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下,一支隊伍正在穿越茫茫冰原,百余人的小隊在冰原的積雪上留下一串蜿蜒的車馬印記。
這支隊伍是被分到西蜀北境做農(nóng)戶的最后一批難民。
北境毗鄰韃靼,雖說危險,但是待遇好,只看這只隊伍就知道,相比于其他的難民靠雙腿趕路,去北境的人可以每家分到一輛四匹馬拉的車,車內(nèi)還給置辦好了取暖的炭和一路所需的吃食,甚至還有十名身穿勁裝的皇宮禁衛(wèi)軍親自護送。
見后面的人有些掉隊,為首的禁衛(wèi)軍隊長運起內(nèi)力高聲道,“大家堅持住,再有一個時辰就能穿越冰原抵達目的地了。咱們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再不抓緊時間,你們到了那邊就分不到好的房屋田產(chǎn)了。”
禁衛(wèi)軍隊長一路對難民多有照顧,大家都親切地喚他一聲“王頭兒”。
現(xiàn)下聽見王頭兒說到了那邊還要搶資源,這幫難民頓時眼睛雪亮,像打了雞血一樣馬上提速。
最后一批難民踩著風火輪趕到了秦家村,匆忙跟王頭兒他們告別,然后就開始進行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搶資源。
王頭兒看著一哄而散的難民,抿著嘴微微搖頭,對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兄弟們,把所有的馬車都趕到北境的軍營去?!?p> 這些馬其實是戰(zhàn)馬,王頭兒他們這些分批護送難民的人其實是軍營中新來的校尉和監(jiān)軍。
燧明三公主代理朝政后覺得西蜀北境大軍有問題,這就派了他們百余人分批進入定北軍,表面上是協(xié)助處理軍務(wù),實際上是進行秘密調(diào)查。
秦家村村口最豪華的磚瓦房內(nèi)突然傳出一聲喊得劈了叉的尖叫。
“啊……”
接著就是那群難民屁滾尿流地跑出來找王頭兒救命。
可是,哪里還有王頭兒的身影,就連馬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村口雪地上已經(jīng)被凍僵的馬糞。
難民雖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還經(jīng)受了一個月的長途跋涉,但是馬車很舒服,吃穿也不少,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已經(jīng)變得嬌氣了。
幾個婦人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老天爺啊”
“我就說,為啥這么好的村子沒被人先搶了去,原來”
“王頭兒,你們回來啊,這里有鬼啊。”
“王頭兒,你不能不管我們啊,我們需要保護?!?p> 一個壯漢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好了,別鬼哭狼嚎的,哪里有鬼,那分明是僵尸!”
這解釋還不如不說。婦人們的嚎叫聲更大了。
男人們看看漸晚的天色,比女人們冷靜得快。
幾戶當家的朝著一位花甲老者圍了上去。
“齊大爺,您家是出過太醫(yī)的,您見多識廣,您看眼下怎么辦?”
“是啊,馬上天就黑了,這兵荒馬亂的,咱們得快些找地方安置,否則晚上指不定還有什么呢?”
老者捋了捋胡子,滄桑的眼眸中是歷經(jīng)世事沉淀下來的沉著:“這樣,咱們還是分別去其他的廢棄宅院查看查看。我婆娘略懂岐黃之術(shù),還會些符咒,等找到了落腳地,讓她寫一些符箓給你們保平安?!?p> 這邊正談著,那邊的哭嚎戛然而止。
婦人們的哭聲卡在喉嚨里,臉色瞬間煞白,也有幾個被嚇得雙眼翻了白,昏死在雪地上。
男人們順著自家婆娘的目光看去。臥槽,僵尸詐尸了!
他們盯著那只纖瘦的“僵尸”,“僵尸”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翠綠色的棉袍,此刻正在一步步靠近,他們嚇得忘記了逃跑,不停地吞咽著口水,豆大冷汗如雨般落下。
那只“僵尸”很是抱歉地勾勾唇角,盡管自己的頭被包扎成了木乃伊別人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只能看見兩只澄澈的大眼睛,但是聲音還是要客氣禮貌,“各位,別緊張。我們是在戰(zhàn)爭中受傷的百姓,不是鬼?!?p> 被大家稱作齊大爺?shù)睦险呤种心弥约移拍飫倢懞玫尿?qū)鬼符箓壯著膽子上前:“你,你不是女鬼?你敢不敢,讓我貼張紙在你腦門上?”
