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也希望對自身莫名奇妙的廚藝刨根問底,聞言十分配合地發(fā)動魔力,顛起虛幻的鍋,揮灑揚蕩間,四叔凝眉冷視,變得頗為平靜,曬得黢黑的臉隱約透出一絲冷感,等新一盤窩煤卷出鍋后,他抖著眼角,無奈又探究地看向裘明,眉宇中的冷意煙消云散。
“你的魔力很奇特,”四叔回憶著方才的感受,冷不丁問一句,“我聽說暉炅內(nèi)部學(xué)校眾多,我瞧著你也學(xué)過,那時候你就沒測試過自己魔力的性質(zhì)嗎?”
裘明道:“一直有測,毫無異常?!?p> “嗯?”四叔奇怪地打量著他,像在研究未知物種,不久后,忽然拍手叫道,“哦,你是魂系御使!強盛的精魂有個共同點:魔力與精神會密切相連,它們的‘精神轉(zhuǎn)化’就是這么來的,原來如此!”
裘明聽出些頭緒:“所以,有問題的不是魔力,而是精神力?”他想到了介紹的訊息中“精神催化”的部分。
細(xì)觀這些次的條目,不難發(fā)現(xiàn),比起直接展現(xiàn)的“能力”,“介紹”的部分似乎會額外展露一些從外在無法得出的秘密,這是什么原理?
四叔卻在得出推論后道:“小子,你是魂系,學(xué)過吸收精神力量吧?你試試把這塊,呃,你的窩煤卷的精神吸收看看?!?p> 裘明不咸不淡地瞟了差點失言的四叔一眼,慢吞吞地將手按到窩煤卷上。
點點微光閃爍,分解成金黑相間的顏色,順著他的手回旋,直至手肘,漫入裘明體內(nèi),而后,放在盤子上的黑塊四分五裂,散碎成了齏粉。
裘明收回手,握了握,感覺如常,沒什么變化。
四叔卻看得皺眉,踱步兩圈,直覺得方才冒出的精神含有某些令他很不愉快,有充滿既視感的東西。他百思不得其解,卻得出另一個結(jié)論,就是面前的這個小人類邪門。
“就你這情況,你還要做菜嗎?”四叔覺得棘手。
“不然,你幫我炒菜?”裘明賣力地說著好話,“對四叔你一定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p> “屁!我說不做就不做?!?p> 裘明失望地拉下臉:“不然我去找四嬸?”
雖然可能脾氣略微暴躁,但四嬸確實可能更好說話。
四叔顯然同樣明白這個道理,聞言氣笑了:“越過老子,找老子的婆娘是吧?你小子長了雙紅眼睛,就以為老子不敢抽你了?”
“四嬸愿意就行?!濒妹鞑怀酝{,堅定不移。
四叔頂著糙臉,堪稱兇惡地逼視裘明,一邊步步靠近,一邊擼起粗衣的袖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抬手一巴掌打過去。裘明嚴(yán)陣以待,眼睛薈萃忽閃不定的神光,聚起不多的氣力。
掌風(fēng)落下,冷颼颼的,擊歪裘明護(hù)在頭頂?shù)碾p手,勢若破竹,在頭頂砰地一下,打得裘明一個激靈,頭偏一邊,他卻猛然摸頭,不覺得痛,睜眼正對向四叔流露出無奈的雙目。
四叔先是嘆了聲:“我實在不喜歡暴力。”他給裘明一個隱含警告的眼神:“你和那只小方塊心眼都多,我可看得明明白白。你倆別整我婆娘,我就要燒高香,拜拜水尊大人了?!?p> 裘明沒理會他的無奈,直接上房揭瓦:“你這是同意了?”
四叔轉(zhuǎn)手給他一個暴栗,罵道:“屁,你就在這給我練?!?p> “浪費時間?!濒妹髯非笞罡咝省?p> 四叔冷笑。
鑒于四叔油鹽不進(jìn),裘明只好硬著頭皮,盡量收斂精神,只動用菁純的魔力,對菜蔬一頓加工。對魂系強者而言,魔力與精神兩位一體,自縛精神可謂全程束手束腳,好歹最終出品時,他和四叔都未再感應(yīng)到某種魔力,只是一盤燒糊的、黑漆漆的、勉強可入口的菜。
“你這收神法子不錯啊,哪學(xué)的?”四叔意動。
裘明全當(dāng)沒看見他的心動:“隨隨便便練會的?!?p> 四叔不滿:“忒小氣,我在教你嘞?!?p> 裘明沉吟道:“不然,我把魂球借你幾天?”
