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王昊宇這個電話接了很久,大家都沒有說話,安靜的等著他,卻看見他的表情逐漸變得緊張和嚴肅。等到電話接完,他的眼眶竟然也變得濕潤了,看見他這么大的情緒波動,喬一知拿起旁邊的水杯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王昊宇聳了聳肩膀,語氣故作輕松:“沒什么大事,就是老徐他們也回來了,邀請我最近過去看看,你們要一起嗎?”
聽見老徐兩個字的林芝芝瞬間坐正,理了理頭發(fā):“可以嗎?你什么時候去我們一起吧?!?p> 王昊宇看了看手表,又想起剛才電話里聽到的消息,深呼一口氣說:“要不然我們現(xiàn)在去吧,正好他們也沒吃飯,我們帶點東西一起去,姚佳妮看到你們應該也會很開心的?!?p> 雖然現(xiàn)在就去讓喬一知和林芝芝有點詫異,但是確實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林芝芝肯定是想去看一下徐詹冬的,而喬一知也很想去看看姚佳妮,想和她分享自己最近的生活和情緒,所以她們倒也都沒有拒絕。三個人一拍即合站起來就朝著門口走去,收銀臺的服務員有點驚訝,伸手攔住他們:“帥哥美女,你們還沒有點菜呢,怎么就走了,是本店有什么讓你們不滿意的嗎?”
王昊宇從包里翻出一張20元遞給服務員:“不好意思啊,我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這個就當水錢吧,麻煩了?!狈諉T看著手里的20楞楞的還沒有反應過來,三個人已經(jīng)從店里走了。從店里出來卻沒有直接離開,王昊宇到一樓買了一點面包和小吃打包好,然后才走到門口去打車,這整個過程中,他的表情都十分不好,動作也很快,弄得喬一知她們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走到門口打到車,王昊宇卻報了個醫(yī)院的地址,喬一知和林芝芝都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去醫(yī)院嗎?他們兩個在醫(yī)院里嗎?”
王昊宇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褲子:“嗯,情況有些特殊,我也不太說的明白,到了你們就知道了?!边@個話一說出來,車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喬一知和林芝芝也不再繼續(xù)追問。
到了醫(yī)院門口,徐詹冬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他們了,卻沒有看到姚佳妮,而徐詹冬的表情也是并不好,黑眼圈還有眼袋都顯示著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好覺了??匆娏种ブズ蛦桃恢牡絹?,他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很快又舒展開了,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你們也來了,挺好的,抱歉啊,你們應該剛高考完吧,就到這種地方來了。”
林芝芝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反正也考完了,沒什么事,但是你們怎么在醫(yī)院???”
聽見林芝芝的問題,徐詹冬的表情有些難受,他說:“先上去再說吧,跟我來?!?p> 說完三個人跟著他左拐右拐進了住院部的大樓,當他們走進住院部的電梯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逐漸沉重了起來。到了樓層又是一個大拐彎,終于走到了病房門口,也難怪剛開始要下來接他們了,不然應該是不好找到的。
徐詹冬開門帶他們進去,是一個條件很好的單人病房,姚佳妮自己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病房里的電視上還放著最近很火的宮斗劇,她正看的津津有味??吹絾桃恢麄?nèi)说牡絹恚涯莸哪樕下冻鲂老驳男θ荩骸澳銈冊趺磥砹?,一知和芝芝也來了,是高考結束了嗎?”
聽見姚佳妮的提問,三個人都面色一僵,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怎么回答,倒是徐詹冬冷靜一下,搶著替她們回答:“嗯,她們昨天剛高考完,正好今天來看看你?!?p> 喬一知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她走上去替姚佳妮掖了掖被子:“是啊,考完了,挺好的,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啊,住院了也不給我們說一聲?!?p> 姚佳妮對喬一知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也沒什么大事,有大事肯定就會告訴你們啊,對吧?!?p> 雖然姚佳妮的臉上笑著,但是臉色卻是肉眼可見的差,以前白皙的皮膚變得泛黃,沒有一點血色,而人更是消瘦的不成樣子,甚至眼眶都開始有點凹陷了,哪一點都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但是再追問的話,他們也開不了口了。
看著他們幾個人沉重的眼神,姚佳妮反而不自在了,她坐起來,從抽屜里拿出來兩副牌撲克牌晃了晃,對著他們說:“正好你們今天來了,陪我打牌吧,我準備了好久,但是爸媽不敢叫他們一起玩,就我和老徐兩個人,玩也玩不好,正好你們來了,一起吧?!?p> 雖然在病房里打牌這個事情聽起來很荒謬,而且姚佳妮的身體狀況也讓幾個人起不了玩鬧的心思,但是是由躺在病床上的姚佳妮提出的,所以她們還是無法拒絕,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來陪著姚佳妮一起打牌。
他們拿了很多餐巾紙來,輸了的人就要在臉上貼條子,很快大家的臉上都貼滿了條子,連姚佳妮也不例外,但是每次有人臉上貼東西的時候,大家依然笑的很開心。
快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時間很快就到了下午五點,護士推門進來給姚佳妮拿藥,喬一知他們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等護士弄好,他們?nèi)齻€也站起來準備起身離開,和姚佳妮打過招呼之后,三個人就跟著徐詹冬開始往外走。
出了病房,喬一知忍不住最先開口:“她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好,到底是怎么了?”、
徐詹冬嘆了口氣:“唉,也沒想瞞你們,就是腦癌,晚期。我應該早發(fā)現(xiàn)的,就是疏忽了,從去年開始,她總是犯困提不起精神,那時候還以為她是高考結束了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直到后來去大學里,她精神越來越差,那個時候也沒覺得有什么大事,去校醫(yī)院看了一下拿了一點補氣血的藥。直到五一,我們出去排山,走到一半她忽然暈倒了,后來送去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是腦癌,而且已經(jīng)晚期了。之前一直情況不穩(wěn)定,好多天清醒的時間都不到4個小時,也就是上個星期情況穩(wěn)定了,我們兩家的父母才一起把我們接回來,才到這個醫(yī)院來治療?!?p> 這段話說完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醫(yī)院門口,但是三個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大家的眼眶都開始泛紅了,王昊宇接著追問:“那這個意思是,看不好了是嗎?”
