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
本該肅穆整齊的宮殿內,不堪入耳的迷迷之樂若隱若現(xiàn),地上東一件,西一件的撇著男子和女子的衣服,明黃色的龍袍就這樣被人棄如敝履的丟在地上,夾雜著粉色艷色的宮裝。
正是上朝的時間,這個王朝的主人卻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和女子嘻嘻地調笑著。
下手的一個身著紅色官袍,不倫不類的弓著腰,一臉諂媚的笑著的小胡子男人,不住嘴地恭賀著皇帝。
“皇上喜得長女的時候,天上突然來了祥兆,晴空萬里,一片彩霞,連續(xù)三個月不斷地大雪竟然止住了下落的趨勢,他們都道是長公主帶來的祥瑞,臣下斗膽,私以為不然?!?p> 景帝來了興致,似笑非笑地繃緊了面孔。
“哦,你倒是好大的狗膽,朕倒是要聽聽你是怎么想的?!?p> 那人夸張的做了個揖,額頭上一左一右兩道八字眉隨著他夸張的動作,上下的浮動著,惹得景帝順手拿了桌子上的果盤,扔了下去。
果盤上是剝好了的石榴籽,天知道隆冬季節(jié),為什么還會有這樣鮮艷的石榴籽。
剝好的石榴籽從那人的頭上,飄飄灑灑的落了下去,砸的那人滿臉都是紅色的果汁,艷紅的官袍也被染上了斑駁的色彩,本是十分折辱人的舉動,那人卻毫不在意,人就嘻嘻地笑著。
他答道:“皇上仁慈,說句您不愛聽的話,那剛出生的奶娃娃有什么能耐,做出過什么功績,人們都稱送她帶來了祥瑞,我覺得卻是皇上的恩德,今天才初初的顯現(xiàn)出來。畢竟沒有父,哪來的子,沒有皇上的勤政愛民,怎么會有長公主今日的令人尊敬呢?!?p> 景帝推開懷里的美人,仰頭哈哈大笑。
他喚魏公公過來:“秦標會說話,逗朕高興,賞官升一品?!?p> 魏公公暗暗叫苦,哎呦,我的個祖宗誒,您倒是高興了,今日只要咱家敢頒這個圣旨,明天史丞相那一相人等怕不是要弄死我哦。
景帝沒聽到魏公公應諾,厲目一掃,顯然是猜到魏公公心中所想,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他也不嫌燙,一袖子掃倒了桌子上的香爐,砸上了魏公公的腦袋。嚇得身旁宮妃,宮女花容失色。
魏公公捂著自己血淋淋的腦袋瓜也不敢躲,只是一個勁兒的跪在地上,連聲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p> 一旁那個身著斑駁紅色官服的人,見勢不妙,生怕得罪了皇帝身邊這第一紅人,雖然自己大小算個權臣,他人看著倒是威風。
可他身如蒲葦,毫無依仗,今日如果得志便猖狂,固然可以痛打落水狗。
但是別看皇上現(xiàn)在要喊打喊殺的,等過了幾天,人家到底還是感情深厚的主仆,而他的生死卻也就掌握在這地上卑微的老奴才的一念之間了。
只見那人轉了轉眼珠子,跪在魏公公身旁,向著坐在上首的景帝磕頭:
“皇上心中有臣,便是臣生平頭等大之幸事,皇上仁厚,愿意為臣開罪史丞相,但臣一想到明日早朝他們會因此向皇上發(fā)難,便如受錐心之痛,不忍為之。臣別無所求,惟愿皇上圣安,健康喜樂,即使臣降為七品守門之卒,也甘之如飴?!?p> 景帝轉怒為喜:“朕有此賢臣,焉愁國祚不興啊,佩之果然為朕肱骨之臣?。 ?p> 說著走下臺階,一腳踢開跪在旁邊的魏公公,雙手攙扶起同樣跪在下方的紅衣官員。
這身著紅色官服的,不是別人,正是熙朝民間惡名昭彰的奸佞秦標,字佩之。
魏公公作勢滾在一旁,覺得這秦標果然識抬舉,這能屈能伸的樣子倒頗有他以前的風采。
順著景帝的力道,魏公公感覺到景帝笑了,這才像湊趣一樣,哎哎的呼出痛來。
一時間君臣和樂,秉燭夜談。
許是景帝被哄的實在樂呵了,想到自己這個女兒一出生就晴空萬里,到底算是個吉兆,在心中累積了一層淡淡的好感。
皇上一高興,在魏瑾出生的第三天,一道圣旨應合著東出的晨曦,來到了坤寧宮。
“奉天承運,皇上詔曰:承蒙上天后澤,黃土所鐘,皇后燕氏孕育有功,是當任皇后之位以來,外撫命婦,內安宮妃,加封宸號,謂之宸皇后。所育之嫡長女,玉雪可愛,聰慧伶俐,始生之日,起現(xiàn)祥瑞,特此加恩,隨皇子序齒,又因其為朕之第一女,賜名元瑾,以國為號,封號熙平,欽此!”
