著如果這次大難不死,他一定要回家,把記掛了十年的娘親做的熱湯面好好吃上一口,劫后余生,光是這樣想一想,眼淚就已經(jīng)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他抬手狠狠一抹,竟是越抹越多。

  有了第一個跟著跪下的人,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外面震耳欲聾的鼓聲經(jīng)久未歇,庭院中已經(jīng)跪滿了土匪。

  至此,令百姓聞風(fēng)喪膽的彤峰谷土匪終被朝廷招安。

  昔扶城,晟霄宮,旻德殿。

  守門太監(jiān)見漱平長公主急匆匆而來,他開口問詢道:“長公主可是求見皇上,奴才這就去為……”

  未待他把話說完,乖張的長公主已直接推門入殿,他慌張地跟在后面,試圖阻攔,坐在龍案后批閱奏折的皇帝見他們?nèi)雰?nèi),朝他揮了揮手,他領(lǐng)命,躬身告退。

  章瑄洱走到龍案前,直接質(zhì)問:“皇兄,你怎能派鳳哥哥去剿匪?”

  皇帝未計較她的無禮,開口答道:“彤峰谷土匪積患累年,占著地利,當(dāng)?shù)毓俑當(dāng)?shù)次圍剿,均未果?!?p>  章瑄洱滿心煩躁:“地方兵不頂事,那也應(yīng)該派朝廷軍去啊?!?p>  “洱洱,你以為朕沒派過嗎?近年土匪得了一位能人,山上陣法掩路,不定時更換花樣,朕前后兩次派去的五千靖鏢衛(wèi)俱無所獲。但凡還有他選,朕也不愿讓鳳卿去?!?p>  章瑄洱臉上急色依舊:“但你也沒有給鳳哥哥分點兵馬,那可是匪窩啊!”

  “你知道這次鳳卿剿匪用了多少人嗎?他偽造身份,深入匪巢,為免打草驚蛇,未調(diào)用當(dāng)?shù)毓俑槐蛔?,只在外面雇了三十五人,二十人打鼓,并十五名口技師,滿谷山匪盡降?!?p>  對面的少女,許是因為跑來太快,呼吸仍然急速,微仰的白皙臉龐有些迷茫:“皇兄是說鳳哥哥已經(jīng)剿滅了那幫土匪嗎?”

  “嗯,已在返程途中?!?p>  “太好了!鳳哥哥去了這么久,總算要回來了!”少女終于露出笑容,似又想起什么,撲通跪到地上,老老實實行了個大禮,“剛才瑄洱多有冒犯,請皇兄恕罪?!?p>  章龍紹心里無奈,口中寬寵道:“起來吧?!?p>  少女笑嘻嘻站起身:“謝皇兄,瑄洱告退。”

  龍案后的年輕帝王看著一母同胞的妹妹雀躍離去的背影,目中既有疼愛,又隱有焦慮,心道:縱我有意把你許配給他,亦需等你長大啊,可你竟成長得如此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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