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為

　　程小妹滿腔的柔情，瞬間被她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給攪沒了，險些奪眶而出的淚水隨著一個翻到天上的白眼倒流了回去。

　　她就多余跟這個沙雕搞煽情。

　　“走了走了，回去睡覺。”程小妹無語極了，拉著她往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小區(qū)門口走。

　　微風一吹，程小妹清醒了，越想越覺得十分社死，畢竟宋清舒現(xiàn)在對她根本不熟悉，肯定覺得她剛剛的表現(xiàn)很奇怪吧？

　　于是一直沒有主動說話，宋清舒也反常的沉默著。為了緩解這樣的尷尬，她拿出了程小妹給她的諾基亞，將其中一只耳機遞給她。

　　兩人聽著歌，在昏黃的路燈下并肩而行。

　　這首歌應(yīng)該是宋清舒后來自己下載進去的，程小妹之前沒聽過，主唱的聲音帶著幾分土味的魔性，反反復(fù)復(fù)唱著一句歌詞：

　　“你總是唱，你總是唱……

　　“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為，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為……”

　　節(jié)奏十分洗腦，程小妹聽了兩句就學會了整首歌，小聲跟著哼唱了起來，直接把宋清舒聽笑了。

　　“節(jié)奏響起，一根大蔥在唱歌?！彼f。

　　這個形容實在很貼切，程小妹無語地笑著回：“簡直了，奪筍吶?！?p>　　“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彼吻迨娼忉屃诉€不如不解釋，“他其他的歌更魔性，讓人聽了直想穿上打滿補丁的長衫，披頭散發(fā)留著山羊胡子上街討飯?！?p>　　程小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笑得直不起腰：“也不失為一種搖滾精神。”

　　“當然啦?！彼吻迨嬲f道。突然，她難得正經(jīng)地跟程小妹說，“其實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姐姐對你越好，你心里負擔越重，對嗎？”

　　程小妹收起了笑容，沉默不語。

　　“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姐姐對你好，一定是因為她想要對你好，而不僅僅因為你是她法律上的妹妹，所以出于責任和義務(wù)去做表面上的照顧。”

　　程小妹腳步一頓，宋清舒沒有察覺，向前走了一步，牽動著耳機，從程小妹的耳朵里滑了出來。

　　魔性的音樂聲退去，濃重夜色下寂寥的靜謐席卷而來，微風卷起樹葉的沙沙聲猝然轉(zhuǎn)變成尖銳的耳鳴，讓她感受到一種震撼心靈的感動和不知所措。

　　“怎么了？”宋清舒被她的神情嚇到，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我說錯什么了嗎？”

　　程小妹聲音沙啞地問：“你為什么這樣說呢？”

　　宋清舒撓撓頭，做出了一副苦惱的表情：“我感覺得到啊，你那么好，你姐姐當然會喜歡你的呀?！?p>　　“而且，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她說，“剛才你不是還聽了嗎？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為，親人之間的感情就跟潮汐一樣，浪潮應(yīng)該不會因為弄亂了沙灘而感到自我懷疑吧？”

　　宋清舒說，“你不要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拖累你姐姐，你姐姐養(yǎng)大你當然很辛苦，你感謝她對你的照顧是應(yīng)該的，但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在感謝著你的陪伴呢？”

　　程小妹被震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宋清舒，真的是這么想的嗎？她覺得自己要繃不住了。

　　“畢竟，失去父母的人不止你一個呀?！彼吻迨鎳@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所以，不要再說那樣的話啦，你的存在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從姐姐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一刻起，就悄無聲息爬上她頭頂?shù)臑踉坪完幱?，因為她的話而突然消散了?p>　　隨之而來的，還有程小妹無法控制的眼淚。

　　她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仿佛長久背負在身上的枷鎖突然被卸下去了，也仿佛久病沉疴的患者偶然嗑了一粒救命仙丹，猝不及防的得到了治愈。

　　她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臟在顫，手腳在顫，下巴在顫，眼淚在顫。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才轉(zhuǎn)身面對著宋清舒，并張開雙臂擁抱住她。

　　宋清舒很瘦，比程小妹稍微矮一些，手長腳長的程小妹可以直接把她圈在懷里。這跟記憶中任何一次擁抱姐姐的感覺都不一樣。

　　因為她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和這樣平和的舉動了，程小妹對此最近的印象，還是她上小學的時候，她矮矮的，小小的，還有點胖乎乎，只能圈住宋清舒的腰。

　　后來，她們兩個經(jīng)常吵架，見面都少，更別提擁抱。

　　程小妹淚眼汪汪的，額頭埋在宋清舒肩上，無聲地流淚，結(jié)果還沒等她好好宣泄一番，就被宋清舒五彩斑斕的爆炸頭刺撓得直想打噴嚏。

　　程小妹：“……”殺馬特真的毀了她好多溫柔！

　　“好啦?！彼吻迨鎰傁牖乇ё∷?，并安慰一番，下一秒就被她無情推開，并且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

　　宋清舒做了個疑惑的表情，聽見程小妹深情地望著她，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姐，你的頭發(fā)上面……有一股燒烤味兒！”

　　說完，她拔腿就跑。

　　還沒成功跳戲的宋清舒：“……”

