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機
從前天下午回來,安吉就把自己關在房中,顧北生在門外急得團團轉,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說想一個人靜靜。
但,再怎么想靜靜也不能不吃不喝,人不是鐵打的,身體怎么吃的消?
“篤篤,”擔了一夜心的顧北生不到七點就去敲安吉房門,他已準備好破門而入,有他在絕不能讓安吉這樣傷害自己。
門無聲的打開,看到站在門口的安吉,顧北生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門口的安吉十分憔悴,凌亂的頭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面目蒼白且浮腫,尤其是那雙靈動清澈的大眼腫到變形,連眼神都變得呆滯起來。
這是那個漂亮活潑的安吉?
顧北生心一抽,立刻心疼的扶著安吉問,“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哪里不舒服...”
“沒事...”安吉用手撐著額頭,皺著眉虛弱地說:“我餓了,扶我下去吃飯?!?p> 看著她站都站不穩(wěn)的樣子,顧北生眉毛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你不要下去了,去床上躺著,我把早餐給你端上來。”
安吉點頭,頭暈的厲害,連房子似乎都在搖晃,為了不讓自己跌倒,她抬手扶墻,隨著顧北生重重的嘆氣,便覺得身體一輕,被他攔腰抱起向床邊走去。
突然的失重更讓她覺得天旋地轉,只能閉著眼緊緊抱住顧北生脖子。
少傾,端著雞肉粥來的顧北生看著仍暈得不敢睜眼的安吉,一雙眸子充滿擔憂,“要不...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不用...”暈眩讓安吉連頭都不敢動,抿抿干裂的嘴唇說,“吃點東西就好了?!?p> 心里異常擔憂的顧北生只好坐到床邊,一勺一勺地慢慢喂著吃。
安吉沒有拒絕,眼看半碗粥快要喝完,安吉突然睜眼猛的一把推開顧北生,趴到床邊哇哇地吐,轉眼地上一片兒狼藉,剛剛喝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來。
這一吐一發(fā)不可收拾,吐完了粥還不斷反胃,最后吐的已是黃水。
顧北生輕輕拍著安吉后背,急得不知所措,看著安吉脖子里的虛汗,顧北生顧不上其他,再次將她抱起來,匆匆向樓下走去。
必須送醫(yī)院,看著安吉難受的樣子,顧北生比自己生病還痛苦。
在樓下一直關注動靜的許姐,立刻有眼力介的把車門打開,這車買的還真是及時。
沒打算在這里長住的顧北生本沒想買車,中秋節(jié)那天高越強來接安吉時,一下就萌生了買車的念頭。安吉走后第二天,顧北生就去車行選了一輛停在院中,本想著安吉回來帶她去兜風,沒想到第一次出行竟是這種緊急時刻。
身體極度虛弱,再加上脫水的安吉,在醫(yī)院急診科打針到下午二點多才被顧北生帶回家。
看到向自己走來的顧北生又準備抱自己,安吉趕緊說,“我現(xiàn)在好多了,已經(jīng)有力氣走路了。”
“是嗎?那很好...”顧北生嘴里說著,手上動作沒有停,仍將安吉抱進懷里,盯著安吉略有顏色的小姐命令道,“摟著我脖子?!?p> ...
安吉皺眉。
“不摟我可要親了?!鳖櫛鄙弁{。
“你還嫌新聞少了,嫌我的名聲不夠壞?”安吉不情愿地伸出雙臂,想起之前的熱搜,低聲嘀咕。
“以后我再不怕了,再有人亂寫,我就直接開新聞發(fā)布會說你是我女朋友...我抱著自己女朋友還有什么不對的...”顧北生目視前方,說得鏗鏘有力。
“你...我可沒答應做你女朋友了?!睆陌布芍难凵窭锟梢钥闯?,她的體力恢復了一半。
顧北生皺眉,略一思索,目光灼灼地看向安吉,問道:“不做女朋友,直接做老婆?”
