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快走啊
看著眼前俯身低眉的楊玉環(huán),已經(jīng)開始緩緩的卷起衣袖。
李長安心中便是一陣異動。
他可不認為,是因為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的帥氣吸引到了楊玉環(huán)。
五千里路讓他看清楚了很多東西。
楊玉環(huán)之所以要這樣做,其一是為了安撫自己好盡早脫身,其二或許是她身為女子的母性所致。
可不論怎樣,能讓這位沒幾年就要成為整個大唐最尊貴的女人為自己洗腳,李長安不由的唏噓起來。
李長安猜的沒有錯。
楊玉環(huán)確實是想要早早的擺脫眼前這個壞人魔爪,而且在她的內(nèi)心,這個明顯比她要小上很多的年輕人,就和她的弟弟一樣,正處于無助和傷痛之中。
正是因此,這才促使了她做這些事情。
楊玉環(huán)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端起李長安的雙腳,就要拔出那雙破爛發(fā)臭的鹿皮靴。
靴子很難拔出來,不得不讓楊玉環(huán)手上多加了一份力氣。
定然是腳底和靴子粘在一起了!楊玉環(huán)不期皺起眉頭,她實在難以相信,這個少年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讓雙腳粘在靴子里。
噗呲一聲。
兩只站滿黑紅血繭的腳就暴露在了楊玉環(huán)的眼前。
一股日積月累,一直揮發(fā)不去的腐臭味,瞬間撲鼻而來,讓楊玉環(huán)一下子緊閉起雙眼。
“嘶……”
從腳上傳來的酸爽疼痛感,讓正在啃著饅頭的李長安沒有忍住,從嗓子眼里發(fā)出一聲吸氣呻吟聲。
楊玉環(huán)偏著頭,努力的眨著眼睛,努力的讓自己不要留下淚的。
不是因為她眼前的這雙腳,是她見過的最飽受劫難的,而是因為那濃濃的一股一股往上竄的味道,實在是太過辣眼睛了。
不過,她的心中也是分外的震驚。
所以盡管氣味難聞,但她還是洗的很認真,小心的將陷入到爛肉中的碎屑、毛球等取走,更是拿著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將腐爛的肉塊剪起。
腳上的味道,李長安同樣聞到了。
他有些尷尬,略帶著些不好意思道:“累煩道長了……”
楊玉環(huán)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明顯經(jīng)歷了很多的少年,微微一笑:“貧道乃是出家之人,本就該慈悲為懷,救死扶傷?!?p> 李長安無聲的露出笑容。
他想到,若是那些史官們往后知曉這件事情,是否會在他們的手中卷上記下什么。
時年,妃為安浴足去傷。
想了想,李長安自嘲的笑了笑:“方才見道長的面打翻,若是日后有緣,李長安愿為道長親手煮一碗面,以作賠禮謝罪?!?p> 明顯過了飯點,還偷偷摸摸關(guān)著門躲在廚房里吃面,再看楊玉環(huán)肉鼓鼓的臉頰,李長安就知道這是個吃貨。
如果自己能一直活著,做一碗面為今日之事賠禮,也算是彌補了。
楊玉環(huán)并未作答。
她現(xiàn)在只覺得這個少年,大概真的不是什么壞人了,很有禮貌。
不過,想到她自己的經(jīng)歷。
楊玉環(huán)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吃到這個少年煮的面了。
她的心中不由生起了一絲傷感。
眼前的這個少年有著無盡不為人知的秘密,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李長安的雙腳實在是被磨的太爛了,加上剛剛清洗、清理完,腳底再次緩緩的滲出一絲血水來。
楊玉環(huán)有些無奈,只能將自己的手帕撕成兩塊,將他的雙腳包扎起來。
這里沒有新的靴子,楊玉環(huán)又只能撕下自己內(nèi)襯的衣袖,墊進李長安的鹿皮靴里。
等將李長安的雙腳穿進鹿皮靴里,楊玉環(huán)這才如釋重負。
“雖然清理包扎過,但傷口一時卻是難好的,你還要多加注意,不宜過多走動。”
說完,楊玉環(huán)這才想起,自己這樣的勸說大概是沒有用的。
硬生生將腳做成這樣,只怕這個少年的路是走不完的。
李長安笑著站起身,小心的挪動了一下腳步。
腳底還是生疼,但卻也比之前緩和了不少。
“有勞道長,今日之恩,李長安沒齒難忘,今生必有報答!”
