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康沒想到,宋深竹也失了手,問其原因,他只紅著臉一個(gè)字也不肯說。手上的扳指被車了好幾圈,趙文康百思不得其解:江樹清只是個(gè)文弱書生,又不會(huì)占卜算卦,怎還有這等洞察生死的本事?想起之前那失手的解說,江樹清有個(gè)女兒,十分精明,做事滴水不漏,又頗通藥理,處處防范...可依照宋深竹的本事,怎也不該失手,思來想去,也就得出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這個(gè)解釋?!鞍⒅?..緣,孤自問修道多年,卻也參不破!”趙文康拍了拍宋深竹肩頭,天下人皆稱自己為‘天子’,可天子也改不了‘天意’。
到了京都,一行人先是在公家驛館住下。隨后到的是皇帝筆書。召江樹清明日到勤政殿授職,為從三品金紫光祿大夫,賜紫鶴袍,銜綠松石烏帽,還給了新宅,仆從。此職輔科考文試,無實(shí)權(quán),僅可議政。(部分官職還是我瞎編的哈)一時(shí)間風(fēng)光無兩,門庭若市。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下,江楠由衷慶幸,如今父親健在,她與妹妹弟弟再也不是沒依靠的人。今生,她只想看著一家人和和滿滿,幸福安康,便再無遺憾。若是有緣,能報(bào)答了前世的恩人...
躺在床上,江楠想起了那晚怪異荒誕的夢。明明記得自己見到了前世的恩人,抱著他死活不撒手,接著又吃了荔枝,還和小狗玩鬧了一會(huì)兒...怎么醒來什么都記不得,仿佛那晚睡得如死豬那般。后頸至今還有些刺痛,江楠一度懷疑自己落枕了。床頭海貝風(fēng)鈴微響,不知為何,突然又想起了沈筠諱。江楠提了提被子,給自己稍捂嚴(yán)實(shí)些,京都與池州相去六百余里,想必今生,再也不會(huì)見得沈筠諱。沒有自己摻和,他與韓氏定是濃情蜜意,輕舒了口氣,閉眼默經(jīng),原來放下,也沒多難。
要說沒喜歡過沈筠諱,那定是自欺欺人。得知懷孕之前,也是和沈筠諱過了一段如神仙眷侶般的日子。那時(shí),她自詡大度,愿意同別的女子一起分享丈夫的愛;不求海誓山盟,只愿互相真心對待彼此便好??缮蝮拗M的心太大,裝得下韓氏,裝得下自己,也裝得下別人?;蛟S,他曾對自己有過真心,至于有多少,江楠不敢猜測。兩遍心經(jīng)默完,隱隱有些困意,罷了,今世再不會(huì)相遇,何必費(fèi)心空想。等明年及笄,找個(gè)看得過去,普通些的人嫁了就行。日久年長色衰,夫君不喜自己之時(shí),便如前世那般,尋一清凈庵觀,長伴青燈即可。至于那人...江楠自怨,除了這身皮囊,她真是一無是處。自私怨毒,害了韓氏,連累舒兒;偏見狹隘,生生拆散了媛兒與王鶴年;不擇手段,利用那人真情,害他白白丟了性命...如此糟糕,怎奢求他仍似前世那般癡心,護(hù)自己此生安虞...
夢中許諾,今生,不會(huì)再讓舒兒嫁與晏王,無故自戕慘死,要親眼看著她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多撮合媛兒與王鶴年,畢竟這個(gè)妹夫以后可會(huì)出人頭地,得早些抱緊大腿!還有阿鈺,不求他能飛黃騰達(dá),只要能夠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哎,人生總算是有了些盼頭...
第三日,江楠又去信至茗葉茶樓,約宋深竹得空面敘。提筆反復(fù),她萬分忐忑,若表達(dá)得過于熱切,萬一他看后,只覺自己是那不檢點(diǎn)的出格女子,豈不自取其辱?江楠拍頭,青禾趕緊制止“娘子,可不能傷著自己!”江楠停了手,直直看了青禾好一陣子,無論幾多辛苦,都是這傻妮兒寸步不離陪在自己身邊。前世留的那幾分薄薄嫁妝與二百兩銀子,也不知她可有因此過上好日子...正想著今生給青禾多備些物件兒,只聽得“這‘飛云髻’,我可是梳了整整一個(gè)時(shí)辰!娘子若是自個(gè)兒碰壞了,我...”(江楠:小丑竟是我自己...)
紙上滴墨暈染,江楠躊躇良久,才寫下‘未報(bào)君恩,心中有愧;不知公子何時(shí)得空,妾身約見面謝’。僅僅二十二字,宋深竹一眼掃過,落名是‘江楠’。憶及那晚,宋深竹仍是別扭“面謝?哼...謝我不殺你父之恩么?”雖‘深居簡出’,但因著過硬的家世和俊美的長相,還是有不少京都女子為他傾心。此前與江楠親密,宋深竹自覺萬分對不住妍兒,只寥寥幾字回復(fù)‘與卿陌路,勿識(shí)勿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