“你...”安吉氣結,忍不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看,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快答應,還是先從女朋友做起,慢慢來?!鳖櫛鄙е布蠘?,聊著這么開心的話題,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將安吉小心的放到床上,做為回報,顧北生佯裝累倒在安吉懷里不起來。隔著衛(wèi)衣,聞到安吉身上輕微的味道,女孩子的清香夾雜著微微的汗味,很好聞,獨屬于安吉的味道。
顧北生灼熱的呼吸從肚子上傳到身體,令她身體發(fā)燙,安吉心頭悸動,忽然想起自己自從回來就沒洗澡,輕輕地把賴在房間的顧北生往外推,“出去,我要洗澡了?!?p> “洗澡?如果你確定洗澡我就更不能出去了,你這么虛弱萬一暈倒了,我要隨時準備沖進去救你。”顧北生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流氓...出去...”安吉臉紅,瞪他一眼。
被趕出房間的顧北生收起臉上的笑容,幽邃深沉的眸子瞇了瞇,安吉在醫(yī)院里什么也沒說,可他看得出來她心情極差,這才半真半假的逗她。
網(wǎng)上風波的特點是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星期足以發(fā)生太多事沖淡人們的記憶。安吉應該不是在為那件事生氣,哪是在為何生氣,她這一周去了哪里,這些顧北生都很想知道。
安吉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那個頭發(fā)是一團亂麻,眼睛腫成一條縫的臉真是自己?那蒼白浮腫的大臉盤子,還有沒有血色的嘴唇都是這張臉上的?
天啦,安吉自己都看不下去。
衛(wèi)生間里水氣氤氳,漸漸讓鏡子上凝聚一層霧氣,令鏡中的影子變得模糊,安吉那腫成一道縫的眼睛里卻更加的明亮。
知道了身世,也恢復了記憶,她不能再向以前那么糊涂地活著,更不能像媽媽那樣軟弱地任人欺負。
她要為媽媽、為自己討回公道。
洗了澡一身輕松的安吉又美美地睡了一覺,把前幾天缺的覺慢慢補回來,晚餐的香味隨著空氣鉆到她的房間。
看到她下樓,坐在客廳的顧北生迎上去挽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感覺好些了嗎?要不要喝點水?”
“嗯?!卑布c頭,輕聲答道,“好多了?!?p> 雖然安吉看上去還有些虛弱,但氣色比上午已好了許多,臉上的浮腫也消了下去,顧北生看在眼中,心里總算踏實了幾分。
晚飯后,白天因為擔心安吉而心緒不寧的顧北生開始坐下來彈琴,他一邊彈一邊時不時看向坐在不遠處沙發(fā)上如雕像一般的安吉,只有那雙幽邃深沉的眸子不時眨動一下,像在用心傾聽又像在傻傻發(fā)呆,滿室的悠揚琴聲都只如清煙一般飄散在漆黑的夜空。
從她回來就沒問過前幾天的網(wǎng)絡風波,但她的心事又那么明顯。
九點多賤賤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沒有立刻上樓,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
不多時顧北生合上琴蓋過來,看著疲憊捏著鼻梁的賤賤沒有說話,多年的朋友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客廳里一片寂靜。
良久,賤賤嘆氣終于開口,“那件事有結果了...我找的當?shù)厮饺藗商?,他們通過打聽找到了“三點水”和“石頭里的雞蛋”,他們承認確實收了錢幫人在網(wǎng)上造勢,引導讀者對安吉進行網(wǎng)絡暴力,但是...就是不肯說出幕后指使人是誰,只說來頭很大,如果說了可能在當?shù)鼐突觳幌氯チ恕!?p> 私家偵探?安吉心中一動,一個念頭悄悄在腦中發(fā)芽。
“來頭很大?”顧北生不能理解這個情況,竟然是有背景的人為何欺負安吉這個籍籍無名的人?
“對,只可惜安吉失憶了,不然她就能告訴我們以前得罪過什么人了?!辟v賤看了一眼木然坐在一旁的安吉,輕輕嘆氣。
“出國之前我不過就是個高中生,能得罪什么人?”記憶恢復的安吉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兩人,把以前的過往仔細想想,也不記得跟誰有仇。
“是啊...一個高中生而已...”賤賤皺眉目光深沉,想起那個神秘女人繼而大膽猜想,“會不會上學的時候得罪過某個女生,經(jīng)過這些年,女生認識了某個大佬,所以不停的針對你?”
“不會吧?連續(xù)劇嗎?有多大矛盾能讓人記恨這么多年?”
