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值得更好的
春日詩宴定在三日后。
雖然秦悠然已經(jīng)回絕了那日吉慶的提議,不過等到宴會這天,晉王府的馬車還是早早就到了大將軍府門口等著。
大將軍府和晉王府隔著幾條街的距離,馬車在道上晃晃悠悠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
冬日積雪一化,春天果真就來了。
晉王府的小花園里種著各式各樣的花樹果樹,臘梅還未凋謝,桃樹的枝頭便已經(jīng)開始冒出新葉了。
為著這場春日詩宴來的人有不少,秦悠然到的時候,晉王府的小花園里已經(jīng)來了十幾個人,除了皇親貴戚還有些是京中朝臣的子女。
秦悠然簡單和幾人打了招呼,便尋了一處相對安靜的涼亭坐下。
大約是有些意外這次她竟然沒有去跟那些公子小姐們湊在一起吟詩作對,初夏心里有些疑惑:“小姐,尚書府的劉小姐也來了,往年你不是總說劉小姐作的詩最有豁達(dá)心胸,方才過來的時候我看見她和她的丫鬟正往暖閣那邊去了,小姐您不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嗎?”
秦悠然愣了一會兒,終是興趣索然地?fù)u了搖頭:“還是算了吧,這飛花令本就是娉婷的強(qiáng)項(xiàng),她應(yīng)是參加飛花令去了?!?p> 初夏若有所思:“小姐您當(dāng)真不參加今年的飛花令了?”
“嗯,不想?yún)⒓恿??!鼻赜迫环髁朔餍渥樱抗饩従徱频揭慌缘募偕缴戏健?p> 天氣方才變暖,假山石上的幾株杜娟樹便迫不及待冒出尖尖準(zhǔn)備展開了。
然而種在假山旁邊的那幾棵美人蕉,卻好似迷戀上了剛剛過去的冬天一樣,這會兒還只有幾片干枯發(fā)黃的葉子可憐兮兮地掛在那里,全然沒有要復(fù)蘇的景象。
就好像這場春日詩宴,所有到場的人都為了即將開始的飛花令而準(zhǔn)備著,躍躍欲試,卻唯獨(dú)只有她,對周遭的一切是那么的索然,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耳畔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道清脆的聲音落入耳朵里。
“方才在花園里一直沒見到你,沒曾想你自己跑這里來了。”
秦悠然思緒被打斷,連忙起身朝著來人福了福身:“晉王殿下。”
“免禮?!笔捲抗饴湓谒砩希鄣子行┎幻鞯那殂焊∑?,說:“這里沒旁人,你喚我蕭元即可。”
其實(shí)蕭元已經(jīng)跟她提過很多次了,不過秦悠然總覺得他到底是皇子,臣女與皇子尊卑有別,還是喚她殿下比較穩(wěn)妥。
不過她也沒有說什么,直起腰后,眸光抬起:“晉王殿下找悠然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沒什么事,就是好久沒見到你了,想找你聊聊?!?p> 蕭元說罷,自顧走到桌子邊坐下,然后目光快速掃了涼亭四周一眼,問:“怎么不去暖閣那邊坐,這里會不會太涼了?”
秦悠然坐回位置上,道:“暖閣里人太多了,這里安靜點(diǎn)?!?p> 她表情很淡,完全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壞。
蕭元盯著她的臉寵若有所思了片刻:“這里確實(shí)比較安靜,不過坐久了恐怕會著涼,本王差人送幾個爐火過來吧?!?p> 說著,便朝涼亭外邊候著的小廝招了招手,打算吩咐人去置辦幾個爐火。
秦悠然本質(zhì)里就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連忙制止說:“不必了,晉王殿下,這里天氣涼,坐這反而精神一些?!?p> 蕭元手臂頓了頓,只得作罷。
他視線移回到眼前,輕吸了口氣,終是沒能忍?。骸澳愫吞拥氖?,本王都聽說了,你……還好吧?”
秦悠然抿了抿唇,提起桌上剛好冒開的水壺,往茶壺里倒?jié)M,動作很認(rèn)真,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略微有些漫不經(jīng)心:“多謝晉王殿下關(guān)心,悠然尚且無恙。”
從前明明那么活靈活現(xiàn)的一個人,這會兒卻變得少語寡言,蕭元聽著有些苦澀:“其實(shí)從前本王就不看好你們?!?p> 秦悠然正在往茶杯里倒茶,聞言,動作一頓。
然而這種細(xì)微的反應(yīng)也僅僅持續(xù)了一瞬的功夫,很快她便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茶盞里添完了茶。
端著杯子,小心翼翼地?cái)[放到蕭元面前:“不知殿下何意?”
晉王猶豫了一下,目光落到茶盞上:“你跟太子,你們……不合適。”
他終是沒有細(xì)說,秦悠然淡然一笑。
從前對待這段感情她一直很執(zhí)拗,太愛一個人,想法也容易變得偏激,從前她就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也從來不管別人的想法,不管不顧地一心只想嫁給蕭駱,但現(xiàn)在她忽然很想聽聽旁人的看法:“殿下從哪一方面看出我跟太子不合適的?”
晉王蹙了蹙眉,并沒有馬上回答她的疑問,而是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好像斟酌了一會兒,才說:“太子天生傲慢,心硬無情,你捂不暖他的。”
話音落下,秦悠然怔住。
腦子里好像有些記憶在這一瞬間浮出了水面。
那是上一世的記憶。
那時,她剛剛被關(guān)進(jìn)天牢不久,她原本以為蕭駱只是還在氣頭上,等他氣消了,再安撫完朝臣之后會放她離開天牢的??墒堑劝〉?,等了七日,在暗無天光的天牢里待了七日,她幾乎崩潰,卻終究沒有等來她想見的人。
后來忽然有一日,蕭元去天牢里探望她。
他說:“悠然,你一心一意要嫁給太子,如今卻落到這般田地,你后悔嗎?”
那時的秦悠然還不知道后面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么,哪怕被人關(guān)在天牢七天了,心里仍對蕭駱抱有一絲的希望。
畢竟,那時她肚子里已經(jīng)懷上了他的孩子,就算再不喜歡她,至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應(yīng)該會對她多一些仁慈吧?
然而她想錯了。
那時的她,對蕭元說:“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給蕭駱。”
她愛蕭駱,盲目地愛著一個人,哪怕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
蕭元臉色很難看,同情又惋惜地看了她許久,對她說:“悠然,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太子根本就不愛你,他配不上你?!?p> 那時的秦悠然豈會看不出來蕭駱不愛她,只是她仍在執(zhí)迷不悟罷了。
她甚至知道自己執(zhí)迷不悟,卻仍不愿清醒地問蕭元:“你又不是他,你怎知他不愛我?”
蕭元大約是被她的話給氣到了,終是不愿再解釋什么。
不過,臨走之前,他最后憐惜了一句:“至少本王覺得,你值得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