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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攆劉秀

第十一章 逾制之亂

王莽攆劉秀 醒了就微笑 7 2022-01-28 11:18:00

  天家夫婦各乘便輦過紫房復(fù)道下得飛閣,至桂宮丹墀落輦進(jìn)殿,方見永信殿內(nèi)已黑涯涯跽坐一片,文東武西,一個個眼光掠如閃電。

  諸位臣子見陛下、娘娘終是親臨永信殿,一個個悲愴如喪妣考,急忙甩涕稽首大拜。大鴻臚丞引帝、后進(jìn)殿步入暖閣,便見七盞連枝宮燈熠熠生亮,博山熏爐燃得正旺。天家閃身撫過翠玉屏風(fēng),便見帝太太后正倦身臥在鳳床之上,茍延殘喘。有詹事、長御見帝太太后吊著口真氣念來的寵兒,如今已經(jīng)趨至床前,便忙喚老人睜眼瞧看。

  帝后二人見帝太太后奄奄一息,雙雙不由愴然跪下。傅黛君雙膝趨行到鳳床沿前,牢牢握緊老人手臂,眼圈一紅便凄叫一聲:“君姑——”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劉欣見祖母欲言又止,遂一把扶穩(wěn)她那瘦骨嶙峋的鳳面,涕淚漣漣道:“孫兒終是姍姍來遲,伏惟大母面縛責(zé)罰!”

  有東朝、趙太后及敬武公主依次蜷坐那床前席榻之上。敬武公主聞聽天家之言早心生不滿,忙搶過話茬,厲聲質(zhì)問二人道:“宮人此前三番通稟,王公大臣俱已到齊,然陛下居中宮吟詩作對,風(fēng)花雪月,捫心自問,是何道理?”

  皇后聞言忙伏拜申辡道:“大姑且息雷霆之怒,皆因瑣事爭執(zhí)未果,罪在臣妾,不關(guān)天家!”孰料敬武公主一聽更氣,遂又厲聲呵斥道:“若不是孔鄉(xiāng)侯跣足獲罪,帝太太后尚不致如此!……”話音未落,忽聽帝太太后深噓一口仙氣,又乍開雙眼,竟格外精神,她一把攥緊劉欣雙手,氣息奄奄地吐了兩個氣泡出來,“……喪……喪稱……”

  太皇太后聞聽帝太太后執(zhí)念喪號,攤手撇嘴哭笑不得。永信太后一生嗜好勾心斗角,不計手段,曾于先朝試圖奪后位鬧到朝堂,終被那些公卿大臣們轟了出來;后與馮太后報爭寵之仇,嗜殺百人成招,逼馮太后冤死中山。如今命懸靈帛,仍不忘討要喪稱,著實磕磣之極。

  然太皇太后心地良善,一向不茍小節(jié)。將死之人,其言也哀,予之又如何?遂召班詹事及尚書令近前聽宣,口諭道:“陛下得定陶重慈教誨,幼敏悟過人,讀書輒成誦,方于前殿承佻大統(tǒng)。今王母病重正名以尊,上饗‘皇太太后‘,殞年享崩,以表其功!”

  天家聞聽東朝尊祖母為“皇太太后”,終是松了口氣,感念漣漣道:“孫兒謹(jǐn)尊太皇太后懿旨!”有敬武公主瞥見永信太后唇角微抻,眉頭上揚,遂“哧哧”調(diào)侃道:“姒嫂呀姒嫂,命懸靈帛了還爭喋不休,臨了臨了,倒不忘陽間博個喪稱!”

  桂宮正殿內(nèi),王公諸侯聞聽帝太太后索要喪稱,皆瞠目結(jié)舌。依大漢祖制,皇帝、皇后、皇太后及諸宮正室,俟百年登遐方可享山崩之喪稱,然帝太太后以定陶共王母之身,當(dāng)享薨逝之實而無駕崩之虛名,違者當(dāng)犯逾制僭越之罪愆!

  時十三王有四王滯留京師,高密王劉慎聽得帝太太后彌留之即索要喪號,遂氣急敗壞,與梁王劉立過耳私語道:“傅后屢屢逾制犯僭,視我大漢祖制若無物,今四王皆在,應(yīng)合力斷了這個念頭,勿使其毫無節(jié)制,為所欲為!”

