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婚
閨房內(nèi)。
柳月容抱著三尺白綾,玲瓏小巧的身體蜷縮在床上,臉上掛著淚痕,目光呆滯,像一朵飽受風雨摧殘的花苞。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柳、周兩家聯(lián)姻,周家小公子卻發(fā)急病去世了,目前還沒下葬,等著柳家小姐情比金堅,“自愿”隨著未婚夫而去,兩人配個婚正好。
“這就是女兒家的命?!?p> 柳母坐在床邊,擺弄著手里的金鐲子,既喜又嘆,忍不住擺到女兒面前,說道:“周家送來的聘禮,給你弟弟打個長命鎖正好。”
她與丈夫成婚二十年,熬干血淚,才攢下些許積蓄,捐了官,丈夫當了縣長,她名義上是縣長夫人。
結(jié)果還不如嫁女兒得的財產(chǎn)多。
周家是平嵐縣世族。
大女兒送去給周家老太爺當了小妾,丈夫立刻坐穩(wěn)了縣長位置。二女兒給周家家主當了續(xù)弦,每年往娘家搗騰的東西,比丈夫的俸祿都多。
容貌最佳的是三女兒,生下來就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因此取名月容。
跟周家小公子訂了親,以后嫁過去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周夫人,不是小妾也不是續(xù)弦,肯定比她兩個姐姐還出息。
誰想到呢?
柳母看了女兒一眼,心里只覺可惜,才十三歲就這般好容貌,等再長開點,天王老子也嫁得。
“貞潔牌坊都做好了,等你一死,縣志也會把你記作烈女,周家還答應(yīng)了,讓你弟弟過去讀書,還夸他是個狀元苗子呢?!?p> 提到兒子。
柳母臉上露出真心的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露出兇狠之色,道:“那些個狐媚子,等著我跟老爺吵呢,可我偏不吵,我就要讓她們看看,我教出的好女兒,是何等貞烈!”
語罷。
扯了扯柳月容,道:“你最疼你弟弟了,是不是?你忍心讓他有一個二嫁的姐姐,以后叫人嘲笑嗎?”
“小公子如果真有姐弟之情的話,應(yīng)該也不忍心見自己的姐姐去死吧?”一道脆生生的女音從旁邊傳來。
母女扭頭看去。
柳母臉色一沉,不等她發(fā)作,柳月容終于開口,將白綾扔過去,道:“阿丑,去把白綾掛房梁上。”
“小姐?!?p> 阿丑滿臉不情愿,還想再勸。
柳月容從床上站起,身姿裊裊婷婷,穿著素白中衣,如展開的一樹梨花,她掃了眾人一眼,目光清冷漠然。
“母親把我的嫁衣鳳冠拿來吧,也該重視一點。”
柳母面露尷尬,道:“鳳冠嫁衣都是周家做好送來的,漂亮極了,你弟弟喜歡,我便拿給他玩了,不穿應(yīng)該也不礙事的?!?p> 那么好的東西,又值錢又漂亮,陪女兒埋進土里,多可惜。
柳月容嘆了口氣,復(fù)又盤腿坐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道:“女兒是將死之人了,也不在乎禮儀排場,但就怕周家生氣?!?p> “也是。”
柳母猶豫一下,煩躁道:“你要是早點說,我就不拿給你弟弟玩了,這么晚了找他要,他又得哭一場?!?p> “對不住母親了?!?p> 柳月容低姿態(tài)的道歉。
見她如此,柳母也不好再計較,起身走出了院子。
阿丑跟腳底板著火似的,先沖出去關(guān)了院子大門,又關(guān)上房門,跳到窗戶邊關(guān)死了窗戶,才在柳月容聊有興趣的目光下,蹦跶著過來,將白綾往地上一砸,跺了兩腳。
啐道:“去他娘的貞節(jié)牌坊,傘兵烈女,你要是死了,那小公子肯為你殉葬嗎?”
“我是女兒家,他是男子,怎能混為一談?”
柳月容伸直了腿,胳膊往后伸去,撐著上半身,說話語氣像個老古板。
阿丑氣得翻白眼,大口呼吸了幾次,還是忍不住憤怒道:“這就是重男輕女,殉他個頭啊殉,你娘只愛你弟弟,你死了她也不會為你流半滴淚的,清醒一點啊小姐!”
說著,她竟然上手搖晃柳月容的肩膀。
“阿丑,你力氣真大?!?p> 柳月容感慨完,近距離看著阿丑的臉,“咦”了一聲,奇道:“你臉上的胎記好像淡了點,皮膚也不那么黑了。”
阿丑是十天前被柳家撿到的孤女,膚色黑,臉上有胎記,沒人管她以前叫什么,直接取名阿丑,交到柳月容身邊當丫鬟了。
聽到這話。
阿丑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糾正她道:“小姐,我這不是黑,而是健康的小麥膚色?!?p> “你原來不叫阿丑吧,叫什么,姓什么,家住哪里,反正我要死了,就當臨死前做件好事,給你點盤纏,送你回家鄉(xiāng)吧。”柳月容神態(tài)自然的說道。
平頭百姓的女兒要下地干活,往往膚色黝黑且粗糙,世家大族養(yǎng)的千金貴女,則是皮膚白皙細膩。
但是阿丑卻是黑且細膩。
來路不明,性格跳脫,說粗話,觀念也是驚世駭俗,說她是江湖俠女吧,除了力氣大,又半點武功沒有。
也就柳家這樣不著調(diào)的小門小戶敢亂收人當丫鬟,換成自己,早把此人扔進監(jiān)牢嚴刑拷打了。
心思百轉(zhuǎn)間,柳月容笑容淡淡,眸光清澈,像個品德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
“我叫琉璃?!?p> “琉璃?”
柳月容眉頭輕輕一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萬千思緒如潮水般涌來,轉(zhuǎn)瞬又被她壓下,垂眸道:“是個好名字。”
她決定不殺這個不穩(wěn)定因素了。
“小姐。”
展琉璃心里都在發(fā)顫,她下了床,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壓驚。
柳月容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嗯?什么?”
艸!
走路沒聲??!
“你真要殉葬嗎?”
展琉璃逼著自己不要回頭,語氣自然,內(nèi)心確實無比茫然困惑,默然無聲的哀嚎道:柳家小姐明明沒上吊啊,為什么那個瘋批女配還是重生了?
“殉啊?!?p> 柳月容很矮,才只有十三歲,平時又不注重肉蛋奶的攝入,也不鍛煉,站在十八歲的陽光女青年展琉璃身后,頭頂只勉強到她的肩膀。
可兩個字吐出來時,展琉璃只覺得耳垂一涼。
她在抬頭嗎?
“小姐?!?p> 展琉璃轉(zhuǎn)過身去,低頭看向柳月容,一高一低的身高差,讓她在這個重生的瘋批女配面前,獲得了少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