徐詹冬搖搖頭:“醫(yī)生說早點來還可以做手術,但是已經(jīng)到這個時候,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了,沒有太多痊愈的可能,只能是維持了?!?p> 這句話無疑是給姚佳妮判了死刑,讓他們?nèi)齻€人都有些無法接受,喬一知和林芝芝的眼淚更是直接開始掉了下來,大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徐詹冬好似最近憋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個出口宣泄,情況也有些失控,接著對他們說:“到了這個程度,她父母也很難接受,但是就在去年高考完我們?nèi)ネ獾刈x書之后,她媽媽又懷孕了,家里人覺得要是她沒有了,這也是個新的希望,所以也不那么在意這件事,只除了給錢,也沒什么人來看,她媽媽快到預產(chǎn)期了,除了回來那天來看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來了,怕有什么影響?!?p> 如果說姚佳妮生病的消息是當頭一棒,那么這個消息就讓喬一知他們感覺人生無常了,生病的大女兒還在,全家人卻都把滿心的希望放在了未出生的二胎上,甚至連生病的大女兒都是男朋友在照顧,姚佳妮的家人,不可謂不心狠,難怪今天在那里那么久,都沒有看到她家里的人。
聽完這段話,林芝芝更是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的:“她,她家里的人,也,太,太,太,太心狠了?!?p> 徐詹冬看了看時間,對著他們?nèi)齻€人說:“雖然我這個請求有點過分,但是還是想說,如果你們這幾天有空的話,可以多來陪陪她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是我還是希望她可以開心?!?p> 三個人聽見徐詹冬的話,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都表示自己有時間,得到了大家的答應,徐詹冬才露出一點笑意:“那我們明天見,我還得去給她打飯,就不送你們了?!蓖蹶挥钔仆扑骸摆s緊去吧,別讓她等久了,明天我們早點來,你也放心。”
徐詹冬點點頭,和王昊宇對了下拳頭,轉(zhuǎn)身又朝著住院部的大樓走去。
看見徐詹冬漸漸遠去的背景,壓抑的氣氛一下子有了出口,林芝芝大哭:“他們也太慘了,她還那么年輕,家里人怎么這么心狠啊?!?p> 喬一知的眼淚也一直不停地往下落,無聲的哭泣根本停不下來,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姚佳妮明媚的笑臉,以前那么美麗那么陽光的臉龐,卻成了如今這樣,喬一知心里就好像有個電鉆一樣,反復刺激著最深的地方,根本沒有辦法制止住自己的眼淚。
王昊宇則是沉默的看著徐詹冬的背影,在他的記憶力,這個最好的朋友總是意氣風發(fā),他們兩個人無論什么時候都像是最明媚的煙火,此刻這縷煙火卻開始變得暗淡,變得無聲,變得顧忌,就好像徐詹冬此時的背影,讓人心疼。
因為家在不同的方向,大家都分別回了各自的家里,而喬一知在公交車上,眼淚將窗外的燈光都變成了一個個搖曳的光點。回憶里姚佳妮和她說話,和她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在她的腦海里回放,她明明是喬一知最羨慕的人,良好的家境,和藹的父母,恩愛的伴侶,她自己也是美麗善良又有智慧,她幾乎是喬一知能夠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代名詞,卻在這么早,得了這樣的病。喬一知覺得命運真的是很捉弄人,她現(xiàn)在就很想找人傾訴,她拿出手機給中午剛和自己通過電話的號碼撥了回去,那邊卻始終沒有人接聽。喬一知有一些疑惑,但是難過的情緒占了上風,她沒有再繼續(xù)撥打,只是無助的靠在公交車的玻璃窗上,望著窗外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