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出爐的矮人城長老投影浮在半空,笑逐顏開:“哈,不枉費我攻克自家防御耗的力氣,哎呦,可真難啊,我當(dāng)時怎么想的,可真聰明。”
他翻手抱住白球,笑嘻嘻道:“不過我現(xiàn)在更聰明!”說著,他歪頭挨近那球:“來,親一口……”
在地上二者矚目時,他那腦袋狠狠嘬了一下。
魂球登即睜眼,便瞧見一張滿是胡須的大臉,垂涎地湊眼看他笑。
“嘰!”
他凄厲尖嘯,使個與其體格形狀全然不符的利落拋摔,握住投影的手肘將其狠狠砸下,流星一般摩擦火花,打得地板膨隆呻吟,一股子飛沙走石。
裘明目睹全程,抱著布靈木著臉,不知如何是好。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討厭這種神展開。
視野轉(zhuǎn)移,眼角余光把摔得七葷八素的投影納入其中,裘明暗自奇怪,這玩意不是個投影嗎,怎么會被魂球打成這孫子樣?
思考間,白光落到裘明頭頂,正是魂球,這球呼呼急喘氣,明顯心有余悸,還用觸手抹著毛,擦拭拂蹭,如同身上長了跳蚤。
“哎呦,哎呦——”
那投影在裘明冷眼旁觀中扶著粗笨的腰,顫巍巍站起,疼得抽氣,他幽怨又畏怯地望了眼嫌棄十足的魂球,不敢再靠近,一面又匪夷所思,琢磨嘀咕:“怪了,就算這兒有一部分真實,也不至殃及我本體呀,怎么連矮人城的真身都那么痛?哎,美人兒都帶刺兒,扎了一手啊。”
言罷,他悻悻地撣著不存在的塵埃,身體懸浮而起,因為吃了教訓(xùn)也沒去糾纏魂球,反而端詳周邊的建筑,幾番查看后欣慰自得地捋胡須、揚眼皮,向任由魂球作妖,看起來隨和許多的裘明投去炫耀的眼神。
“如何?這里可是我的得意設(shè)計,可惜他們都沒眼光!”他說。
裘明無動于衷,沒搭茬:“跟矮人城差不多?!?p> 投影對裘明就不抱多少縱容的心思了,他高聲一哼,掐起嗓音道:“矮人城,你知道矮人城的才多大嗎?你知道單獨一人把這么個地點塞進小區(qū)域慧網(wǎng)有多困難嗎……”
裘明聽出熟悉的自說自話的味道,再后來就沒吭聲,由著他自吹自擂,扯了一堆有聽沒懂的金系應(yīng)用原理。
而頭上的球不歇地抓著白毛,對先前非禮之人根本視若無睹。
斯里爾侃到一半就又被憨態(tài)可掬的球勾了魂,聲音弱了,直勾勾盯準(zhǔn),眼光和膠水一樣,黏答答的,還咽口水。
“你什么時候走?”