　　“你站住，我保證不打死你！”宋清舒張牙舞爪地追上去，兩人又跟剛從網(wǎng)吧出來的時候一樣，你追我趕，歡聲笑語。

　　不一會兒，來到了宋清舒家，半新不舊的筒子樓，聲控燈壞了，兩人摸著黑往上走，程小妹故意嚇她姐，一驚一乍的在她耳邊發(fā)出怪聲。

　　宋清舒明知道是她在旁邊使壞，但每次都會被嚇到，一路上三樓，程小妹已經(jīng)攢了十好幾頓打。

　　上一次來找宋清舒，兩人完全不熟悉，宋清舒還以為她是追債的，這回再來，程小妹就沒那么拘謹了，直接往沙發(fā)上一癱，看著宋清舒盡地主之誼，給她找拖鞋，拿飲料。

　　“你穿我的睡衣吧?！彼吻迨鎻囊鹿窭锓鲆惶浊B格帶小紅花的睡衣，“趕緊洗澡睡覺，明天五點就要起來去上早自習。”

　　宋清舒愛干凈、強迫癥這一點倒跟后來一樣，床單平整，一絲褶皺都沒有，被子平攤在床上，四個角跟床角對齊，衣柜里的衣服更是按照顏色掛好，褲子則折好放在旁邊的隔斷里。

　　這也是程小妹之前對她挺有意見的一點。

　　——從小到大，家里的東西，哪里拿的，用完必須放回去，連朝向都不能有偏差，真不知道她這樣的終極潔癖患者，在宿舍里是怎么生存的。

　　程小妹邊想，邊抱著睡衣吊兒郎當?shù)幕芜M浴室，先看了一下洗浴用品都是怎么擺放的，才打開花灑，調(diào)出熱水開始洗澡。

　　洗完以后，不僅將現(xiàn)場復(fù)原得跟沒動過一樣，還把浴室的地面拖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這些都是被宋清舒長期壓迫出來的下意識習慣。

　　而宋清舒讓她先洗的原因就是她清楚自己特別龜毛，一般人都受不了，之前有同學來家里玩，都是先讓她們折騰，她來收尾。

　　結(jié)果，這次進了浴室一看——怎么跟一開始一模一樣？難道程小妹同學在里面大半個小時，就只是參觀了一下嗎？

　　探頭出去看了一下，正好看到程小妹閉著眼睛在吹頭發(fā)，頓時驚覺，這孩子真能處，強迫癥比她還要厲害。

　　程小妹還不知道自己的舉手之勞已經(jīng)讓宋清舒對她徹底改觀了，默默吹干了頭發(fā)以后，開始百無聊賴地打量起宋清舒的房間來。

　　她之前也沒怎么看過宋清舒的房間，如果不是上次去收拾東西，都不知道她喜歡收集娃娃，還有寫日記的習慣。

　　這會兒家里條件應(yīng)該沒有那么好，家具挺舊的，書桌蠻大，原本放盲盒的位置擺了很多書，程小妹過去看了一眼，好家伙，全是漫畫和小說。

　　程小妹生活在條漫時代，冷不丁看到這種紙媒上連載的分格漫畫，那種震撼是難以形容的。

　　簡單翻看了幾本，程小妹突然想起來，這個時期，剛好是國內(nèi)網(wǎng)絡(luò)小說蓬勃發(fā)展的時期，收費閱讀開始興起，同時，紙媒也并未衰敗——小說繪、知音漫客、男生女生、花火、愛格等少女雜志，堪稱一個時代的共同記憶。

　　也正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線上漫畫連載平臺，最出名的比如有妖氣，而他們早期孵化的IP一直到她那個時代都還是大熱門。

　　宋清舒不是想做動畫嗎？她完全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培養(yǎng)一些原畫習慣，對藝考絕對有益無害。因為漫畫是概括性的形體語言，這跟速寫的理念是共同的，漫畫畫的好的人，速寫也肯定不會太難看，速寫畫的好的人，塑形也不會太差。

　　一瞬間，程小妹就理順了她姐以后的加練方式。

　　同時，她萌生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意外的打算——她想寫小說。

　　這個時期，無疑是網(wǎng)絡(luò)文學發(fā)展最迅猛的時期，3G時代的剛剛來臨，沒有廣播劇，沒有條漫，沒有手游，更沒有直播去分攤流量——手機閱讀成為最方便，最快捷，也是最新潮的碎片化娛樂方式！

　　再加上她看過那么多的網(wǎng)絡(luò)小說和漫畫，什么霸道總裁，什么馬甲文，什么滿級大佬，熱點和風向還不是一抓一個準？！

　　憑借這些，賺點學費應(yīng)該不難吧？畢竟宋清舒藝考還要一大筆錢，靠在食堂打工肯定是賺不到的。

　　程小妹回憶著目前比較流行的一些網(wǎng)絡(luò)小說網(wǎng)站，決定下次再有機會上網(wǎng)，她就去搜一下投稿方式，研究一下網(wǎng)站福利，趕緊開一本書出來。

　　唯一不太方便的是，按鍵手機不好碼字，而想要靠寫小說賺錢，日更三千是最基本的。

　　想到諾基亞那個堅硬的九格拼音鍵，三千字碼下來估計手指得直接廢不可！看來，得想個辦法每天摸到電腦才行……

　　宋清舒洗完澡，收拾好浴室出來，就看到程小妹站在她的書柜前面，手里捧著一本攤開的小說雜志，視線卻并未落在上面，反而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點頭的，顯然在思索著什么。

　　“想什么呢？書都給拿倒了?！彼吻迨嫫骋谎鬯掷锏碾s志，湊到她跟前無語地說。

　　小姑娘剛洗完澡，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望向她的眼神里面更是盛了一汪清泉似的溫潤無比。沐浴露香甜的氣息傳來，程小妹猛地回神，視線落到她臉上，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