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去晝往，又隔幾天，到所謂開學儀式舉辦的日期。裘明起了大早，頭上粘著死活不回精神空間的魂球，懷抱布靈，盡量表面淡定地抵達秘境內(nèi)的一處木牌標注的空地。
空地上搭著簡單到簡陋的木制圓臺，孤零零立在最邊緣。
天色很早，來了三三兩兩的同學，人數(shù)不多，考慮到國家學院的學生本就寥寥，這點人數(shù)所占的比例挺大。
不經(jīng)意瞧到有人邊做鍛煉邊在等候儀式，跟著御獸起起伏伏，正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倒襯得外貌稚嫩的裘明不怎么特殊，泯然眾人。
還沒到儀式時間，他就四處溜達，東張西望，留意到剛認識的一男一女兩個少年。其中的女生，嚴晶也發(fā)現(xiàn)他，微微搖手。
裘明打招呼。
“啊，”泛運驚一下，才注意到裘明，自來熟地拍肩，臉上的雀斑隨神情變化跳躍，“是你啊，幾天沒見?！?p> 嚴晶臉頰微紅，對裘明彎起珍珠般閃亮的杏眼。
裘明和他們閑聊幾句后，詢問他們是否見過一個看著面善又特講究的黑大個，二人面面相覷，嚴晶說沒見過。
裘明嘆息。
“誒，說要找人的話，”泛運沒管身邊拉扯他的同伴，左看右看，反問裘明，“你有見過領著一只黑貓的女孩子嗎？”幾秒后，這少年忽然反應過來方才的描述太含糊，補充條件：“就是在抓武會中出現(xiàn)過的，她和另一個男的還挺厲害，我想她會不會在這里?！?p> 禮尚往來，有問有答，裘明翻動記憶，從未在抓武會中見過這樣的組合，也沒在抓武會外的場合遇到過。
泛運很是惋惜，嚴晶拉他的胳膊。
“干嘛，”泛運覺得奇怪，“嚴晶，我又做錯什么了？”
嚴晶不吭聲，微曲手指，指裘明。
“啊哦，”泛運抱頭道歉，“是你先問的，我走神了，真對不起?！?p> 泛運傻笑之際，嚴晶替他解釋：“你別在意，他只是手癢，想找人打架。他從小就這樣，至于那個原人女生……”
輕輕擺手，裘明沒放在心上。
“那女生確實厲害嘛，明明沒有親和天賦，只帶著一只貓和一片奇形怪狀的飛蟲，居然打得我還不了手……上回是我大意，絕對是！”泛運信誓旦旦。
“可是她不在這里，應該不是我們國家的人，你找不到人啊?！眹谰Х瘩g。
泛運受到打擊，幾息后提起精神：“總有機會的?！彼咳豢聪螋妹?，目光灼灼：“要不我們打一場？前幾天你是和學長打過吧，好詐，學長強不強？你贏了嗎？”
又遇到一個戰(zhàn)斗狂，不好戰(zhàn)的裘明被泛運突然的熱情嚇一跳，就在嚴晶的掩護下匆匆找理由逃了。
搞了半天，還是毫無收獲。他接著帶兩小只閑逛。途中，每逢逛到一些正努力鍛煉的御使附近，魂球就撅嘴出氣，恨鐵不成鋼似地嘰叫。
裘明忍無可忍，傳念道：“你這球又想干嘛？我尋思你也沒多勤勤懇懇吶，上回在靈湖招貓逗狗，氣得塔弗老師牙癢癢?！?p> “嘰?！被昵蛘f那是他偷偷努力過，而后才能驚艷所有凡人，讓弱雞御使學著點。
布靈也有異議，因為他就是魂球招的那只貓，主人不能回回和球哥吵架都把他帶上。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把裘明嗆得說不上話，于是，裘明就和魂球杠上了?；昵蛟谌藗兡X袋上蹦來蹦去，裘明甩著布靈抓他。
他們速度很快，很多人反應不及就被掠過，終于，魂球落在一個頭發(fā)蓬松、觸感熟悉的腦袋上，動了動，不由自主地呆下，有一種闊別已久的留戀。
“嘰？”啊，誰的腦袋這么軟？
裘明反應快一步，舉手一聲“呦”，打著招呼。
剛出關的宣逍很平和，回了招呼，同時就魂球的褒揚禮貌道謝。
招呼就罷了，對這只球道什么謝？裘明覺得他的表現(xiàn)還是不正常，離他遠了點：“出關啦，滄桑期，不錯啊。”
沉穩(wěn)點頭，宣逍微瞇眼，瞳孔放大，以一種審視的神態(tài)上下檢查裘明，好比在看肇逃的犯人，就在裘明懷疑他真有問題時，宣逍忽然沒話找話：“小明，聽我哥說，你被他安排的學長罰了，罰去塔蘭拔掉過量的魂系草木。”
“對啊，怎么了？”裘明一字一句，謹小慎微。