產(chǎn)后大傷元氣,一臉蒼白的燕皇后跪地領恩,本來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二愣子皇帝因為這這一胎不是皇兒,半路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今天太陽像是從西邊出來似的,皇上居然正常了一會。
管他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呢?反正好處已經(jīng)到手里了。
燕皇后攥緊了手中明黃的圣旨,一邊示意身旁的似水姑姑打賞下去。
魏公公一氣兒的說著吉祥話,一邊隨著皇后娘娘走進了坤寧宮。
畢竟來都來了,不看一眼這皇宮里唯一的小主子,回去也不好交差。
要照他老魏來看,管他是男是女呢,皇上今年都四十有五了,僅得這么一個女兒,還是皇后娘娘親生的,再過幾日,回過味兒來指不定如何如珠似寶的稀罕著呢。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照當今圣上這個作法,指不定這就是根獨苗苗呢!
他老魏可不傻,趁現(xiàn)在這熱灶還沒燒起來,先過來添幾把柴,不求皇后娘娘記著他的恩,但求以后能留下幾分香火情。
皇后娘娘燕氏自然不能屈尊降貴的陪著一個奴才去看公主,所以便吩咐著似水姑姑領著魏公公上前,去往坤寧宮專有的嬰兒房。
一路上,一個是皇后跟前的大宮女,一個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兩人表面客客氣氣的寒暄著,各自為各自主子打聽著覺著有價值的消息。本來還算漫長的路途竟也隨著這一番你來我往變短了不少。
臨到屋前,便聽見了屋內傳來的嬰言嬰語,魏公公感覺有點兒恍然,這諾大的一個皇宮,藏滿了不知多少陰司勾當,自皇上登基以來,這后宮之中連狗崽子都沒有一只,這倒是他頭一次在這里聽見這么稚嫩的聲音。
似水姑姑一馬領先,已經(jīng)打開房門招呼著魏公公進去了,魏公公趕緊收回自己發(fā)散的思維,湊上前去。
饒是魏公公這么多年識人無數(shù),雖然自己早沒得那個功能,但偶爾出宮去賞賜大臣時,也不乏受邀參加了不少嬰兒的百歲宴、周歲宴。
可照他魏公公來說,外邊那些小兔崽子怎能比得上他們家的公主呢。
真不是魏公公自夸,只見這躺在小搖車上的嬰兒,身著著紅色福文大襖,頭戴虎皮小帽,手上掛著起伏的鈴鐺,脖子上還懸著一個長命百歲的小金鎖??蛇@些大富大貴的金銀首飾完全奪不走面前這嬰兒本身的光芒。
她不過才剛剛出生三天,卻像是長開了一樣,白白嫩嫩的,一邊盯著魏公公瞅個不停,一邊吐著奶泡泡。
讓魏公公想起了小時候好不容易吃到的白面包子,還是不帶褶的那種。
兩顆墨丸子一樣的眼珠子像是撒進了水銀里一樣,小嘴是粉粉嫩嫩的顏色,鼻子玲瓏小巧,一雙大眼睛就那樣東張西望的瞧著,瞧的魏公公心都要化了。
其實這屋里就魏公公一個生人,可這孩子一點兒不怕生。
就是這樣好奇的瞅著他,伸出帶著鈴鐺的手“啊,啊,”的夠著,隨著她的動作,小鈴鐺叮當叮當?shù)捻?,一旁做著針線的吉祥站了起來,湊趣說道:“公主這是喜歡魏公公呢。”招呼魏公公近前來瞧。
魏公公連聲討?zhàn)垼骸安桓也桓遥髂耸侨f金之軀,能得公主喜歡實在是老奴之幸。只不過奴才這卑劣之軀沾染,得站遠了些,如果讓公主沾染了濁臭,有什么差錯,老奴真是罪該萬死了?!?p> 一旁的似水姑姑暗自橫了吉祥一眼,深感頭痛,現(xiàn)在的坤寧宮,確實應該好好整頓一下規(guī)矩了。
倒不是嫌棄魏公公身殘,這諾大的一個皇宮,不要說什么主子奴才,其實個個都是可憐人罷了。
只是人家身為皇上身邊的紅人,一向謹慎。
這又是帝后獨女,豈非你家阿貓阿狗,說看就看,說抱就抱的。
但凡長點心的都不敢隨便伸手。
現(xiàn)在只慶幸人家魏公公自己心里有數(shù),沒有讓兩邊的人都下不來臺來。
只見魏公公左手拂塵一撇,橫臥在胳肘之間,右手在左邊袖子里掏呀掏的,拿出來一個上好的粉色蓮花狀玉佩,遞到似水姑姑手上。
