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感覺自己縮小為一只螞蟻,鉆過白晃晃的裂縫,遍歷了空無一物的虛無,乍然接近了有如實質(zhì)的天光。
觸光的那一刻,他就倒頭栽下,腳面朝天地跌進沙里。
“呸呸?!?p> 冬風(fēng)呼呼灌入他此時的單衣,寒冷刺骨,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他使出不知哪來的氣力,趕忙把頭拔出來,咳出堵著氣管的沙粒,拍拍身子,抖抖嗖嗖地站了起來。
他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從這頭蔓延到另一頭,空蕩清寂,腳下的沙子仿若鐵粒,硌得皮膚生疼,鼻舌受凍了,發(fā)涼發(fā)紅,但依稀還能聞出一些海腥味。
沙面呈一條條細(xì)致的、均勻排布的紋理,加上潔白的顏色,足以令他判斷出:這里大概率靠近魚腹沙丘,在漠央的西部沿海。
倒是沒想到傳送到了這里。
他縮起身子,一邊發(fā)著抖,一邊召喚御獸,搜找衣物。萬幸穿梭空間通洞時,他身上的空間樞紐沒有損壞,還能用。
不一會兒,魂球、布靈和裘明準(zhǔn)備齊全,穿好了厚襖。
魂球打個哈欠,強提精神:“嘰?”哥們現(xiàn)在去哪?
裘明道:“去海邊,那里可能有綠洲,在這耗著不是事?!?p> 無人異議,裘明喚出馬煩,他一身灰撲撲的厚毛,絲毫不冷,很諂媚地用響鼻招呼。
裘明如同冬日的穿堂風(fēng),冷酷地下了指令,跨上馬背,兩小只隨后,馬煩卑躬屈膝地承接命令,揮動羽翼,奔天而行。
“主上,你的身體怎么樣?”飛行時,馬煩瞥了眼裘明臉上干涸的血跡。
裘明對向他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擦掉血跡,擦得不太干凈,留下一道粉痕:“這回遭了大罪,但還行,你快點。”
“收到?!瘪R煩加快速度。
興許是匆匆穿上的緣故,衣物包裹不嚴(yán),馬煩加速后,空中的冷氣越發(fā)刀子似的,唰唰刮磨裘明的臉、脖子甚至胸膛,他吸不住氣,呼吸困難,一喘一停。
不一會兒,裘明索性低頭,蓋上帽子,閉眼調(diào)息,感應(yīng)因此更敏感些,只覺獵獵寒風(fēng)都從身邊穿過。猝然地,他于黑暗中的無形之眼好似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點,就在他們的后方“亮”了,而后宛如水滴入湖,蕩起漣漪,“水面”開始震動。
“嘰!”“有人!”
魂球和布靈同時驚動,朝后看去。
至于裘明,他不必看就感覺到他們后方撕開一個碩大的窟窿,里頭攪合著他們異常熟悉的銳氣。
就連緊隨他而來的鐘章學(xué)長都不知所蹤,那個不該來的家伙卻像塊討人厭的牛皮糖,居然追到這里來了!
馬煩還保持著疾速,但傳遞的意念十分凝重:“主上,我們恐怕有麻煩了?!?p> “不用你說,繼續(xù)飛,別停,”裘明以精神力掃過身上所有的空間樞紐,“做好準(zhǔn)備?!?p> 馬煩應(yīng)聲撲翅,再次提速,幾近于長天拉出一條殘影。
一個身披金甲的人首先從窟窿中跳出,當(dāng)即瞄準(zhǔn)相隔甚遠(yuǎn)的馬煩,手上金影千變?nèi)f化,齊齊拋射。
只見萬千金光成點連線,以迅雷之勢速速攆上馬煩后尾,越出他們頭頂時就成百上千地下墜,形如漫天流星。
馬煩背上馱著幾人,彎羽閃身,躲開第一條、第二條,卻避不開千百條。
魂球于是發(fā)威,乘著這段空閑回復(fù)的魔力大派用場,蓄力打空一片,讓馬煩鉆空當(dāng)逃出,安全無事。
裘明松了一口氣,不料,那些拋下的金流就如同潛至水底的魚,漂亮的一個下擺尾,再如飛鳥,如炮彈,沖天而起,不曾損失一點一滴地咬上來。
裘明猛然轉(zhuǎn)頭,眺望后方。
馬煩跑路素質(zhì)卓越,其全力飛行,速度不會下于懂得“風(fēng)遁”的鳥類,僵持這陣,拉出的距離如此之遠(yuǎn),即便是大窟窿看著也只有芝麻大小,那人是憑什么把魔力操縱得如臂使指的?
