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事去勞追憶
青青咳了一聲,將杯子放下,似乎是嗆了水,靳華峰和李銘鼎連忙上前,可還是被李銘鼎搶先一步。靳華峰頓住腳步,青青已經(jīng)嫁了人,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后的假小子了,自己有什么資格上前?
看著李銘鼎溫聲細(xì)語給她擦嘴撫背,宛若對待珍寶,靳華峰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不僅多余,還很礙眼。
孫玉秀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上前對靳華峰表示感謝,畢竟當(dāng)初是他提供了院子,張逸堯和秋漠這才有了落腳之地。
靳華峰連道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余光卻一直盯著青青。見她和李銘鼎夫妻恩愛,感情甚篤,胸口宛若壓著一口巨石,分外堵得慌,仿佛整個世界都可惡了起來。
青青握住丈夫的手,表示自己沒事,并讓他安心。然后起身看向了靳華峰,“故人相逢,咱們要不要坐下聊一聊?”
靳華峰張了張嘴,卻是聲音沙啞,連他自己聽了,都格外看不起自己,“好……”
孫玉秀和江紫楓拉著情兒走到了門外,將空間留給他們?nèi)?,有些事情還是得當(dāng)事人自己解決才行。
來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孫玉秀拉著情兒的手,眉宇間難掩焦急,“劉子盟如今還活著,你手中可有證據(jù),能將他置于死地?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他手中有官員們的把柄,現(xiàn)在不少官員迫于壓力不得不保他,若能將這些把柄公開或者毀掉,是不是就沒人保他了?”
情兒四處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這才低聲道:“你此時不該露面的,若被人發(fā)現(xiàn),你會很危險?!?p> 孫玉秀又豈非不知?只是劉子盟一日不死,她就一日無法安心,“現(xiàn)在我只想讓他死,他害死了這么多人,絕不能讓他活在世上!”
情兒嘆了口氣,“他在有狐別院有間密室,我曾誤闖過一次,或許里面有你要找的東西。商姹城中還有其他勢力,近期你最好不要出門,我擔(dān)心有人要對你們孫家下手。如今孫家步步緊逼,劉子盟殺人也是證據(jù)確鑿,只需再等上幾日,或許他就人頭落地了。如今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
孫玉秀輕輕點頭,“我明白,你跟我走吧,靳公子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跟著我一起回天檣城吧?”
情兒卻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我懷疑靳家的錢掌柜與劉子盟暗中聯(lián)系,我還需要再確認(rèn)一下,一旦查到實證,我就立刻去松園找你!”
“會有危險嗎?”
情兒笑了笑,“我會小心的,能被那位劉公子送出去的人,還是有些本事的。”若非如此,劉子盟怎會抓到那么多人的把柄?
有狐別院的女子,或騙,或擄,都是劉子盟用來控制官員富戶的手段。在他眼里,將這些女子訓(xùn)練好了,讓她們對自己死心塌地,再將她們送給各位官員富戶,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以此控制這些人。情兒就是他送給錢掌柜的禮物,如今又被錢掌柜轉(zhuǎn)送給了靳華峰。
只是劉子盟可能沒想到,虛情假意是換不來真心的,他未曾對情兒真心,情兒自然也無需對他真意。所以一開始,情兒眼中的所謂愛慕,不過是陪著劉子盟,演的一出戲。
有狐別院里的姑娘們,或許有人曾經(jīng)真心愛過,但甜言蜜語好聽,聽多了也就膩了,若真的對她們好,又豈會將她們送人?
朱顏兒她們能冒死將孫玉秀從青樓救出來,不就是看透了那位劉公子不值得信任嗎?而那隨處可見的山匪,全都是由府中高手所扮,當(dāng)初那些被英雄救美的女子,哪能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有狐別院的女子沒有一個是不恨劉子盟的,所有人都恨得咬牙切齒,只是沒找到報仇的機(jī)會。如今機(jī)會來了,她們自然不會放過,誓要將他置于死地!