他道:“帝后大喜,老奴身無所長,這塊玉佩還是先帝在時賞賜于我救駕有功,倒是沒染上那些腌臜事兒,是老奴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干凈物什,您且替公主守著,若是以后,能得到公主垂青,自然是這玉佩的幸事,就算顛碎了給公主聽個響兒,也不枉這玉佩來這塵世一場?!?p> 似水姑姑知道這玉佩的來歷,說來也與魏公公如今深受皇恩有莫大的聯(lián)系。
魏公公本不是當今的身邊人,而是他身旁一個不知名的小嘍啰。
當初先帝攜當時還是皇子的當今去往圍場狩獵,卻遭遇刺客,危機之中是當時年僅十五歲的魏公公出來替先帝擋了致命一擊。
后來先帝問他有何所求時,他說只愿自己主子平安。
先帝贊他忠心,認為他品行高潔,便賜了他這塊玉。
恍惚之間似水姑姑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那個被先帝賜玉的玉樹少年,實在很難和今天這個面目溝壑,縮背塌肩的人聯(lián)系到一起。
搖籃里的魏瑾,不!如今應該叫她魏元瑾了,不明白為啥剛剛還挺樂呵的這些大人,在這塊玉佩出現(xiàn)后變得奇奇怪怪了。
她只知道,今天自己似乎發(fā)了一筆小財,就在剛剛魏公公掏出這塊玉佩的時候,潛水了三個月的系統(tǒng)也發(fā)出了微光,在自己的腦子里不住地閃躍著。
以至于魏元瑾一激動,瞅準魏公公和似水姑姑撕扯客氣的空當,“啪”的一下將玉佩拽了下來,然后一把抱在了懷里。
魏公公和似水姑姑皆是愣了一下,似水姑姑又不好去公主懷里把玉搶了回來,只能尷尬地沖著魏公公笑著。
想著雖然這玉佩來歷不凡了一點,但到底就是一塊玉,莫說她們公主不是當今唯一的孩子,就說她嫡出的身份,這天下什么好東西她們公主不配擁有,區(qū)區(qū)一塊玉罷了,便不再推辭。
魏公公也沒想到這孩子勁兒這么大,看著她絲毫不嫌棄,拿著玉便往懷里塞,生怕他人搶似的??粗⒅疲€沖魏公公傻乎乎的笑。
魏公公這回是真呆了,不敢多瞧,但是送出去的心意能被人珍惜總是好的。
魏公公領著他的徒弟小路子,走出坤寧宮。待到一個假山環(huán)繞,幽靜無聲的地界兒,小路子拽住師傅的衣角,“干爹,那玉,就真給公主了?萬一摔了怎么弄啊,你不得心疼死!”
魏公公一把拍下徒弟的手,“沒規(guī)沒矩,你就是這么跟你干爹說話的!兒子倒是管上老子來著,三天不打了是吧?!?p> 小路子也不怕,他心知自己師傅最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是這玉佩不一樣,先帝一朝,極少賜人物件,更何況是賜給太監(jiān)!
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殊榮!
自先帝賜下以來,他干爹就把這東西當成寶一樣,幾乎每天晚上不看看這玉都睡不著覺。今天把玉這么一給,公主她們這些貴人富有四海,極有可能不當個玩意,要是弄碎弄傷了可如何是好!
小路子急得就差上房了,可是魏公公依舊老神在在。
只見他耐心的整理好徒弟著急外翻的衣襟,意味深長地說到:“師傅教你個好,你要記牢。這要人家記得你的情,就得拿自己珍貴的東西去換。這皇宮,最不值錢的就是真情,最值錢的也是真情?!?p> 小路子半懂半不懂的跟著師傅回乾清宮。
他年紀還小,不能理解師傅嘴里的真情,假情的。只是暗暗發(fā)誓,如果公主把這玉佩好好珍惜,自己便不說什么;若是公主年紀小不知事,妄自糟踐這玉佩,那他小路子也不是吃素的,宮中但凡有名有號的人多少都有自己的手段,正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少不了讓公主學個乖。
另一邊抱著玉佩呼呼大睡的魏元瑾儼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多了這么一個監(jiān)督者,知道了也不懼,畢竟能為系統(tǒng)提供能量值的東西可不多,她珍惜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去糟踐,又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