安吉的話不無道理,賤賤苦惱地抓抓腦門。
安宅,書房。
“剛北生在微信里告訴我,安吉回來了?!卑踩粚ψ跁篮蟮母咴綇娬f。
一張英俊帥氣,但黝黑眸子閃著陰郁光芒的臉從電腦后抬起來,看著不遠處身材窈窕的安然,喃喃低語,“心理夠強大,回來的挺快。”
“接下來我們怎么辦?那風波網(wǎng)上差不多平息了?!?p> “平息不了,隨時會有新的爆料跟上...只是上次我找的那兩個人不能再用了,聽說顧北生經(jīng)紀人讓人找到他們,打聽我們是誰。”
“那這次我來找人,我手邊有大把這樣的媒體大V,只要給錢給料,他們一定能妙筆生花?!?p> “這些人沒什么操首,別把你牽扯出來?!备咴綇姴环判模羞@個自信不被人抓住尾巴,對于她這個妹妹就不一定了。
安然信心十足的微微一笑,清雅婉柔的雙眸中射出冷肅的光,“放心好了,我不會蠢到用自己電話?!?p> 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明天我會約我的好姐妹一塊喝咖啡,看她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如果還不愿意離開北生,我們就趁熱打鐵。”
“好?!鳖櫛鄙卮?,只有安吉先和顧北生分開,他才好進一步讓她鉆進自己的謀算中。
翌日中午,餐廳
看到安吉進入餐廳,早已等候的安然站起來招手。
“你還好吧?怎么瘦得這么厲害?”看到安然走近,安然親熱的拉住她的手坐下,眼中充滿著驚訝。
“沒什么事,感冒而已,已經(jīng)好了?!卑布恍?,低頭放包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淡漠。
“上次的事情怎么樣了,回家吃個飯也不知道誰這么無聊的亂寫?!眲偮渥?,安然就關切的問。
“應該沒事了吧?北生說不讓我操心,我就沒再問?!?p> 聽到安吉這么說,安然心中躥上一絲不安。
安吉對顧北生一向稱呼全名,倒是自己刻意叫的親昵。這會兒她這么叫是無意,還是因為這次事件和北生關系更進一步?安然心里暗暗揣測,同時也覺得安吉神態(tài)間有著若有若無的冷淡。
“沒事就好,出事的第二天聽北生說你出去散心了,我就沒給你打電話,想著你也挺煩的...就是不該沒叫上我一起?!卑踩惠p拍了下安吉的手背,語中帶著埋怨。
“不用...你還要上班,不像我這么方便...而且如果我想讓人陪,直接就叫上北生,也不用偷跑了。”
安然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攥拳握緊,任長長的指甲陷進掌心,用痛疼來提醒自己保持冷靜。
“安吉...我不是懷疑你們,”安然猶豫著,語重心常的輕聲說道,“知道你與北生是工作關系,誰知道那些無良記者還會怎么寫,其實我覺得...你暫時搬出來可能對你們都好。”
安吉靜靜地看著安然那雙澄澈分明的眼,要不是她的記憶已恢復,恐怕真得會相信這個一同長大的妹妹是在真心為她打算,征愣了片刻似在經(jīng)過認真考慮后,說:“謝謝你為我著想,不過北生說他會護著我,不讓我受傷害?!?p> “他怎么護?既不能攔著不讓人寫也不能攔著不讓人看,搞不好連他都會受牽連...你若是不想回來住,我可以幫你在外面找房子?!币娝宦犠约阂庖姡踩粨鷳n地勸道。
安吉想了一下,似下定決心低聲說,“他說...如果再有文章亂寫,他就開記者招待會,說我是他女朋友?!?p> “???”安然一個不穩(wěn),端著咖啡的手一抖,鑲著金邊的歐式咖啡杯歪倒在桌上,褐黃的咖啡迅速鋪開,流到安然時尚的白色衣裙上。
待手忙腳亂地拿紙巾把衣裙上的咖啡漬擦干,安然的臉已一片蒼白。
“安吉,”顧不上去衛(wèi)生間處理衣服上的污漬,眼神驚慌的安然緊緊抓住安吉的手,“你怎么想?也同意這么做嗎?”
“這會毀了他的事業(yè),也沒關系嗎?”
見安吉沉默不言,安然更加驚慌,“他的粉絲不會答應她們的偶像身邊有女人存在...而且...你知道我喜歡北生,我從上大學就喜歡他,我沒瞞你,你也答應幫助我的?!?p> 安吉抿抿嘴唇,有些艱難地說,“他說...他是實力派的...如果...那些喜歡他的粉絲介意他身邊有女人,那也沒辦法,總不能為了粉絲一輩子...不結婚...”
