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意還是戾
青玄女子輕易是不得在街上露面的,尤其是未出閣的女子,更是鎖在家中不得外出。
她家中父親對此不那么嚴格,但她出門平時戴著面紗不說,頭上還要戴著一個帷帽。
而在這里,似乎女子可以任意的出門行走,也不需要戴著面紗和帷帽。
甚至她能看見女子穿著月白色長袍,手中拿著一卷書,急急的往前走,這是書生的裝扮,她這么急著大約是要去書院。
“蓁蓁,從前這里,也并非是你看到的這樣?!?p> 他忙于征戰(zhàn),可沒有心思去辦這些事情,至于朝堂里的老學(xué)究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們恨不得遵循祖制,讓女子重新裹腳不得外出才好。
至于他扶持的那些新勢力,就更不可能想起這些了。
顧如蓁握住了一顆糖,隨即漫不經(jīng)心的將手放在身后,“那么從前這里是什么樣子?”
在后頭走著的逐日兩眼放光的低下頭,舌頭一卷就卷走了糖果,美滋滋的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
“從前……或者說一年前,這里與你所在的青玄并無兩樣?!?p> 顧如蓁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向了他。
天秦帝語氣淡淡地,“一年的時間里面,朕下達了許多圣旨,天秦也因此變化的這樣大?!?p> 具體是何旨意,天秦帝沒有細說。
不過這個敏感的時間,足夠讓顧如蓁知道他是為何下達這些旨意。
所以在怔愣了許久,顧如蓁才緩緩開口,“多謝你。”
天秦帝很不喜歡聽到這個謝字,不過轉(zhuǎn)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松,勾起一個不甚自然的笑容,“蓁蓁,你是在替自己說,還是在替這些女子說。”
“都是?!鳖櫲巛瓒ǘǖ目粗蛔忠活D道。
這話是真心誠意,撇開其他不談,他的做法值得任何人的尊重與敬佩。
天秦帝對上她的視線,卻以手掩住,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的掌心也因為有些微癢。
“蓁蓁,別這樣看朕,朕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會因為心愛女子的注視而忍不住沖動的普通人。”
左丘聚沒那個膽子偷聽,只在后面遠遠的跟著,在看到兩人停下時,還不解的撓了撓頭。
顧如蓁像是被燙了一般慌亂的朝著旁邊讓了幾步,她緊緊的咬著唇瓣,面上因為羞惱而染上些許的紅色。
天秦帝沒再繼續(xù),而是帶著人去了城郊,后面他怕走得太累,便將人抱到了逐日身上,自己則拿著韁繩。
連牽馬的任務(wù)都被搶了,左丘聚只能和幾個侍衛(wèi)一起守在遠處,沒有吩咐不敢上前。
郊外此時還有許多綠樹,空氣也格外清冽。
顧如蓁深吸了一口氣,天邊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
因為心中愉悅,她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看著不遠處的景色。
樹林里的綠色還并未全部褪成黃色,透過黃綠色的樹葉往上看去,可以看到淺藍色的天空。
她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那抹淺藍色一樣。
她在看這景色,而天秦帝則在看她。
真是奇怪,他從前便是怎么想,都不會想到自己未來會有一日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陪在一個女人身邊。
也真是奇怪,他似乎對她怎么都生不起氣來,她只要肯笑一笑,他便愿意為這樣的笑容付出一切。
深秋的風(fēng)還是很涼,天秦帝上馬之后雙手各抓住她的斗篷一角,然后將她包裹住,連帽子都戴上恨不得一根頭發(fā)絲都不露出來。
“從前你也會這樣,我當(dāng)時竟只當(dāng)你是個奴隸?!?p> 逐日不知怎么故意挑了坎坷崎嶇的路走,驟然顛了一下叫顧如蓁緊張的往后縮在他的懷里。
天秦帝眼中不失贊賞,一只手握住韁繩,另一只手則滿足的攬住她的腰身。
“奴隸也好,皇帝也好,都是我從來沒有變過。”
顧如蓁怔了怔,似是在仔細想他的話。
其實自從相認以來,兩人之間并沒有立刻回到從前,或者說她沒有立刻回到從前。
她有時看著他,都會覺得自己這幾年都仿佛是在夢里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反反復(fù)復(fù)。
夢中如何,清醒又如何,她有些分不清了。
“蓁蓁,你敢喜歡身為奴隸的我,為何不敢去喜歡身為皇帝的我?”
顧如蓁聽到這話一時間想起了許多事情。
喜歡一個奴隸,大概是她身為顧家女十七年來,做的最離經(jīng)叛道的一件事情。
她起先竭力掩飾壓制著,然而感情哪里是能抑制住的呢。
只是最后,這件事并沒有一個好結(jié)局。
“長意,這個名字我問了他們,他們并不知道?!?p> 天秦帝勒住了韁繩,使得逐日停在一個湖泊前。
他未下馬,而是緩緩說著。
“因為除了朕與左丘聚之外,只怕這世上已經(jīng)無人再記得這個名字。”
他出生之前,生母林氏還是寵妃。
為了彰顯自己被寵愛,林氏軟磨硬泡讓先帝給孩子起名。
然而先帝十幾個孩子,從沒有一個是親自起名的,這事要是傳出去被朝臣知道,定會對這個孩子青眼有加,認為這個孩子會是將來的太子。
先帝不愿意看到這樣的場面,又禁不住林氏的糾纏,就隨意起了一個字。
秦長意,是字長意。
后來林氏失寵被打入冷宮,精神恍惚不記得這個名字。
等她恢復(fù)正常,腦中已經(jīng)刻意將與冷宮相關(guān)的人和事都忘卻,這忘卻的其中自然包括八歲之前的小長意。
天秦帝知道這個名字,還是左丘聚告訴他的。
左丘聚從前是林氏宮里的一個小太監(jiān),本來他是不用跟著去冷宮的,但看見呱呱啼哭的皇子以及不管不顧的林氏,心下不舍便跟了過去。
八歲那年,他被先帝接出冷宮,得到了真正的名字。
秦戾。
這個字是先帝一筆落定,因為這個字實在不討喜,所以即使他的名字是先帝所賜下,他也沒有受到朝臣們的優(yōu)待,反而因為性子孤僻少言,被其他幾個兄弟排擠。
其實無論是長意還是戾,對他來說都是一樣只是一個稱呼,沒有任何的分別。
顧如蓁聽完這些,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不言。
“那么蓁蓁,你喜歡哪個名字,長意還是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