眼見大批金星卷土重來,布靈果斷飄起,魔力擴散,攜著眾人銷聲匿跡。
失去了目標(biāo),金星停頓一瞬,開始繞圈徘徊,在天空中笨拙巡游。
還好,那個賢者還不至于隔著老遠(yuǎn)看透布靈的“隱匿”。
馬煩乘機大展雙翼,載眾人前撲,賺出一大段路程。
前頭的漫漫白色逐漸能看到盡頭,那頭為一更加無垠無際的暗藍(lán)取代,是海。
裘明回看后視,危險的金星流依舊在有板有眼地擴張,組成一個聲勢浩大的漩渦,端是引人矚目,蓋得蒼天無光,幸好這種慢條斯理的放大并不能追上他們的速度。
超高速中,魂球以魂仆燃火取暖,對抗冬季空中的寒流,布靈施法隱藏蹤跡,與秘境時相比,他的壓力驟降,維持得平穩(wěn),而馬煩保持疾速飛躍,背著他們馳騁。
裘明心知現(xiàn)下不是放松的時刻,遂使出魔力,盡己所能,為馬煩減少風(fēng)的阻力。
終于,后面的窟窿微縮成看不見的一點,而藍(lán)白交際的海岸線卻近在咫尺,渡過蒼茫的空白,那鮮明的藍(lán)色如此親切,令人望眼欲穿,恨不得其就列于腳下。
希望就在眼前,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頓住,將目光聚焦于凌空的一點。
那兒點點黑紋擴散,幽光索引,再度撕開,冷不丁散發(fā)炫目的銀芒,從中走出一個高大雄壯,武裝到牙齒的人。
“優(yōu)秀的機動性,我小覷你們了?!?p> 那人如此說道,話中含有欣賞的意思,面甲后的視線一掃而過,無論人獸皆心生寒意。
來不及暗中痛罵對方奇怪的空間能力,裘明明面用溫和的語氣好商好量:“這位先生,我真的只是莫名其妙路過貴寶地,一問三不知,您何苦咄咄逼人呢?”
那人沉穩(wěn)地說:“我知爾等只是誤入,所以并沒追殺另兩人。”
“我呢?我只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孩子?!?p> “你驚擾了祖先英靈,更殺了我地將士,”那人列出裘明種種罪狀,下了判決,“雖遠(yuǎn)必誅?!?p> “……”裘明頓了頓,說,“我一開始可是盡量避免下殺手,而他們招招要取我性命?!?p> “抱歉,你們頑強、優(yōu)異,假以時日,必成我人類生力,”對方客氣地表達歉意,語意陡轉(zhuǎn),“可你必須死,以告慰我祖英魂。”
這人話音尚存,密密匝匝的炸彈就一氣朝他擲去,圍得上下左右前后,六方六面水泄不通。
馬煩則立刻收翼,旋著身體下墜,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騰地展翅,輕盈地向海邊滑翔。
數(shù)百上千顆二階、三階炸彈攔得了敵人一時,卻攔不了一世,煙霾散去,他身體披覆的貼身輕甲依然嶄新閃亮。
?。ㄓF種屬)金縷玉衣
?。ㄓF屬性)氣/金/魂
(御獸能力)
【強化免疫】
【強化毒性淬煉】
【吸神】
【多核心】
?。ń榻B)由多種金絲依據(jù)人類氣脈精心編織的軟甲,貼合體表,對外部侵蝕污染具備極高的抗性。
四階的金縷玉衣固若金湯,縱使千斤的三階炸彈,恐怕也傷不得它的襯里。
見他們逃跑,金系賢者大手一揮,其后窟窿撕開更大,一個個甲士滾地葫蘆般地從里面掉下來。當(dāng)啷聲不絕于耳,那是他們隨身的鎧甲、武器和其他物事互相撞擊發(fā)出的聲響。
其中大部分甲士都因連續(xù)兩次不穩(wěn)定的空間轉(zhuǎn)移而頭暈?zāi)垦#径颊静环€(wěn),甚至不省人事,但賢者不在意。
他俯瞰遙遠(yuǎn)的飛馬,丟出一枚份量十足的印章。
?。ㄓF種屬)獸吞座
?。ㄓF屬性)金/木/魂
