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放榜。江媛一早就鬧著要與王鶴年同去看,白氏不允,這些日子她算是明了,這王鶴年,鐵定打著媛兒的主意!白氏做了多年妾室,表面上瞧著恭敬,實(shí)際有多少花花心思,自個兒的地位低,便想著讓江媛攀上一高枝,她不在乎王鶴年生的如何,品行如何,只要這次榜上有名,能做得朝官,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倒不介意將媛兒許給他。
意外的是,申時就有一批宮人駕馬拉車來到江府門口,敲鑼打鼓,點(diǎn)炮撒喜。起首的人下馬,對江樹清拱手“江大人不愧曾為連中三元的文殿學(xué)士,府中小小伴讀,竟能一舉成名!四百六十三人,王門生,乃此試甲子!恭喜恭喜,不出三日,圣上的詔書便會降下,到時...江大人可著樂吧!”江樹清回禮,笑得合不攏眼,王鶴年進(jìn)府不過才倆月,可待人接物,學(xué)識談吐,皆為上等,平日從不閑言碎語,倒是愛向自己請教。后來見其對時政頗有見解,便常常與他探討,不同于宋深舟的官威,王鶴年恭敬謙遜,為人踏實(shí),若舒兒不曾許給晏王.......
王鶴年從馬車上下來,有了功名,他愈加挺直了腰背,并不為了炫耀,而是他終有了那幾分底氣,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媛兒身旁,為她遮風(fēng)擋雨。見到王鶴年,江樹清才回過神,有些慚愧,從前他藉藉無名時,也沒曾想過要嫁哪個女兒與他,如今他飛黃騰達(dá),自己倒想著貼上去...老臉實(shí)在有些掛不住。
王鶴年沒想去猜江樹清心中這些小九九,他只知道,被圣上封了官,就得自立府邸,再不能賴在這兒。可江媛兒皮實(shí)得很,一脫離他的視線,準(zhǔn)要各種胡鬧。再者,白氏對他戒備心重,若搬出江府...不可不可!也不管膝下是否真有黃金,王鶴年便朝著江樹清跪下“大人恩德,小生銘感五內(nèi),不愿等來日再報,還望大人準(zhǔn)我留在府中,以全這份心意!”江樹清連要去扶起他,那報喜的宮人大笑“江大人,這小生如此知恩,瞧這年紀(jì),又是無父無母的孤人,便收了他做義子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吶!哈哈哈...”王鶴年很會順桿兒爬,還沒等江樹清同意,便道“義父!請受我重拜!”三個響頭磕下,再不得反悔,江樹清又驚又喜,扶起王鶴年,一時還紅了眼眶,只能連聲道好。
祭了祖,王鶴年便以義子的身份首次和江家人坐上了一桌,白氏樂呵得很,王鶴年在她眼中,儼然從癩□□成了金龜婿,本該是江鈺挨著王鶴年,她卻推著江媛坐了過去。江鈺癟癟嘴,他也漸漸能明事理,義兄的心思,他早看出來了,只是他那傻阿姐,沒心沒肺慣了,總將義兄氣得磨牙搓掌...
席間,江樹清與王鶴年推杯換盞,暢談古今,多年不曾如此開懷。江樹清漸漸喝上了頭,王鶴年雖是未及冠的少年,喝酒的本事倒似官場老手,這么多杯下肚,他除了耳根有些發(fā)紅,神志卻清醒的很。江媛只顧著吃,小嘴吧唧著就未停過,只是,每當(dāng)她伸筷去夾那酸涼辛辣的菜,王鶴年總會瞪她,甜糯的米酒也被他換成了暖胃的杏仁乳。這幾天是她的小日子,此前她不忌嘴,每次都疼得捧腹哀嚎,可不得好好管著。
江樹清喝高了,看著王鶴年給江媛夾菜,嘿嘿笑道“誒...我覺著,這義子...唔,不夠好,不夠親近!妍兒和舒兒都已各自許了人家,媛兒...明年及笄,還不曾議親,不如就...就將媛兒許給你如何?”正抿著酒的周氏被嗆得不清,匆忙去了偏廳梳洗;江鈺和江芙都停下筷,呆若木雞;江媛被一塊糕點(diǎn)噎住,小臉漲的通紅,王鶴年又是給她喂杏仁乳又是拍背,好一會兒才順下來。只有白氏反應(yīng)最快,嬌嗔道“老爺~媛兒還不滿十四,您也忒著急些!”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江樹清趕緊放下酒杯,吃起了菜以掩尷尬之色?!暗?,我與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小媛兒臉紅得很,莫不是害羞了?”江芙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看著江媛,揶揄之情溢于言表。江媛磨了磨牙,從小到大,就數(shù)她最愛捉弄自己!江媛想說,她與王鶴年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見過王鶴年習(xí)書的模樣,認(rèn)真專注,有所領(lǐng)悟時,那雙深如古潭的雙眸,便會放出似夜幕星明一般的光芒;她見過王鶴年同爹爹高談闊論的模樣,躊躇滿志,神采奕奕;她也見過王鶴年笨手笨腳用稻草麥稈折各種小動物,最后都會編成‘四不像’,還非得逼著她說好看喜歡.......
扭捏了一會兒,她倒真害羞起來,“哼~我吃飽了,金寶兒還餓著,我得先回去喂它!”(金寶兒是江媛養(yǎng)的小刺猬)匆匆行禮,她便邁著小碎步急急回了屋。這下可好,一桌人兒都笑了起來,心照不宣揭過此頁,又把酒言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