說到這，宣逍摸頭展顏，一如往常陽光地笑：“沒什么，就是我哥心里過不去，但開學時很忙，沒法子及時道歉，讓我轉(zhuǎn)述一句。他跟我說，鐘章學長成績優(yōu)秀，御獸有道，故而才派他來，沒成想會冒犯你們，很過意不去?！?p> 原來是這樣。裘明緩口氣，他無所謂的，被踢到地上和被打得七葷八素都不是他，受的那點皮外傷很快也恢復，真要說的話，讓魂球和他們理論還比較合適。
等等，讓魂球去？算了，他沒關系的，真沒關系！
“你不在意就行，”宣逍繼續(xù)笑，“對了，你不是親和魂系嗎？幫我個忙，你去拔草時有沒有注意到奇怪之處？”
剛放下的心又狠狠提起，裘明警鈴大響，含糊其辭：“奇怪之處？什么奇怪之處？就一堆普通的植株，連一階魔力也沒啊。”
他偷偷用余光發(fā)現(xiàn)魂球正咬住兩個觸手不做聲，端是幸災樂禍。
宣逍低下頭：“確實，那些植株很弱，那我為什么會……罷了，現(xiàn)在我滄桑期，厲不厲害，你以后可得叫我前輩?！?p> 魂球呼氣，一副失望的樣子，宣逍納悶，眼里的疑慮加深。
裘明急說：“別管他。這么看，我之前給你的土蓯蓉，你應該是完全吸收了吧。”
“喂，那顆土蓯蓉僅僅是催化，本質(zhì)上還是我積累深厚，是我厲害，早該突破，這才成功的?！毙凶再u自夸，好不得意。
裘明潑他冷水：“抓武會里三階的年輕人不少吧?！?p> 宣逍升起的驕傲飛了，不滿地用拳頭抵小伙伴的胸，打得裘明悶哼：“嘖，你身體真弱。”不冷不熱地奚落后，宣逍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后怕地說：“你是不知道我這些時候過的什么日子，成功突破后，太爺爺才放過我，終于能睡個好覺?！?p> “所以你受苦到底跟打人有什么關系？”裘明得理不饒人，抨擊某人曾經(jīng)拿兄弟出氣的行為。
宣逍悶悶地說：“你可以還手啊，啊對，你還手了，雖然等于沒動手?！?p> 裘明氣急，讓魂球在他腦袋上變重。魂球拒絕，沒看成好戲，他不高興。
“而且啊，”宣逍鬼祟般湊近，神頭鬼臉的，“你知道要是我抓到那個隨便在森林里種草的人，會怎么做嗎？”
裘明被他驀然的動作驚退，用奇怪的眼神瞧他：“什么種草，你這人上次的病還沒好是吧？”
宣逍不睬他，自顧自說道：“我會把他扒光，命令炫石把他渾身撞青，再扔到街上示眾。”他嘆口氣，其后才續(xù)上裘明的說法：“當然，前提是真有這人，你說呢，小明？”
裘明扭頭，翻白眼：“我有什么說法？”
眼見他實在正常，宣逍失望地道歉，把頭上的白球倒下來，邊給他按摩，邊緩緩朝人群的地兒走。
他走出一段路，布靈冒頭，通過精神交流：“主人，他恐嚇你?！?p> “廢話，我又不傻，”裘明懊惱地回傳意念，“我兩個月內(nèi)被同一個人揍兩次，不太冷靜，這才出那么大紕漏?！彼砸磷?，知錯就改，再接再厲。
“主人？”布靈覺得裘明的想法不太對。
“放心，以后絕對不露破綻?！濒妹鬟f個“盡情放心”的表情。
布靈默默收縮存在感，把自己藏回去。
裘明邁步子，朝宣逍那邊走，正走著就聽魂球和他念叨：“嘰嘰？”大意是，你最近那么忙嗎，連打人的時間都沒有？
這只球！裘明咬牙切齒，在心上記一筆。
“嗯，最近有點忙，忙很重要的事?！毙蟹叛厶魍鼐忱锏纳搅?，眼含擔憂，搖了搖頭。
裘明插進去，他怕這只球露底細，雖然可能早漏光了：“呦，說什么呢？”
宣逍見他過來，全然不在意地提要求：“哦對了，小明，我第三個御獸契約得去漠央看看，你也去吧?！?p> 裘明厚著臉皮睨他：“要去自己去?！?p> “小明，你知道嗎，”面對拒絕，宣逍又開始玄乎地東拉西扯，“醫(yī)生說我有片刻失控可能是精神修煉時太急躁了，又受到外界刺激，才混亂的，所以也不能全怪那個種草的人?！?p> “什么種草？你精神混亂了？讓我看看。”裘明一副始料未及的驚愕表情。
“你！”宣逍破功瞪眼，熟練地搓牙花子，豎起大拇指，“算了算了，你可真能裝，我比不過你！”
“什么裝不裝？”裘明難以理解，作打量狀。
“你愛演就演，”宣逍無可奈何，反復強調(diào)裘明必須得去漠央，隱蔽地指著眼睛，低聲道，“需要你用這里?！?p> “報酬呢？”裘明堅持不懈，還不放棄。
宣逍氣笑了：“你還好意思提報酬？”
魂球和布靈也為御使的負隅頑抗而羞愧，最終，在三人的咄咄逼視之下，裘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