安然的眼睛瞪得溜圓,瞬間蓄滿淚水,“結婚?不,小緋...你不能這樣,我等了他這么多年,現(xiàn)在終于走到他身邊了,沒有他我活不下去的,真的,你把我讓給我吧!你知道我愛他的,求你了!”
“從小到大我什么都不跟你爭,只要你喜歡的我都讓著你,這次...你讓讓我好不好...”安然哽咽著說,梨花帶雨的臉讓人忍不住的心痛。
雖然恨安然搶走了爸爸,但責任不在同樣是小孩子的她身上,主要還是安世學一碗水沒端平,面對兩個女兒沒有公平對待。
看著安然痛苦的樣子,安吉有些心軟左右為難,“可是...可是...”
看到安吉沒有斷然拒絕,安然抓住時機,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說:“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后他還是不能愛上我,那我就死心了,行不行?”
這么久北生都沒有愛上她,只用這一個月時間也不會有什么進展,利用這段時間做緩沖,安然也容易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安吉斟酌后,輕輕點頭。
見她點頭,安然激動的把她摟進懷里,“謝謝你,小緋,你真是我的好姐姐?!?p> 安吉只能嘆氣,心里有些隱隱不安,如果顧北生知道她把他讓給安然,不知道會怎么想。
飯后安然沒有去樂團,也沒有回家換衣服,而是直接去了高越強的公司。
在他寬敞的辦公室,看到辦公桌上的屏保上她偷拍的安吉的照片,照片上安吉笑容明媚的如天上的云朵般輕快,想起午飯時對她的乞求,安然禁不住恨的牙癢,抬手把電腦合上,恨她為什么沒死在國外,陰魂不散地回來跟自己爭男人。
聽到安然把她們的見面過程說完,高越強深思一會兒說,“既然顧北生有這個打算,那我們暫時就不要讓人再寫有關安吉的文章,不要把他逼急了。但是還是讓人先跟著她,多收集照片,一個月后如果還是不行,到時候再來個重磅炸彈?!?p> “你也要抓緊時間,一定要在一個月內把顧北生拿下?!?p> “萬一...你不成功,我也不能讓他們在一起,只有這樣楚緋才好被我控制。”
高越強瞇著眼,聲音冷酷的不帶一絲感情。
轉眼半個月過去,安然心里越來越慌。
既然要跟顧北生更進一步,就只能私下見面,不能有其他的人,可是每次約他喝咖啡,他都推脫有事走不開。
安然每天坐立難安,派出去偷拍的記者,每天把拍到的照片發(fā)過來,他都是跟安吉在一起,清晨里騎車、夕陽下散步、海邊吹風、廣場上喂鴿子...
明明安吉說給她一個月時間,又這樣使陰招的霸著北生,安然想想就來氣,果然老鼠就只配在陰溝里,一出來就會害人。
晚上八點是記者約好聯(lián)系的時間,安然把那個秘密手機開機,等著對方再把今天的偷拍發(fā)過來。
電話響起,安然看也沒看拿起,冷冷接通,“今天有什么收獲?”
電話里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你是誰?”
安然一驚,立刻把電話掛斷,愣愣地看著電話,那聲音怎么聽著像...顧北生?為什么他會打過來?他怎么有這個號碼?這兩個記者偷拍時被發(fā)現(xiàn)了?
安然的腦子快速旋轉,想著一個又一個可能性。
電話又響。
嚇得安然直接把它丟出去,‘咚’地一聲砸在地上,仍一聲接一聲的倔強地響著,安然撲上去,直接把它關機,然后又燙手似的丟到地上。
著看地上的手機,安然的心‘咚咚’跳得厲害,一下一下像是有重錘在敲,隨之而來的問題躥出來,更把她嚇得面無人色。
顧北生聽出她的聲音了嗎?沒有吧,只說了一句,應該沒聽出來,她說話那么冷淡,跟平時的她不太一樣,一定沒聽出來。
安然心存僥幸的安慰自己。
平時用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把驚魂不定的安然嚇得猶如驚弓之鳥般愣在原地,盯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顫抖著不敢拿起。
屏幕上顧北生的頭像正溫柔地對著她笑,像在催她快接起電話。
他聽出來自己的聲音了?所以才打到這個電話上來?安然飛快分析,但心里慌得定不下來,她使勁咬著屈起的食指,讓疼痛逼著自己冷靜。
怎么辦?這個號碼曾經(jīng)跟sa大圖書管理員聯(lián)系過,也跟邁克聯(lián)系過,尤其邁克做過傷害安吉的事情,如果讓顧北生知道這電話是自己的,那一切就掩蓋不住了。
稍稍冷靜下來,安然接通電話,“喂,咳咳咳...”