只這一句話不夠分量,他便刻意夸贊那球的好處:“他在我學(xué)院受的是眾星捧月的待遇,別人要借,我都沒同意。”
這套路原本人獸通吃,想不到這回遇到了個不以為意的,四叔道:“得了,我要那球天天和我搶婆娘的注意?我前是說笑,你這收神法波動特殊,顯然是為你量身推導(dǎo),我學(xué)了干啥?”
“量身推導(dǎo)?”裘明怔愣。
“咋,你不知道?”四叔覺得趣味,“也對,甭管你能放出對我也有壓力的精神,沒到四階,就是沒到四階,看不出來才正常?!?p> 他不吝為裘明解惑:“人獸四階有質(zhì)變,獸類大多醍醐,產(chǎn)生不下于成年人類的靈性,而人類,你們的變化也相當(dāng)之大。你們的那些秘術(shù)啊,都是至少四階的人類創(chuàng)出的?!?p> 他笑道:“你一用這法子,我便曉得,你起碼有個四階的魂道老師了。”
裘明閃爍眼神,須臾間尷尬摸頭,說道:“過獎。我再練習(xí)練習(xí)吧?!?p> 四叔點頭:“好。年輕人就該多學(xué)多練,我走了,你繼續(xù)?!闭f罷,他踩著草鞋,悠悠哉哉地走了。
留下的裘明對著擺放一桌的食材發(fā)了會呆,慢慢地上手拾掇,還暗自思考著。
首先,他感覺四叔并未說謊,他沒有任何動機(jī)。
塔弗老師為人一板一眼,幾近固執(zhí),做事更是一絲不茍,然而要說他真對手下的學(xué)生體貼備至,善解人意……裘明打了個寒顫,他是決計不信的。
他頂多相信塔弗粗中有細(xì),心性不算粗獷到底,至于顧及他這從未行過精神修煉法的體質(zhì),改進(jìn)精神收放法,并授予他的事情,他更傾向于這來自先知的指令。
盡去沉疴,冥靈復(fù)診,事到如今,居然還加了份傳道受業(yè)的恩情。
裘明仿佛債臺高筑,債多了不愁,他納悶的是,冥靈先知何以在他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投資,他是親和魂系的天賦者沒錯,可冥靈不乏此類。而屬于年輕一輩的抓武會中,冥靈選手寥寥,先知倒也去了……
裘明一頓,釋放的魔力潰散,燒炒的菜葉天花一般墜落。
忽然,一股子不屬于他的魔力把這些菜葉勾連,點連成線,堆放在盤上。
裘明回神,察覺頭頂?shù)闹亓?,道:“布靈。”
“咕,”布靈探頭探腦地回應(yīng)了他,“主人在想什么?這么入神?!?p> 裘明揉太陽穴,把思路一股腦傳給布靈,詢問:“你說先知是想挖角我嗎?”
布靈接受良好:“很可能?!?p> “可我根本不喜歡冥靈的環(huán)境,一點陽光都見不著,每年四月還瘋成那樣?!?p> “暉炅也不完全安穩(wěn)。”
裘明曾身臨其境,懂這個道理,只是辯駁道:“可至少能看見太陽啊。我簡直難以想象冥靈的雨天會暗成什么樣?!?p> “不只是冥靈暗,聽說太陰那兒有許多地方?jīng)]有晝夜之分,常年伸手不見五指?!?p> 裘明猛地呼氣:“是啊,觀察術(shù)練得不夠好,在那就是瞎子,他們怎么能一直過下去的?”
“主人,發(fā)牢騷和逃是沒用的,”布靈語氣沉穩(wěn),“事實上,我們?nèi)ゲ蝗ペれ`,做決定的不是我們,而是暉炅和先知?!?p> 裘明嘟囔:“你現(xiàn)在說教一套一套的,伽格還能把我們賣了不成?”他陡然身上涼寒:“你們倆不一定,他估計看我不爽?!?p> 布靈默默道:“有區(qū)別嗎,我們又不會分開?!?p> “嗐,別人人情也不是好承的?!濒妹鲊@道。他整理好心情,放下一盤勉強多了點綠色的物體,問布靈:“你怎么來這屋子了?吃完飯了?”
“飽了,”布靈扭扭捏捏,顯得為難,“四叔和四嬸在我們那邊,我就來這里了?!?p> 裘明警惕道:“他們?nèi)ツ歉墒裁矗俊?p> “說是你在這方便練習(xí),所以挪個窩?!?p> 裘明問:“我們的終端呢?”
“還在那里。”
不容多加考慮,裘明立即頭頂布靈,腳步匆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