?。ㄓF能力)
【木質(zhì)金儡】
【劣化魂仆】
【多核心】
【狂性噬血】以進入狂暴狀態(tài)為代價大幅提高各項機能,增強對生命體的破壞性和掠奪能力。
?。ń榻B)古樸獸面印章人造成靈之物,以涵括四方金獸為主要能力,行金屬性躍遷之道,統(tǒng)合多類金屬造物后足以發(fā)揮超越境界的強大實力。
印章顯形那刻,不管昏厥抑或清醒甲士擁有的甲胄、武器和其他零件,統(tǒng)統(tǒng)自我拆卸,浮起,環(huán)繞在印章周邊,頃刻合一,在一大團輝煌灼目的光輝下,它們上組下合,最后居然合體為一個小樓高度,人形體態(tài)的金剛。
金剛電燈似的雙瞳亮得分明,對著受到驚嚇而飛高的馬煩伸出機械手掌,只是體積過于龐大,行動遲緩,被利索地閃開了。
賢者覺察到不對勁,金眼透視金剛,似乎從內(nèi)部瞧見了絲絲黑氣。
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低頭觀察,手甲的輪廓處依稀也漾著黑氣。
周身浮出金色的魔力,一放一收,經(jīng)過檢查,他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正被蛀空,像是不知何時進了一種微不可見的寄生蟲。
“腌臜手段。”
那人反感言道,輕舉起手。
點點金星繞其指縫回轉(zhuǎn),漩渦一般盤桓,當(dāng)空罩住了下方的天空,馬煩亦困囿其內(nèi),失去退路。
?。ㄉ`種屬)心意隨形十兵
?。ㄉ`屬性)金/魂
?。ㄉ`能力)
【強化變形】多種形態(tài)的變形武器,雙刃劍,槍炮,匕首,長矛,鉤索,但不拘泥于這些形態(tài),也不只是攻擊。
【銳氣】
【鍍金】
?。ń榻B)由感應(yīng)心魂意念這一目的而制造的通靈工具,將金屬性的多變性質(zhì)發(fā)揮得登峰造極,可依使用者心思而變化成不同形態(tài),而其本體不固,只是一團富有金與魂系魔力的光。
這次裘明成功捕捉到了這些金星的信息,如此不可捉摸的形態(tài),居然和之前的小隊敵人一樣,用的是三階的變形武器。只不過使用的法子天差地遠(yuǎn),效果也迥乎不同。
出路有限,馬煩閃轉(zhuǎn)騰挪需要空間,因而不時需要生受那臺金剛一拳,挨得很不好受。
若非魂球有幫一手,他早就墜落地面了。
“咕。”布靈焦急張望,可無濟于事。
連連不斷的沖擊下,五內(nèi)俱焚,嘴角又淌其血,裘明的眼神沉了:“馬煩,這座金剛是的核心是四階,硬茬子?!?p> 致命的掌風(fēng)襲來,馬煩翻滾躲過,傳念道:“主上你吩咐?!?p> 裘明抓緊馬脖子,免得被甩下,一股強烈失重感令他發(fā)昏,他使勁甩頭,傳念:“那群金流是三階的,就算由四階賢者操控也強得有限,我們直接捅出去?!?p> “咕?”萬一是陷阱?
“也得闖,在這里只是干耗著?!濒妹鞒榭昭鲆暎骋娔莻€以大欺小的無恥之人從容自若的模樣。
魂球和那金剛的掌風(fēng)硬撞上,被擊飛后飄回來:“嘰。”哥同意。
“球哥?”布靈忐忑地看向他。
這只球難得現(xiàn)出冷沉的面色:“嘰?!备绮辉趧e人搭的斗獸場唱戲。
裘明意外地看了魂球一眼,撇過頭:
“都同意了吧……”
布靈安靜地輕輕點了點身子。
混亂的氣流,四面八方的掌風(fēng),毛骨悚然的危機感,顛簸不止、翻轉(zhuǎn)不停的離心力,裘明忍著惡心眩暈,死力圈住馬脖子,忽地極力睜大眼。
“有一點,我們絕對比上面那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