  梁王劉立捋了捋山羊胡須,尖聲囁嚅道:“高密王,你我皆是入土的人了,尚還留著一口仙氣。詞不達(dá)意,有心無力哇!有河間王、信都王年青氣壯,你我將死之人,附和便是,就莫再摻和了。”

  河間王劉尚一聽尬笑回敬道:“我與信都王年少無知,哪里撐得起這個場面,有前輩管事,我等依從便是?”信都王趕忙點頭稱是,這便氣壞了殿堂西列一眾公侯。丞相王嘉一臉鐵青卻蓄勢不發(fā),丁明、韋賞兩將軍回頭探向御史大夫賈延,賈延職責(zé)所在,難以脫身,便無奈憤懣道:“一封國蕃后,竟與太皇太后比肩媲尊,是可忍孰不可忍!”

  博山侯孔光回頭見汜鄉(xiāng)侯何武閉目養(yǎng)神,又見高安侯董賢、建平侯杜業(yè)及新都侯王莽皆赧然垂首,便低語勸慰賈延道:“君侯這生得哪門子氣,皇家瑣事,自有宗門自行酌定,我等化外之人,多說無益呀!”

  此刻皇太太后氣咽聲絲,劉欣趕忙攥緊祖母手臂,只聽得皇太太后于唇角又蹦出兩個字來,“福……福地……”敬武公主距永信太后最近,聽得仔細(xì),趕忙與陛下仔細(xì)通傳道:“皇太太后又祈念福地了——千秋福地!依天家之意,是殯于定陶抑或渭陵?”

  劉欣見敬武公主蓄意挑事,一時啞口無語。依大漢祖制,永信太后非元帝嫡妻,不得與先帝合葬渭陵;若葬定陶,老祖宗定然死不瞑目。見陛下不語,傅皇后便伏于皇太太后枕邊嚶嚶啜泣起來,邊哭邊訴道:“君姑命懸靈帛的人,尚提有一口真氣,陛下便是冷血蚩尤,安能忍心駁了大母心愿么?”

  劉欣一時焦頭爛額,便著御侍攙扶著站起身來,在暖閣堂間蹀來踱去。忽聞祖母呼吸窒息,全場頓時驚呼一片。太醫(yī)令及太醫(yī)丞疾步上前,好一陣手忙腳亂,方在皇太太后喉腔中夾出來一大塊濃痰,老人方才緩緩喘過氣來。敬武公主見狀一時氣急,便大聲叱責(zé)劉欣道:“你大母如今命懸一線,竟擰頭糾結(jié)于繁文縟節(jié),渭陵塋地富有千頃,多此一人,還能動了龍脈不成?”

  劉欣見祖母眼角淚水盈腮,霎那間五內(nèi)俱焚。悲愴間,見太皇太后招手示意,劉欣忙趨前撲通跪倒在地,且唳聲哭訴道:“孫兒無能,上未可安邦,下弗能評家事,渭陵雖大,無扎針之地,伏惟太皇太后垂憐恕罪!”

  全場一下子把焱焱目光都拋給了東朝,太皇太后見此情景,一時間啞口無語:隨了吧,有違祖制;駁了吧,又顯得自私。正手足無措間,瞥見和兒正憐憐地望著自己,一時心軟,便潤聲細(xì)語道:“和兒勿憂,敬武公主言之有理,渭陵塋地之大,又非是圈地跑馬,劃出一片來,也犯不上什么煞氣!就定渭陵吧,抽空與王侯們打個照面,好生說和!”