雖說想看某球倒霉,但裘明也膩煩,他本意是休息一會,不想意外頻生,鬧得他現(xiàn)在身心俱疲,顧不得磋磨那球,只想驅(qū)趕不速之客。
聽出他驅(qū)逐的意思,僅僅是投影,斯里爾居然也做的出吹胡子瞪眼的神情。
別說,矮人生氣多是這種表現(xiàn),鋪在面頰的胡須都漲了起來,猶如毛刺被醋泡軟的河豚。
“你什么時候走?”裘明當(dāng)沒看見他的表情,冷酷地二下逐客令。
“我可好不容易才追到這船上的,”斯里爾低聲嘟噥,“這就是你們對鍛造大師的待客之道嗎?等著……”
沒等裘明發(fā)表看法,他氣沖沖飄到天上,以那粗短的手不可思議地打了個響指。
這響指仿佛某種指令,一經(jīng)發(fā)出便天搖地動,煙塵四起,等一身是灰的裘明露出面來,就見寬闊的街道大變形態(tài),憑空生出一條高聳入云的鐵道,幾乎比擬數(shù)十樓的高度,在鐵道以下多了若干露天鋪子,布置著諸如棉花糖機、爆米花機等眾多金屬機械。
魂球掏弄身上口水的動作為此停頓。
通過契約,裘明清晰地感應(yīng)到某只貪吃忘形的球蠢蠢欲動的心情。
他果斷抓住頭上的東西,捏著毛把他摁在懷里的布靈旁邊,任其唔唔悶叫、扭來扭去,但裘明手比鐵箍,心若鐵石,一點眼光不分,半晌,那球不再動了。
裘明向下施舍般瞅了眼,果然被那球瞪了下。
裘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斯里爾還在做著翻天覆地,仿佛改造世界的舉動,放眼望去,道上顯露出云霄飛車,摩天輪一類的游樂設(shè)施。
恐怕這就是小精靈談及的游樂園了,但他在矮人城并未見到規(guī)模如此宏偉的。
這時,裘明忽然側(cè)頭望天,捂緊耳朵。
一輛長蛇般的機車從頭頂?shù)能壍擂Z轟隆隆行駛經(jīng)過,帶來一陣震耳欲聾、經(jīng)久不息的噪聲。即便閉了耳朵,還是有股波動順著皮肉骨骼傳遍全身,導(dǎo)致血肉顫動不止,好似心臟都跳了一拍。
等到它沿著高空鐵道跑遠了,裘明才松開雙手,面無表情。
取締的原因找到了:太過擾民。
必須得換,如果房間是這鬼樣子,他晚上別想睡好。
裘明覷了忙得熱火朝天的投影一眼,有些頭痛。
他上一回去矮人城,可以說別的沒學(xué)到,但對矮人我行我素的倔勁絕對印象深刻。
而剛才打的照面再度印證了他的印象,起碼這位巨輪的修建者,斯里爾長老,充分繼承了矮人的傳統(tǒng),不是個兼聽則宜的性子。
如果直接搬出客人的身份壓人,裘明確信大概率會失敗,況且這是人家主場,矮人長老又是清一色四階,縱使是個投影,怕也不好相與。
另外船還沒開呢,溫何老師沒走,他實在不希望打起來出問題,然后被記上一筆。
裘明思索著兵不血刃達成目的的方法,他瀏覽了附近半圈,動用魔力呼喚那只作為隨船智能的小精靈。
周圍安靜如故,遠方喧喧嚷嚷,唯有那個斯里爾的投影一頓,掃向他這邊,嘀咕他冥頑不化,重又改造游樂場去了。
看來那智能被攻陷得徹底,還好沒有直接刀劍相向,不然真不一定能討到好處。
不過裘明本就沒抱多大期望,他掂步瞎轉(zhuǎn)悠,瞧著偌大休息室內(nèi)的地形起起伏伏,被立志證明能力的投影折騰得慘不忍睹,手邊金光浮現(xiàn),抓出一個終端,點擊幾下,驅(qū)使魔力,試圖連接船上慧網(wǎng)通知老師同學(xué)。
失敗。
慧網(wǎng)根本連接不上。
裘明盯住終端不放,目光如炬。
“別整無用功了,我斯里爾偷跑怎會讓他們知道?我又不是金閃四,”投影懶洋洋地奚落,“等我把游樂場整頓好,你們和美球一定喜歡,那時候就明白斯里爾大師的厲害嘍!”