“你放心,姐妹們都知道該如何做,你身體剛好,還是要多休息才是?!?p> 而在另一邊,靳華峰看到青青臉上的疤痕,終是沒敢上前一步。李銘鼎卻是忍不住,直接砸在了他臉上,為青青出了一口氣。
靳華峰捂著疼痛發(fā)脹的臉,一聲也沒吭,這是他欠青青的,他挨得一點兒也不冤。
將李銘鼎拉住,青青讓何修去給靳華峰找藥,自己則是拿出帕子,想給他擦一擦臉上的滲出的血。
李銘鼎把她拉回來,“你別動手,當(dāng)初你受傷時,他又在哪兒?不過是挨了一下,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受不了的?”
靳華峰從地上爬起來,剛才不小心咬到了舌頭,所以看起來有些慘烈。擦了擦嘴,靳華峰看向青青,“他說的沒錯,是我沒保護(hù)好你,若當(dāng)初將你接回靳家,你也不會受傷,不會流落到江南。等你身體好了,隨我一起回長安好不好?”
“休想!”李銘鼎對姓靳的可沒半點好感,“青青姓柳,與你們靳家可沒半點關(guān)系,即使要回長安,我們也是去蓬萊酒莊!讓我們回靳家,莫非你還想再害她不成?”
靳華峰沉默,父親第一次見青青時就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可他只是讓自己和青青斷了來往,要燒邱老板的酒樓,這不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事。一個正常的父親,得知自己有個流落在外的女兒,難道不該將她接回來,好彌補(bǔ)一下缺失的父愛嗎?
想到自己和父親的關(guān)系,靳華峰突然覺得,李銘鼎說的或許是對的。父親連他這個唯一的兒子都苛責(zé)嚴(yán)厲,更何況是邱老板的妹妹?若是青青真的被接回靳家,怕是也不會幸福吧。
“抱歉,”青青拉著李銘鼎,避免他再次出手打人,“靳家我是不會去的,我只認(rèn)你這個哥哥,卻不會認(rèn)一個不承認(rèn)我的爹。我娘因他而死,他卻連我娘都不記得,還要對我趕盡殺絕。你說,這樣的人,我敢認(rèn)他嗎?”
靳華峰一驚,“你說什么?他竟然對你?”
青青點了點頭,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fā),露出右臉上的疤痕,“離開長安后,我遇到了一伙自稱山匪的人,可這些山匪卻不要錢財,只要人命。我被他們追到一處斜坡,亂石橫生,身上中了一刀,直接從上面滾了下去,這道疤痕,不過是其中之一。若非遇到孫老爺一家,恐怕我已經(jīng)曝尸荒野,這下你明白,我為什么要救孫玉秀了吧?他們于我,有救命之恩?!?p> 靳華峰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是比別人嚴(yán)苛,可青青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再不喜歡,也不至于殺人,這不合情理!可青青就站在自己面前,臉上的疤痕觸目驚心。
青青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每日一身男裝,拿著木劍以大俠自居,在街頭巷尾給一群混孩子們化解矛盾,美其名曰鋤強(qiáng)扶弱。可此時的青青,身體單薄,臉色蒼白,似乎風(fēng)一吹就能倒下,再也不復(fù)往日的生機(jī)。
“他……他怎么能……”
李銘鼎一聲冷哼,“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父親,才能干出這種事來!今日過來,就是要告訴你,青青和你們靳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也無需多費心思。按我的意思,互相做陌生人最好,互不干涉。但你既已追到了商姹城,又摻和了屠家和孫家的事,我們也承你的情,但若想得寸進(jìn)尺,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靳華峰還是很難接受青青已經(jīng)嫁人,尤其李銘鼎還是一個鄉(xiāng)野村夫,若是別的什么人,他或許還能好受些。可看到這個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他就心中忿忿,真想和這個人好好打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