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幾個穿著平常百姓衣飾的壯年男子,用一種完全不符合身份的矯健步伐“簌簌”的行進在興民樓前方的白云路兩旁。
他們身著顏色不一的麻衣,只是右胳膊上似乎因為預(yù)算不多,撤下了半條衣袖。
不多時,樓上,巷子的轉(zhuǎn)角處,靠近路中心的小攤上······
右邊衣袖殘缺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竟成了合圍之勢!
興民樓二層,三頭身高的公主似乎和年過而立的文士說的很盡興。
兩人在談及莫家少爺?shù)娜ヌ帟r,一致認為反正現(xiàn)在莫家少爺?shù)纳矸菰谝欢ǔ潭壬弦呀?jīng)暴露了,倒不如來一個將錯就錯!
于是,在元瑾把關(guān)文士安排到自家酒店后院居住時,再出來,元瑾的隊伍擴大了足足一倍。
元瑾走至門口,自顧自地帶好銀灰色鼠皮披風(fēng),側(cè)過身來,戲謔地看向剛剛在自己和關(guān)文士聊起來后,便活像一個被辜負的少女一樣瞅著自己的莫文昊:“走吧,耗子,殿下帶你去尋個好去處?!?p> 莫文昊睜大眼睛,從來沒有人敢在莫少爺面前如此放肆!她,她竟然還給莫少爺起外號!難聽死了!
莫文昊不搭理眼前這個嘴欠的小公主,只是拿眼去瞅關(guān)文士,委委屈屈的,也不說話。
惹得關(guān)文士也很是不好意思,在看到這段時間一直苦大仇深的小少爺好不容易露出了一點這個年紀獨有的少年氣,關(guān)文士眼中暗含笑意。
然后,毅然而然地躲過了小少爺?shù)难凵窆簦贾乒竦?,兩人就去研究今晚住處去了?p> 莫文昊沒有辦法,一甩衣袖,招呼身后的絡(luò)腮胡子:“李石,我們走!”
等走到元瑾身邊,絲毫沒有停頓,一馬當(dāng)先地繞過元瑾,下樓去了。
守在門口的王野很是不忿:“殿下,這小子好生沒有禮儀,不如讓小人給他一個教訓(xùn)!”
元瑾嘴角擒笑,微微搖頭:“哪里至于,小孩子斗氣罷了?!?p> 一邊說,一邊帶著王野走下二樓,還招呼守在一樓樓梯口的馬豹:“將我的踏星牽來,我感覺我的騎術(shù)好很多了呢?!?p> 王野顧不得自己剛剛在想什么,面色一苦,七歲的小孩騎兩歲的馬,他都不好意思拆穿自己面前的這個小殿下,如果不算底下魏路牽著馬,一左一右他和馬豹不錯眼兒的護著,那您這騎術(shù)是真的挺好。
那邊馬豹已經(jīng)很快回來了,見人不見馬,挺大的塊頭呆呆地杵在門口,惹得莫家小少爺兩聲嘲笑:“連個馬都牽不過來,公主身邊倒是‘能人輩出’啊?!?p> 他就是想搬回一局,誰讓剛剛關(guān)文士只和眼前的公主聊天,一點都沒顧得上自己?好歹一路同行兩個多月,關(guān)文士在小少年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家人的重量,這讓他如何不醋?
元瑾沒有管身邊這個青春期的小少爺,只是詢問似地看向馬豹,等他解釋。
馬豹原來攥緊的拳頭在這股子柔和的目光下漸漸松開,伸手,捂著腦袋,不好意思極了:“踏星不知怎得了,說什么都賴在地上不走,屬下抱都沒抱起來,屬下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zé)罰?!?p> 馬豹也感覺自己讓主子丟臉了,越說聲音越小,挺大一個漢子,“咣當(dāng)”一下就跪下了。
王野急了,他和馬豹是一起來到的殿下身邊,但他倆可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馬豹這人從小就缺一根弦,別人打他罵他,他也只會朝人傻傻的樂,只因為這人之前扔給他一塊饅頭。
若是這個憨人說那馬不起來,那肯定就是馬起不來,放在平常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兒,可是現(xiàn)在就怕殿下被這莫家小子一激,果真動起怒來。
這莫家小子,果然是一個攪事兒精!