  劉欣聽罷忙頓首于地道:“孫兒謹(jǐn)遵詔命!”話音甫落,便見皇太太后重重地噓了口氣。正殿驀地傳來一陣噪雜之音:“御史大夫臣延有奏!”“丞相臣嘉有奏!”“梁王臣立有奏!”“信都王臣景有奏!““大司馬臣明有奏!”……

  敬武公主聞聲怒不可遏,疾步掀簾沖進(jìn)大殿,高喝一聲:“郎衛(wèi)上殿!”羽林中郎將聞聽懿命,親率幾十名鐵甲禁軍“呼啦啦”持戟而入。敬武公主大聲叱喝道:“前有尚書仆射鄭崇,后有御史大夫朱博,但凡再有鼓噪犯上者,以大不敬交廷尉議罪!”羽林軍聞聲皆以戟頓地,嗚聲振威,后又持戟佇立兩旁。

  此時在大殿暖閣內(nèi),皇太太后彌留之際,右手顫巍巍指向閣簾,輕吟道:“啟……簾!”皇后聞聽忙起身將簾櫳吊起?;侍笥謫÷暤溃骸皢ⅰT!”傅皇后疾趨正殿將殿門打開。復(fù)入時,方見皇太太后已赫然長逝,撒手人寰。

  暖閣內(nèi)一時間悲聲四起,殿內(nèi)王公諸侯們聞聲皆伏拜哭哀。太常卿杜業(yè)見狀便疾步跨出永信殿門,于丹墀之上含悲宣唱道:“元壽二年正月丁巳,皇太太后崩,眾臣哭哀!”殿外眾臣聞聽忙伏拜于地,一慟幾絕,哀嚎不止,驚得那一群覓食的大雁不知所措,成群抱頭驚飛于天際。天上烏云也積聚成團(tuán),小風(fēng)一吹,又灰頭灰臉逃匿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永信殿東暖閣內(nèi),傅皇后更是幾度昏厥,有長御、大長秋服侍左右,一刻也不敢分心。董昭儀眼瞼深埋,信都王妃及梁王妃則居于殿角,一個個悲愴拭淚不止?;始覇试嶂T事繁冗,太皇太后便催促天家趨大殿議事。

  劉欣正由御侍托扶攙起,便見太常卿杜業(yè)揭簾而入,在御前躬身揖禮道:“陛下節(jié)哀順變!當(dāng)下一則著太祝登殿頂執(zhí)衣招魂;二則由長信詹事領(lǐng)諸宮中太仆及大長秋沐浴如禮;三則至大殿遴選典喪令官;四則商議梓宮、福地等殮葬規(guī)制。諸事繁冗,誠乞陛下移步殿堂議事!”

  天家便著御侍攙扶趨往永信前殿金墀之上,悲淚宣道:“皇太太后不豫登遐,駕鶴西游,朕及卿等不勝悲憫,當(dāng)下亟選典喪職官運令鋪謀,誠冀諸位公侯卿家,審慎酌定吧!”

  建平侯杜業(yè)第一個持笏出班,躬身揖禮道:“太常臣業(yè)謹(jǐn)奏皇帝陛下:依大漢祖制,當(dāng)由桂宮少府、太仆、大長秋遷典喪職官,不知今番有何異議,誠乞陛下金口定奪!”

  “后宮典喪察無定制,便著外朝三公著典喪令官,諸位卿家可有異議?”天家自知,以三公典喪規(guī)格極高,底氣不足,便以商榷之語壓制公侯。誰料御史大夫賈延不吃這壺,怫然曳笏出班,凜然道:“御史大夫臣延冒死直諫皇帝陛下:皇太太后著定陶藩后之身,貴享嫡親名尊,又假以謫妻合葬渭陵,多有僭越,復(fù)以三公典喪儀,實禮崩樂壞!尚有太皇太后棲鳳長樂,陛下欲置東朝于何地?”

  劉欣聽罷心中不悅,遂拍案起身,卻引兩膝酸軟劇痛,苦不堪言。中常侍呂簡忙扶他箕踞在寶榻之上,折身便傳太醫(yī)署。御侍女官見狀忙趨前拭去天家額頭冷汗。劉欣切齒擰眉道:“哀哀重慈,育我勞瘁,得食慈烏皆反哺,卷簾乳燕自知歸。王母含辛茹苦育我成人,若依爾肖小規(guī)制,朕之孝道從何而來?孝治天下從何說起?”說罷恨恨啐上一口,孰料竟啐出來一口鮮血。這便嚇壞了兩列臣子,一個個俯首垂耳不再吭聲,冷汗墜地之聲卻清晰可聞。