李長安打開廚房的門,觀察了一下便走了出去,他看著跟著自己走出來的楊玉環(huán),目光堅定的承諾著。
這個可憐的女人,那看似幸福的一生,卻埋藏了太多太多的苦難和背叛。
她的親人背叛了她,她年輕的丈夫背叛了他,她年邁的丈夫背叛了她。
就連著因她而更加光芒萬丈的盛世大唐,也背叛了她。
如果有可能的話,李長安很想想她不再被白樂天悲切感嘆著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明顯,此時的楊玉環(huán)并不知道李長安的眼神之中,所表達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微微的笑著,覺得自己終于可以離開這里了。
然而。
下一刻。
遠處傳來了一陣僧人的腳步聲。
李長安抬頭看天。
此時天色漸晚,到了僧人們用飯的時候了。
沒做多想,李長安一把抓住楊玉環(huán)的手腕,拉著對方就往腳步聲傳來的相反方向逃竄。
凈業(yè)寺不算太大,建筑也不多,營造的不算復雜。
沒多久,李長安就帶著楊玉環(huán)到了一座寶殿的后門。
因是后門,不曾知曉此殿供奉著那位菩薩。
李長安悶著頭帶著楊玉環(huán)竄進殿內(nèi),模糊的屏風后面卻是盤坐著兩道人影,一時間讓他后背驚起一層冷汗。
沒做多想,李長安立馬壓住動靜,帶著楊玉環(huán)就鉆進了一旁垂落著一條經(jīng)文紗布的夾墻之中。
夾墻很窄,倉促之下,兩人相對而立,一時竟然是動彈不得。
姿勢有些曖昧。
楊玉環(huán)頓時滿臉緋紅。
李長安同樣有些難受,只因為兩人貼合的實在太過密切,讓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可恥了。
然而還未等他挪動身子,前面已經(jīng)傳來了聲音。
一道稍顯年邁的聲音響起:“何人?”
另有一道聲音發(fā)出:“應是僧眾弟子們進食去了?!?p> 年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少頃之后方才接著說:“大師,此時東渡恐怕艱難,去歲圣人改元天寶,今日南郊祭祀,更是政令頻出,老夫唯恐屆時有人會橫加阻攔于大師?!?p> “貧僧入佛門,立志弘揚我佛慈悲,此時不成,貧僧也該有愚公之志,一日不得東渡傳法,貧僧便接著去做!”
東渡?
李長安知道,今年大唐剛剛改元天寶。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今年唯一想要東渡傳法的只有那個鑒真和尚。
而其結(jié)果并不好,東渡之時被地方官府層層阻攔,最終未能成功。
知道了其中一人的身份,但是另外一人的身份李長安卻是不得而知。
這時,只聽鑒真和尚說道:“說起圣人今日頒布政令,貧僧倒是未曾恭賀相爺,于朝堂之上更進一步?!?p> 被稱作相爺?shù)娜溯p笑一聲:“某這相爺,不過陪襯而已,不然大師以為陛下會早早的就將某給派來這里?”
“萬般如來法,一切皆有定數(shù)?!辫b真和尚打了一句機鋒。
那相爺卻是冷笑了一聲,有動靜發(fā)出:“大師,想來圣人此時應當快到山下了,你我還是早早出山門恭迎吧?!?p> “阿彌陀佛!”
稍后,李長安就聽到鑒真和尚和那被稱作相爺?shù)娜藦拇颂庪x去。
危險離去,李長安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你……還不快走!圣人就要來了!”
“你快走?。 ?p> “莫要讓旁人看見了!”
就在李長安感受著胸前的柔然時,一直低著頭的楊玉環(huán),抬起紅撲撲的小臉,有些氣惱的催促著。
李長安嘿嘿一笑,竟然是情不自禁的向著楊玉環(huán)擠了過去。
“嗯……”
如同貓叫一樣的聲音,從楊玉環(huán)的嗓子里鉆了出來。
滿臉緋紅,嬌艷欲滴。
李長安卻是停下了動作,將自己的身子從夾墻和楊玉環(huán)之間扒了出來。
他沒有急著離去,而是突然低頭俯身,湊到了楊玉環(huán)的耳邊。
“大……姐姐真香,若是能娶回家該多好……”
說完,李長安掀開擋在夾墻前的經(jīng)布,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寶殿外。
而還停在夾墻里的楊玉環(huán)。
一張緋紅的臉頰,此時已經(jīng)像是胭脂一般,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羞憤,眼底卻又一絲藏不住的驕傲。
那個傻子,難道看不出她是個道姑出家人嗎?
男人不過是一群見色起意之徒!
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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