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過年（上）

　　新冠疫情一直持續(xù)不斷，眼看著就是春節(jié)。政府號召全民當(dāng)?shù)剡^年，能不回家的都不回。

　　號召歸號召，喬蓓蓓他們肯定要回家的。不用說別的，過年人家外賣小哥也會休息，飯店也會休息，他倆怎么吃飯？

　　喬蓓蓓和樸嘉算好時間節(jié)點，早早搶到高鐵票，定好計劃在臘月二十九回家過年。

　　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放假的日子，喬蓓蓓很開心。她跟爸媽微信視頻：

　　“爸爸，我買好票了，二十九晚上九點左右到家！”

　　“好啊，好啊，我們等你回來?！?p>　　“今年給自己買新衣服了沒？”媽媽擠過來搶著問。

　　“買了一個外套?！?p>　　“啥樣的，好看嗎？毛衫呢？”媽媽提起新衣服就來勁。

　　蓓蓓覺得老媽有些幼稚可笑，思維和小學(xué)生一樣，越來越簡單，容易滿足。

　　其實安老師很開心，因為她的寶貝女兒終于找到工作，在BJ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雖然安老師每次跟別人提起女兒，會輕描淡寫，說先在BJ干著，心里卻指不定多驕傲。父母嘛，都這副德行。

　　過年買新衣服是一件隆重的事。老媽愛臭美，平時就買個不停，過年嘛，肯定得新年新氣象，過新年穿新衣，討個好彩頭。從小到大，給蓓蓓買過年新衣服，把女兒打扮漂漂亮亮，去給親戚朋友拜年，是必修課。每年元旦前后，過年的計劃開始實施。畢竟已經(jīng)進入臘月，春節(jié)的腳步越來越近，老媽著手給全家人買新衣服。那會兒淘寶還不是主流，商場會借節(jié)搞大促銷活動，什么全場六折，買500返500代金券，買夠多少參加抽獎活動，商家絞盡腦汁吸引顧客掏腰包。那些日子老媽仿佛很興奮，她會先自己去各大商場踩點，踅摸一遍哪家店搞活動力度大，哪件衣服適合誰。然后等到節(jié)假日，帶領(lǐng)全家去湊單購買新衣服。進這家出那家，不勝其煩地試穿。蓓蓓最討厭被媽媽拎著試穿衣服，太累太麻煩。爸爸也是，不太配合，說一些風(fēng)涼話。媽媽卻一意孤行，樂在其中。在老媽看來，精打細算把全家人打扮一新，高高興興過大年，有面又有里，過年走親戚自己臉上有光。

　　當(dāng)然，促銷抽獎活動會隨后進行。喬蓓蓓清晰地記得，有一年老媽參加商場抽獎，晚上過了12點都沒有回家。爸爸擔(dān)心媽媽安全，帶著喬蓓蓓沿路尋找。夜已深，街道兩旁的店鋪全部打烊，白天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馬路冷冷清清，只剩下孤獨的路燈散發(fā)著慘淡的光?；璋抵?，蓓蓓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騎著一輛自行車，斜挎著一個小包，奮力踩著腳蹬子上坡。寒風(fēng)凜冽，月光皎潔。

　　“媽媽，是你嗎？”蓓蓓驚叫。

　　“哎！”

　　爸爸責(zé)怪道：“你還知道回來呀，我們還以為你要住商場，抽到大獎沒？”

　　媽媽笑笑搖搖頭：“都騙人的?！?p>　　真拿她沒辦法。女人就是這樣癡迷于買買買。

　　盼望著，盼望著，今天已經(jīng)臘月二十五。喬蓓蓓正在收拾行李，準(zhǔn)備回家過年。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蓓蓓打開單位工作群，收到一條通知：

　　為積極響應(yīng)政府就地過年倡議，現(xiàn)摸排一下大家過年回家情況。買好票準(zhǔn)備離京過年的，請如實上報。

　　喬蓓蓓隱約有一絲不祥的預(yù)感。又過了一天，單位正式通知，推后到年三十下午放假，單位所有人不準(zhǔn)離京過年。大家炸了鍋，對這個規(guī)定表示不理解，明明是大力提倡就地過年，怎么執(zhí)行起來變?yōu)閺娭凭偷剡^年，而且推后放假，還怎么讓人過年？大家吐槽了許久，最終也無可奈何。其實，別的同事畢竟大部分有家有室，在BJ過年也挺好。只可憐喬蓓蓓這些孩子，她們可怎么辦？

　　喬蓓蓓默默退掉好不容易搶到的高鐵票，有些崩潰。567蹭蹭主人的腿，喵喵叫著，沒心沒肺地纏著蓓蓓要吃鴨肝。蓓蓓掏了兩塊肝丟給它，彎下腰擼擼它的胖腦袋，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567覺察到主人的情緒，嘴里停下嚼動，吃驚地喵叫一聲，用胖胖的頭蹭蹭主人的手，安慰主人不要難過。

　　“還是77心疼姐姐。”蓓蓓呢喃，心情好多了。

　　樸嘉將近半夜帶著滿身寒氣回到家。他得知女朋友不能回家過年后，表示要陪她在BJ一起過年。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年三十。喬蓓蓓在廚房忙碌年夜飯。只見她戴了一雙藍色袖套，系著一個藍色卡通圍裙，拿著筷子在炸豬肉丸子。她在家?guī)缀鯖]有下過廚，爸爸有高超的廚藝，神奇地做各種蓓蓓喜歡吃的飯菜。爸爸常常說，他喂了兩只饞貓，蓓蓓是小饞貓，媽媽是大饞貓。爸爸做的飯菜有多好吃，媽媽做的就有多難吃。蓓蓓喜歡比較爸媽，來壓老媽一頭。媽媽把什么清淡飲食，健康飲食，低糖低鹽掛在嘴邊，所有飯菜都沒啥味，實在是不敢恭維。媽媽也會嫌棄爸爸的飯菜是“打死賣鹽的——咸死”，但蓓蓓吃得津津有味。

　　鍋里的油沸騰著，隨時都有可能飛濺燙到手。蓓蓓看過小紅書教程，試著做幾個菜。樸嘉在旁邊打下手，他戴了一雙一次性手套，笨拙地在手心里擠出一個個圓丸子。他們弄了大半天才炸完，收拾洗刷餐具停當(dāng)，已經(jīng)到了午飯時間。

　　做飯真不易。蓓蓓感嘆，爸爸這么多年辛苦付出無怨無悔，她真有些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