“怎么了,安然?”電話里果然傳來顧北生質疑的聲音。
“感冒了,鼻塞、咳嗽,嗓子也疼得厲害?!卑踩还室鈮褐ぷ?,讓聲音聽上去無比沙啞。
“要不要緊,有喝藥嗎?”盡管顧北生心存懷疑,還是禮貌地問候,至少從聲音里聽,還是關心她的。
“哦,沒事...過二天就好了,咳咳咳...”
“好,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看你。”
“真的?你要是來了,我的病會好的更快...咳咳...”安然故意毫不掩飾自己渴望見到他的情緒。
掛了電話,安然皺緊眉頭,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權衡,決定乘著明天顧北生來看探病的時機,假戲真做,來打消他心中的懷疑。
安吉從樓上下來朝門外走去,邊走邊透過落地窗看到窗外的身影,腳步不禁慢了下來。月光灑落下來,黃澄澄的燈光照得樹下男人身材修長,棱角外捉的五官側影更加立體挺拔。她答應給安然一個月時間的期限,回來后就后悔了,第一次有失去顧北生的恐懼。
和顧北生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安吉真切的感受到顧北生的對她的保護和照顧。不管是在M國失蹤時他堅持不懈的尋找,還是前段時間生病時他的細心呵護,都讓安吉有種來自家庭般的溫暖,這溫暖是她心底最渴望、最珍惜的,從小都不曾得到過。
現(xiàn)在要把給予自己最溫暖感情的顧北生拱手讓人,自己會心甘情愿的放棄嗎?
不。安吉聽到自己的心在回答。
好在一個月已過了一半,顧北生天天除了彈琴,就是和自己在一起,安吉不安的心也隨時間的推移放下少許。
外面的修長人影掛斷電話似在深思,安吉推門出去看到神情有些異樣的顧北生問,“怎么了?”
顧北生轉頭看她,露出溫和笑容,“沒事。”
說著攬住她肩膀往院外走去。
安吉病好后,性子安靜許多,不再像之前那么風風火火,經(jīng)常坐在沙發(fā)上呆呆地看著窗外,一坐就是二個小時。
出門散步時,她不再推開他攬住她腰間的手,有時還會挽著他的胳膊,小鳥依人的偎在身側。
她的變化讓顧北生驚喜,這是在慢慢接受他的愛吧。
這段時間顧北生每天沉浸在幸福之中,但不知是自己太多疑還是太敏感,心底深處隱約不踏實的感覺如升起的薄霧縈繞著他。
很多次他轉頭看向她時,發(fā)現(xiàn)她正對他深深的凝視,那眼神讓他不安,有種飄乎不定的感覺...就好像要把他記在心里,方便某天在記憶的長河里回憶。
她的記憶正在逐步恢復,每天都會想起一些人和事,有時還會讓顧北生陪著去舊地重游,給他講她小時候的故事,雖然聽上去總帶著淡淡的憂傷。
但,她始終沒告訴顧北生,她出走的那個星期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她的變化就是從網(wǎng)上風波之后開始的,顧北生知道那絕不是網(wǎng)上風波對她有這么大的沖擊,她幾乎對那件事沒怎么問,對她造成影響的必然是出走時發(fā)生了什么。
“明天有什么安排嗎?”想著明天要去探望安然,顧北生有意跟安吉同行。
“嗯...”安吉想了一下說,“我想起之前一直學習的一位老師,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他們夫妻一直對我很好?!?p> “哦?”顧北生挑眉,對安吉了解越多,越發(fā)現(xiàn)她的童年不快樂,對她好的人更是寥寥可數(shù)。
“他是舅...舅同事,叫王同軍,比舅舅年長一些,對人非常和善。那時候舅舅不肯教我彈琴,我就去跟王教授學,從來沒付過學費,王教授也不說什么,王伯母過年時還會給我買新衣服穿。”
以往安吉回憶過去時,眉間總會有淡淡的憂傷,唯獨這次臉上泛起甜甜的笑容。
“你舅舅為什么不教你彈琴?”那位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周身充滿著學者的儒雅氣質,為什么不教天質聰穎的安吉學琴,錯過這么好的音樂天才不覺得可惜嗎?