“僵尸”噗嗤一聲笑出聲兒:“老爺爺,我不怕符箓的,我是人。里面躺著的是我的家人,他們也醒了,怕嚇到你們,才讓我只身前來跟你們招呼一聲的?!?p> 盯著那白布下一張一合的嘴,人們還是很難相信“僵尸”的話。
齊大爺步伐突然無比矯健,一個閃身就把符箓貼到了“僵尸”的腦門上。
“僵尸”覺得自己的視線被擋住了,很不舒服,抬手慢悠悠地把符箓拿了下來,伸手晃了晃手中的符箓:“你們看,我真的是人。”
齊大爺?shù)钠拍?,齊老太上前,握住“僵尸”的小手,她嚴肅的表情瞬間破冰:“大家不怕了,這丫頭的手是暖的?!?p> 幾個壯漢開始七手八腳地扶起自家婆娘。
不和諧的聲音開始七嘴八舌。
“你們家這是沒良心,知不知道你們很嚇人的?”
“就是,你們要賠精神損失費?!?p> 一個鏗鏘冰冷的渾厚聲音從丫頭的身后傳來:“是么?誰要賠?來找我!”
霎時間鴉雀無聲,那些長舌婦人都找不到自己的舌頭了。
只見一個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大塊頭舉著菜刀正龍行虎步地朝這邊走來。
齊大爺尷尬地笑笑:“這位,對不住了,我們莊戶人沒啥見識,請您見諒。”
大塊頭掃視一眼,不屑地說:“老人家,天色不早,你們還是早些安置。這里因為有我們,沒什么人敢來打擾。當然,我們也不希望被你們打擾?!?p> 吃過晚飯,穿著綠色棉袍的木乃伊蹲在炕上發(fā)呆。
思緒紛亂了幾日的上官舒終于想明白,不由得牽起唇角,小聲嘀咕:“穿越的速度太快也不一定是好事。自己就是穿得早了?!?p> 是的,自己不是命不好,也不是水逆,自己可能是穿越時腳程快了,一不小心就來早了!早知道就慢慢過來,直接穿越到未來北境的這戶農(nóng)家不就OK了,何必又被炸又做難民又做僵尸的。
可見,穿越這件事,也要注意限速。
別問上官舒為啥會在這里,她也不知道。
那日在病患營內(nèi)被姬神醫(yī)迷暈后,再次醒來就已經(jīng)在難民隊伍里了。
而且,醒來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被包成了木乃伊,跟家人一起被塞在一輛馬車內(nèi)。
那時她還不知要被運送到哪里,只知道,自己是被整容和抽脂了,臉整成什么樣了暫且不知,這身材嘛,由白胖子變成了窈窕淑女,抽脂抽得是立竿見影。
她慶幸,幸好是冬天,否則運送他們這滿滿一車的“木乃伊”傷員,路上恐怕早就因為他們傷口感染發(fā)出惡臭而一路“飄香”了。
然后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對周圍人和事的認知就是草船借箭——有霧(誤)??!
先是相公司南云告訴她說:“咱們被埋在了雪崩下,幸好一隊難民路過救了咱們?!保€特意囑咐她:“見過姬神醫(yī)的那段事情要爛在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說。現(xiàn)如今,咱們就只是普通的農(nóng)戶?!?p> 再就是,她親爹告訴她:“咱們一家換了姓氏?,F(xiàn)在,你爹我叫秦忠,你娘叫秦符氏,你叫秦舒,你弟叫秦風,在戰(zhàn)場上救你的人是你的干爹秦蒼?!?p> 后來她娘跟她解釋說:“你爹就是因為受了你干爹的救命之恩才決意要做人家的義弟,還要跟人家姓的,而且還強行要你認下這個干爹。”
沒錯,那個管家秦蒼搖身一變差點成了祖宗。還有,秦蒼竟然是司爺爺?shù)牧x子。
來到這里已經(jīng)換了兩個姓的上官舒在心里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這第一是因為姬神醫(yī)眼神兒著實不太好,連自己最愛的齊齊都能認錯,親爹和干爹的身形天差地別好不,親爹是文弱書生的小身板,干爹那可是膀大腰圓的大塊頭兒;第二就是因為親爹的腦子有點不走尋常路,干爹只是救了自己,沒必要讓全家都跟了人家姓??;第三是因為這一家的關(guān)系是真夠復(fù)雜的。
上官舒看看這一家子的木乃伊,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這一家子是都cosplay 上癮嗎,想趁著自己面容被毀要進軍好萊塢?!
上官舒,啊,不,現(xiàn)在是秦舒,她的思緒被稚嫩的童音打斷。
“什么是穿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