裘明緊皺眉宇頻頻操作,幾乎把手指舞出殘影,但機關(guān)算盡,也找不到錯漏之處。
在此期間,斯里爾直接放棄勸說,睬都不睬,一味專心地搞他的設(shè)計去了。
實在無計可施之下,裘明瞄到自打進入房間以來就刻在房間門上的一溜很小的聯(lián)絡(luò)序號,揣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無奈,一個個照樣子摁。
撥打期間,終端亮了一瞬,四周的數(shù)據(jù)與金系魔力悉數(shù)向其靠近,被其吸收,緊接著滴答一聲,居然撥通了。
“你好,何事?”對面的聲音仿佛冒著寒氣。
魂球好奇地露頭,看著終端。
裘明愣了下,接話道:“呃,你好,我要投訴?!?p> “地點,原因?!?p> 裘明瞥天上的投影,實話實說:“斯里爾號豪華游輪,我休息室的投影變成了一個怪人。還一直在改我房間的地形,休息不成?!?p> 對面沉默了。
“嗯?有問題嗎?”
“沒事,”那串序號溝通的人慢條斯理地回答,“請等待三十秒。”
說完,對面主動掛斷了通訊,終端恢復(fù)原樣。
裘明放下終端,同魂球面面相覷。
就在他倆眼神溝通的時候,天上忽然傳來一道嘶鳴,猶如捅破的擂鼓和嘶啞的夜梟,隨后傳來一陣由遠到近的犬吠。
投影一聽,立即緊張起來,神頭鬼腦地左右張望,身形倏然淺淡,但退到一半,一只虛幻的,仿佛無數(shù)格子構(gòu)成的狗憑空誕生,咬住他的小腿。
“?。》砰_我!”投影大喊大叫,無頭蒼蠅一般在天上亂晃,“疼,真疼!”
那狗絲毫不為所動,咬得死緊,不止如此,一只只另外的狗紛紛跳出,張開大嘴巴咬住他的手腳、頭顱、腰腹,甚至連耳朵都掛著一只。
“嗷!”斯里爾的投影叫得更慘了,連連求饒,“我認輸,別咬了,金秘冪,你教它別咬了!”
他停止和一堆狗的對抗,嚎得凄慘無比,乖乖地立在原地,疼得渾身抽抽也沒動一下。
半空另外生出一個身披白服短打,緞纏金色短發(fā)的身影,身量一樣不高,眉眼嚴(yán)厲,氣質(zhì)一絲不茍的矮人。
裘明默默看著。
得,他這個私人空間成篩子了。
新來的矮人緩緩開口,語調(diào)似冰:“斯里爾長老,違反規(guī)則入侵成品智能,未經(jīng)允許闖進個人網(wǎng)絡(luò)空間,另有干擾區(qū)域及矮人城結(jié)合慧網(wǎng)部分運轉(zhuǎn),三罪并罰,即刻取消慧網(wǎng)接入資格四個月?!?p> “??!”斯里爾悲痛地嚎叫,卻沒唾罵和反抗,蔫頭聳腦的,萎靡不頓,手困一束虛幻繩索,由金秘冪拴著,猶如斗敗的吠犬。
魂球感覺有些不對勁,當(dāng)即嘰嘰問道:“他非禮哥的部分呢?”
金秘冪瞅一眼白球,對其的態(tài)度比對斯里爾的和善少許,解釋:“城內(nèi)并無相關(guān)法規(guī)?!?p> 魂球不服,無視再遭打擊的斯里爾,堅決要求清算,否則他今天的心理陰影不是白受了?
金秘冪拒絕了所有相關(guān)提議,強拽著斯里爾,于腳下釋放虛幻的金色陣法,絲毫不予理會,把那球氣得不輕。
“嘰?!蹦乔蚺ら_身子,跳入御使懷里,看都不看他們了。
金秘冪無動于衷,與斯里爾一同身影閃爍,猝然消失。
裘明縱觀這場鬧劇,聽了全部,倒是發(fā)現(xiàn)一些細節(jié),比如,金秘冪并沒有因為斯里爾長老侵犯他的隱私而判罰,比如斯里爾的處罰似乎很輕微、不抵罪名的樣子。
但他實在不想計較,呆在一旁默默無言,送瘟神一樣送走了這一前一后的兩個矮人,或者說兩個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