“那時候我和安然還小,經(jīng)常鬧矛盾,安然哭鬧著不準我碰她的琴,也不準我靠近她爸爸,然后...”安吉戚然一笑,沒有說完。
就這原因...太任性了吧!小孩子鬧矛盾在所難免,大人應當給予調解、引導,怎么能由著小孩胡鬧?顧北生暗自腹緋,怕安吉傷心沒把話說出來。
兩人靜靜的走著,空氣中多了一絲沉悶,顧北生開口,“要不要我陪你?”
安吉搖頭,“不用,自從上大學有很多年沒見過王教授和王伯母了,我想單獨去見見他們。”
顧北生故做遺憾嘆氣,“我還想去問問王教授,你小時候不好好練曲子,把他氣得吐血的糗事呢,你一定是怕我知道才不讓我一起?!?p> 一句話把安吉逗笑,她揚起小拳頭輕輕在顧北生胸前捶了一下,說道:“哪有...我小時候可乖了,從來沒惹王教授生氣。他讓練十遍二十遍的曲子,我都是三五十遍的練習,每次他都夸我比他期望的更好?!?p> 顧北生順勢抓住安吉的手,握在胸前低低地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能拿到M國A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可沒有時間偷懶...”
清風明月,鳥蟲啁鳴,樹下的陰影里,兩人離的很近,顧北生垂眸看著安吉白皙的俏臉慢慢爬上潮紅。放在胸口的手像是燒紅的烙鐵一般,把那里染得滾燙,那滾燙的溫度便如電流般迅速傳遍全身,讓藏在身體里的那顆心“噗通噗通”的要跳出來。
牽手已不是第一次,但今天似乎與往日不太一樣,感覺到顧北生熾熱的眼神,安吉不敢抬頭,看著被他抓著的手指,羞澀的抿唇。
只感到臉龐發(fā)燙,連耳朵都似著了火一般。
空氣中散發(fā)著一絲曖昧的氣息,顧北生的頭慢慢垂下來,離安吉越來越近,因狂跳的心臟而紊亂的呼吸間有安吉身上的幽香探入。這味道讓他沉醉,靠近安吉的臉頓住,小心的呼吸,以便多聞聞這令人著迷的芳香。
將安吉的手引到腰后環(huán)住,騰出手托起她的小臉,看著安吉早已羞得閉上的眸子,心中甜蜜,低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輕輕蹭著她的。
兩人的呼吸纏繞,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把兩人纏在一起,鼻息間全是男子氣息,安吉心忍不住期待顧北生吻下來的那一刻。
盡管有心理準備,顧北生吻下來時安吉還是禁不住身體一顫,緊張到不會呼吸。在她覺得自己快暈過去時,顧北生終于放開她,大口大口的喘氣,原來他也是憋著氣親吻,忘記了呼吸。
得以呼吸的安吉用手推開顧北生結實的身體,無奈身材高大又強壯有力的顧北生將她摟在懷里不撒手,只看著她微笑,讓安吉更是羞得眼睛不知該看向哪里。
這一刻顧北生向往了好久,今天終于逮住機會能一親芳澤,他可不想就這么草草結束,他還要好好品嘗一下那期待已久的甜蜜。
兩人正在情濃吾濃的膩歪,旁邊花叢中忽然躥出一只野貓,慘叫一聲跳到他們腳邊,擦著褲腿跑開。嚇得安吉尖叫一聲就要跳腳,被顧北生順勢按到懷里,撫著后背輕聲安慰。
兩具身軀緊靠在一起,感受彼此狂亂有力的心跳,令安吉感覺莫名的踏實。
待安吉情緒慢慢穩(wěn)定,顧北生稍稍松開手臂。為了掩飾自己的冏態(tài),安吉羞澀的摟住他的胳膊,將通紅的臉頰藏到胳膊后,引得顧北生看著她烏黑的發(fā)頂,揚上的唇角久久落不下來。
兩人并排走著,夜色下的身影,男人身材挺拔,英俊儒雅,女孩纖細,眉眼溫柔,白嫩肌膚在月光下如渡了一層水銀般光潔。
第二天吃完早飯,安吉買上一籃水果去王教授家。王教授住的離舅舅家不遠,顧北生把安吉送到樓下,就直接去看望安然。
對于安吉的到來,已退休在家養(yǎng)老的王教授驚喜萬分,這個他所有學生中最聽話、最省力、最勤奮、最得意的弟子,在分別十年后再次回來看他,令他倍感欣慰。
身為老師最高興的就是桃李滿天下后,還能不被忘記,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前段時間我聽你舅舅說你在國外遭遇不測,可把我心疼壞了,你王伯母為此哭了好幾場...看到你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王教授拉著安吉的手一同坐下,眼角濕潤地說。
“對不起,害您擔心了...”