  時有董賢出班奏請:“臣觀天家龍體不豫,萬乞陛下回鑾調(diào)息。喪葬事自有公侯合議,總結(jié)自會報上奏可!”給事中孔光也出班奏道:“誠乞陛下回鑾前殿,調(diào)養(yǎng)生息,一俟痊可,我吏員幸甚,大漢萬民子息幸甚!”見陛下垂首悶聲不吭,諸位大臣皆伏跪奏請。劉欣待疼痛稍息,便張首揚袖。呂簡見天家示意,忙面南宣道:“陛下詔曰:起——”賈延及王公諸侯方起身跽坐。

  劉欣瞟了眼殿下諸臣,心緒稍微平和了些,啞聲道:“朕便準(zhǔn)了賈延奏請,三公不合,便推九卿之首吧,杜業(yè)執(zhí)典喪,可有異議?”殿下諸臣聽聞陛下折節(jié)納諫,心中巨石方穩(wěn)穩(wěn)落地。

  待王公諸侯們七嘴八舌地喧嚷一番,便見呂簡在金墀之側(cè)甕聲宣唱道:“陛下口諭,詔太常卿杜業(yè)著令官,主典喪儀,朕心甚慰!”建平候杜業(yè)忙持笏出班,揖禮回道:“太常臣業(yè)接旨!”

  劉欣見諸事再無磕絆,倒隱隱不安起來,似乎少了點什么,便四下搜尋一番道:“司隸鮑宣,今日為何不居殿內(nèi)?”御侍忙附耳過來,鶯聲細(xì)語道:“鮑宣不居勛爵之位,在殿外候著呢?!蹦闹U宣耳朵靈光,忙疾步進(jìn)殿,揖禮回稟道:“司隸臣宣奉旨進(jìn)殿!”劉欣一見哭笑不得,忙揮袖呵斥道:“殿外侯去!”司隸鮑宣一臉懵懂,應(yīng)喏道:“愚臣遵旨!”便退后八步出了金殿。

  劉欣悉知鮑宣秉性,常常上書予以諫爭,又居監(jiān)察百官司隸之職,典喪事不予朝議,倒也省卻了許多麻煩。思于此,心中不由暗暗竊喜。

  杜業(yè)因領(lǐng)典喪令,便持笏出班稟報道:“典喪令臣業(yè)謹(jǐn)奏皇帝陛下:皇太太后殯天稱崩,廟號孝元傅皇后,皆于帝同,復(fù)以皇后之禮合葬渭陵,又有福地?fù)駯|北抑或西北等,規(guī)制待議,其為一;二則東園畫梓壽器,飯含之具,玉匣規(guī)格規(guī)制待議!”

  丞相王嘉早心中憤懣,聽其言便曳笏出班道:“丞相臣嘉謹(jǐn)奏皇帝陛下:皇太太后殯天廟號、喪稱及合葬渭陵諸事,皆屬逾制之舉。今正殿合議,陛下卻罔顧事實,一錘定音,我等臣子卻形同聾子耳朵,成了擺設(shè)。陛下如此乾綱獨斷,還要我等臣子有何意義?我等愚昧,權(quán)憑陛下圣裁罷!”

  劉欣聽罷又擊案而起,凝目怒叱丞相道:“朕與諸卿促膝合議,焉有專斷之理乎?喪稱、合葬皆為大母瀕危之請,又有東朝懿詔恩準(zhǔn)在先,將死之人,其言亦哀,你與瀕死之人討口舌之爭,不懼折辱爾執(zhí)宰之名么?”