王野心中暗恨,眼瞅著就要同馬豹一起下跪請罪。
元瑾反而是詫異了,抱緊了自己的毛毛披風(fēng),示意王野趕緊把馬豹拽起來:“還是倒春寒呢,瞎跪什么!”
又瞪向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莫家少爺:“我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小少爺若是事兒少,到不如想想到了宮里如何上進?!?p> “上進”二字咬的極重,顯然是在提醒莫家少爺不要忘了要去的是誰的地盤。
也許真的是被威脅到心里了,莫文昊不再說話,閉上了他那張不招人喜歡的破車嘴。
元瑾是真沒把這馬沒牽來的事兒當(dāng)回事,招呼一群人往后門走,反正她這次出來還帶了馬車:
“可能是天冷,踏星嫌棄凍腳吧,馬豹,你去告訴掌柜的一聲,馬先放在他這里,過幾天你再來取。馬料之類的都用上好的,哦,再加上今日的花費,一同記在我賬上,年底一起結(jié)?!?p> 馬豹愣愣的應(yīng)了一聲“啊,好的?!庇中÷曕洁欤骸斑@不是殿下自己的店嗎?怎么也要付錢?”
惹得王野恨不得堵上自己這個兄弟的嘴,主子干事兒還得向你報告嗎!
元瑾倒沒覺得有什么,馬豹問,她就答:“正是因為是我的店,我作為主人就更得帶頭立好這個規(guī)矩,一個是方便賬目清對,另一個也是為了不給掌柜的管理增加沒必要的麻煩?!?p> 馬豹聽的似懂非懂,應(yīng)下吩咐,轉(zhuǎn)身就去尋了掌柜的,如此這般一番吩咐,趕緊趕上前面的大隊伍。
于是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酒樓門口。
在元瑾沒有注意到的門后,關(guān)文士一臉復(fù)雜,小小年紀,既能體恤下屬,又能做到以身作則,再加上剛剛在“窮巷”中有勇有謀的應(yīng)對,若是個男兒!怎么不是一個男兒!
關(guān)文士長吁短嘆,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手里拿著剛剛想遞給小少爺?shù)拿布?,知道走進房里都似乎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最后一直沒想起來。
手里這件毛坎肩,怎么拿出去的又怎么拿了回來。
而馬車上凍得小臉發(fā)青的莫文昊,累覺不愛。
也不好意思和對面一上車就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公主說什么,畢竟自己剛剛還嘲諷了人家一通,就算再怎么厚臉皮,莫文昊也不好意思現(xiàn)在就朝人家求助。
只是拿眼睛一個勁兒地盯著元瑾看,希冀元瑾自己就能發(fā)現(xiàn),好歹給他個臺階下。
如果說剛開始上車,出于兩人初始,怕莫家少爺尷尬,同時也是真的希望完善自己的“計劃書”,對莫小少爺情況絲毫不知的話;后來元瑾也是真發(fā)現(xiàn)了小少爺?shù)倪M退兩難。
出于逗弄小孩子的心理,元瑾保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策略,就想看看小少爺能嘴硬到什么地步。
后來看到小少爺真的是寧可凍死,也不愿意開這個口,元瑾也是真無奈,瞟了一眼小少爺毛躁的鬢角,微青的臉頰,到底是退了一步。
好歹自己也是活了兩世了,跟個毛頭小子計較什么!
元瑾放下手里的書,從座位下隱藏的木柜里,取出了一件秋池放進去的黑色熊皮大衣,遞到那邊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少爺手里。
還不帶兩人就此件大衣多說些什么,“嗖”的一下,一支利箭,直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