正說話間,出去買菜的王伯母回家,見到家中來客人有些意外,待看清是安吉后,親熱的把她抱在懷里,拍著她的后背哽咽地說,“你這孩子可回來了,真把我嚇壞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王教授夫婦的親昵令安吉有種回到家的感動,于是把在國外發(fā)生的意外及失憶情況,詳細的告訴了他們,引得王伯母唏噓不已,心疼的淚水直流。
中午安吉同兩老一同吃的午飯,由于安吉是突然造訪,再加上王伯母拉著安吉說話忘記了時間,午飯來不及準備,簡單的四菜一湯就讓安吉吃得特別開心。
飯后,王教授想聽安吉彈首曲子,安吉知道這是王教授想看看這些年自己鋼琴的演奏水平,也不多話坐到鋼琴前,一首曲子信手捻來。
王教授聽畢頻頻點頭,對她的水平大加贊賞,“技藝熟練,感情豐富,很不錯!平時在創(chuàng)作方面有沒有鉆研?”
教了一輩子書的王教授也有職業(yè)病,對自己在意的學生要求更高。
“這首就是我自己創(chuàng)作的。”安吉回答。
她彈的是之前被安然抄襲的那首曲子。
記憶恢復后想起,那是她去孤兒園慈善義演時看到失去父母的孤兒可憐,有感而發(fā)創(chuàng)作的。為了不想讓孤兒們沿續(xù)悲慘命運,迎接一個更光明的未來,她想讓曲子的下半部分明快一點,所以才完成上半部分后停下思考。
沒想到剛有構思還沒來的及完成,就參加國際紅十字會到X國為戰(zhàn)亂中的孩子們演出。也許這是安吉失憶前最后的記憶,所以跟顧北生在小鎮(zhèn)時最先想起這部分,并在他的鼓勵下把下半部分完。
這次借著機會彈給老師聽,也剛好請王教授指導一下。
“真的?”王教授意外,拍著安吉肩膀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你的技藝水平和創(chuàng)作能力比我們學校的教授還高,再加上你A大的學歷,來我校任教綽綽有余。怎么樣有沒有授業(yè)解惑的打算,我可以去找校長說說?!?p> “你這老頭子,自己教了一輩子書,困在這一方小天地里自得其樂也就算了,還要拉著小緋來,別聽他的...”王伯母端著茶水過來。
“當教授有什么不好?看到自己的學生有出息,多有成就感?!蓖踅淌谀槍χ拮樱劬s掃向安吉,語氣中充滿驕傲。
三人笑著在沙發(fā)上坐下,安吉沉吟著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暫時沒這個計劃,對于未來我還要再仔細想想。”
是啊,她確實需要認真考慮。
曾經(jīng)她不顧顧北生阻攔,想揚名四海,站在寬大的舞臺中央被鎂光燈照耀,被喜歡她琴聲的聽眾認可,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經(jīng)過網(wǎng)爆風波后,安吉的想法有了改變。
她開始理解張健時時為顧北生擔心的緋聞,會一個不小心把他拉入萬丈深淵,那怕沒有其事,躲在鍵盤背后的黑手也能編造出來。當事人百口莫辯,與其理論只能自掉身份,不理睬則一盆一盆的臟水潑過來也只能默默忍受,這從安吉回國后經(jīng)歷的網(wǎng)上風波中深有體會。
這種如履薄冰、膽顫心驚的日子她不能忍受。
她想要的是自在的活著,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午飯后稍坐一會兒,擔心影響教授夫婦午休,安吉便從教授家離開。
去看望安然的顧北生一直沒有消息,不是安吉不想去探望生病的安然,想起曾經(jīng)和她的一月之約,猶豫一下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