  天子震怒,危乎相權(quán)。新都侯王莽顧不得眉鎖清愁,趕忙持笏出班,謹(jǐn)小慎微道:“待詔臣莽謹(jǐn)奏皇帝陛下:俗語曰,死者為大。前事既立,當(dāng)不復(fù)議。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然家國天下,陛下當(dāng)有重慈之孝。微臣斗膽,兩者皆兼而有之,一則令大司馬告詣宗廟;二則,翌日小殮。帝后及先帝正室應(yīng)唅實以珠,諸侯以玉,大夫以璣,皇太太后當(dāng)同諸侯唅實以玉;三則畫梓壽器與帝后同;四則玉匣當(dāng)摘以銀縷下葬,與諸侯王同;五則,發(fā)喪前百官陪位,復(fù)遣三百女侍、吏官引棺挽歌,復(fù)與帝后同;六則,渭陵東北留有福地,當(dāng)以甲子制入葬,又與諸侯王同!各方兼顧,當(dāng)有禮有節(jié),不知陛下、諸公意下如何?”

  一語中的,百官側(cè)目。眾人觀王莽破衣襤衫,袖袍補(bǔ)丁百納而結(jié),不禁肅然起敬。于這諸多斑駁迷離的神情里,有欽慕,有敬仰,有自愧,有鄙夷,也有笑資。

  王莽此言,本想既稱了公侯之心,亦隨了天家之意。孰料賈延曳笏又出,輕施一禮,便義正言辭道:“御史大夫臣延謹(jǐn)奏皇帝陛下:前事逾制姑且不議,后事又重蹈僭越之實,王母非謫妻欲合葬渭陵,乃大不敬。中宮尚居?xùn)|朝鳳地,福地遭竊,徒增笑料。史官鐵筆,流傳千古,后人皆言陛下之失,責(zé)我大漢無君臣之禮矣!”說罷曳袖淚沾濕衣。

  天家見賈延出頭又鬧,頭痛欲裂,只得搬出東朝懿旨回奉道:“東朝懿詔告布天下,斷無更弦之理,太皇太后尚無異議,哪有你賈延插足之地?”劉欣斥罷輕甩龍袖,便側(cè)身箕踞而坐。

  賈延見天家違制反振振有詞,頓時額頭青筋如蚯蚓般騰起。待撫胸稍息,便又犯顏直諫道:“臣子僭越乃是死罪,縣官僭越當(dāng)以何論?明為逾制而故違之,非明君所為也?”“賈延!”駙馬都尉加侍中董賢破班而出,怒指賈延道:“縣官僭越你賈延么?爾殿前欺君,形同忤逆,理應(yīng)交廷尉議罪!殿前郎衛(wèi)!”羽林中郎將于殿外聞知鈞命,便親率禁軍呼啦啦持戟而入。

  孔光見狀忙出班呵止,道:“皇太太后尸骨未寒,而妄動三公,實大不韙也!典喪議乃國之大事,會者皆為王公諸侯,磕磕絆絆在所難免,豈容得金殿刀槍亂掄!”羽林中郎將聞聽此言便率眾而去。誰料賈延性子剛烈,直諫不成又遭此羞辱,干脆頭一橫牙一咬,投身徑向大殿內(nèi)金柱撞去。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汜鄉(xiāng)侯何武平身掠起,疾身上前鎖住賈延,遂與他一同抱摔在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怛然失色。

  劉欣輕噓了一口涼氣,稍作鎮(zhèn)定,便啞聲質(zhì)問賈延道:“君侯欲死諫千秋留名,朕便為桀紂之君么?抑或欺君弱小,抑或病身?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賈延翻身趺坐在地,氣喘吁吁地解下腰間銀印青綬,端放金磚之上,囁嚅道:“愚臣延垂垂老矣,伏惟御前誠乞骸骨,以孝家慈。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一尺三寸嬰,十又八載功!”“準(zhǔn)!”劉欣怒氣沖沖甩袖而起,一言不發(fā),背對賈延。

  中常侍呂簡見此情形忙下得金墀,雙手拾起銀印青綬,末了也不忘嗔怪賈延幾聲:“君侯切記,有理不在言高。陛下麥秸火脾味,現(xiàn)正在氣頭上,過了便又是后悔?!辟Z延起身正了正身,又朝陛下行稽拜大禮,禮畢,便倒退八步出了這永信殿門。

  劉欣見賈延一走,方折身噓了口氣,啞聲道:“典喪議便依了新都侯罷。太史、尚書謄抄完布告各署,朕心乏瘁,公等商討再定?!蓖豕T侯聽后皆伏拜地上,頌唱道:“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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