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隕星天墜
開禧三年秋，金軍南下，舉國震動，君臣惶恐，宋寧宗環(huán)顧四周，只見群臣相互推諉，竟無一人可領(lǐng)軍北伐，寧宗目露絕望，厲聲問道：“朕這偌大的大宋，就無人可堪一用嗎？”
“微臣有一人選，在上饒罷官隱居的辛棄疾一直力主北伐，不如征他回朝......”一名大臣提議，其他眾臣也聽過辛棄疾的大名和才干，紛紛附和。
“不過他已經(jīng)年過花甲了吧？還能上戰(zhàn)場嗎？”
“哼，不上也得上，他自己不是寫過‘憑誰問：廉頗老矣，上能飯否’嗎，現(xiàn)在給他上戰(zhàn)場的機會，就是死在戰(zhàn)場上也是賺了?！?p> 聽到這些議論，寧宗臉色變得鐵青，堂堂大宋，現(xiàn)在竟無人可用，只能讓一名花甲老人領(lǐng)兵作戰(zhàn)，更為諷刺的是，這個老人已被罷官二十年了。
“傳我旨意，請辛棄疾出山。”寧宗雖覺羞恥，但眼下情況危急，不早做決斷的話，金軍不日便能兵臨城下。
上饒，恬靜的瓢泉莊園迎來一大批客人。
“大人，并非辛家違逆圣命，實在是家兄病入膏肓，臥病在床已有數(shù)月之久，沒有辦法再去上陣殺敵了！”辛隨之沉聲道。
“怎會這么巧？本官需得親自確認，否則無法向圣上交待?！笔钩寄樕y看，他知道這次傳旨的重要性。
“這......那好吧，請隨我來。”辛隨之面露難色，他心中實在不想讓病重的辛棄疾得知此消息，但使臣這邊又無法推脫，只好應(yīng)承下來。
使臣隨辛隨之穿過庭院，只見庭院內(nèi)白墻環(huán)護，綠柳低垂，甬道相銜，山石點綴，有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傾瀉于石隙之間。使臣見狀不由稱贊一聲：“辛大人倒是雅致?！毙岭S之隨便敷衍了兩句，兩人便到了辛棄疾的臥室。
輕啟門扉，借著落日的余暉，使臣隱隱看到一道干枯的身影側(cè)躺在床上，在金紅色的光糜中，顯得很是瘦小。
“這位。?？墒切翖壖残链笕耍俊笔饭侏q豫著開口，他雖沒見過辛棄疾，但聽人說是個身高八尺，形體偉岸的男子，縱然年邁，應(yīng)該也不至于如此。
“咳咳，正是老夫，請問......有何事？”床上側(cè)躺著的身影緩緩翻轉(zhuǎn)過來，似是有些吃力，辛隨之忙上前幫忙。
“辛大人！金軍南侵，圣上希望您能帶兵北伐！”使臣有些激動地開口。
“......”
“辛大人！辛大人！您聽到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聽。。聽到了！抱歉，一時有些失神?！?p> “老臣領(lǐng)旨。老臣，愿帶兵北伐！”
當晚，屋內(nèi)燭光晃動，兩道人影促膝而坐。
“你的身體堅持不下去的。”辛隨之眼簾低垂，輕聲勸道。
“我等了四十年，才等來了這個機會，我不想放棄?！毙翖壖猜曇羯硢?，但渾濁的雙眼卻還是像年輕時那樣閃著青光。
“人力有盡時，天意命難為?！毙岭S之哀嘆一聲，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隨之......我知你來歷非比尋常，你可否有辦法？要死，我也想死在戰(zhàn)場上?！?p> 辛隨之的身影凝固了，思緒翻飛，想起這幾十年來的朝夕相處：童稚時求學(xué)的天真爛漫，青年時征戰(zhàn)的豪情壯志，中年時為官的壯志難酬，他陪伴辛棄疾一路走來，如今站在他生命的終點。他真的很想幫辛棄疾一把，是的，他有能力做到。可是，他的使命只是作為一名看客，不被允許改變歷史。否則，后果會很嚴重。
他望著辛棄疾充滿希冀的眼眸，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好?！毙岭S之輕聲應(yīng)道。
是夜，雷聲大作，電光肆虐，風(fēng)雨搖曳。
翌日，使臣再次來訪，卻沒見到辛隨之，只見一道身影龍行虎步迎面走來，竟然是辛棄疾！此時的辛棄疾披堅執(zhí)銳，身姿矯健，目光如電，像是年輕了20歲，根本不似昨日那個佝僂在病床行將遲暮的老人。使臣看的有些發(fā)懵，辛棄疾見狀，也不解釋，聲如洪鐘道：“使臣大人，我們出發(fā)北上吧?！币宦飞?，使臣百般詢問辛棄疾是否服用了什么靈丹妙藥，辛棄疾沉默不答。
不久，辛棄疾統(tǒng)帥三軍北伐，一路上用兵如神，往往能料敵先機，殺得金軍潰不成軍，一路退敗。朝堂之上捷報連連，民間也是一片歡騰。可世事難料，這日，辛棄疾橫刀立馬，遠眺山河，汴梁城的輪框已經(jīng)遙遙在望，軍中士氣蓬勃，像是今日熾熱的太陽。辛棄疾瞇起眼抬頭看向太陽，似乎有些不對，頭頂?shù)奶栐絹碓酱?、越來越亮。辛棄疾眼中的神采漸漸暗淡，不由流下兩行濁淚，哽咽道：“隨之，是為兄對不住你。”
......
“前線傳來戰(zhàn)報。十月三日，辛將軍正欲率軍與金軍決戰(zhàn)于汴梁城外，忽遇隕星天墜，當營而隕，士兵死傷無數(shù)，哀鴻遍野。殘存將士士氣大跌，四散潰逃。”
朝堂眾臣聽聞此噩耗，不禁滿座嘩然，亂作一團。寧宗勉力支撐，用顫巍巍的聲音問道：“辛將軍呢？”
眾臣聽聞不由安靜下來，眼中滿懷期待，若是那個男人還活下來，那么未必不能收攏殘部，養(yǎng)精蓄銳后再謀北伐，就算無力再戰(zhàn)，回來自保臨安應(yīng)無問題。
“這......尚未找到辛將軍尸體，但據(jù)士兵稱，當時辛將軍正在隕星降落中央，應(yīng)當無幸免之理......”
撲通一聲，寧宗竟從龍椅上跌落下來，淚如雨下，聲嘶力竭地喊道：“天要亡我大宋！天要亡我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