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針
天色漸漸幽沉,一輪明月悄悄掛上古樹枝丫。
山寺一間黑屋內(nèi)。
雪狐緊閉著狐眼,蜷縮在一旁。若非腹部有著輕微起伏,當(dāng)真如死物一般。
賀莞望著它怔怔出神。
“可能查出,它是否就是當(dāng)初北戎人所敬的狐神?”
“屬下們自當(dāng)竭力查驗!”一位黑袍法師恭敬行了一禮:“傳聞那狐貍會武、通人性,今日一見倒是有些符合。只是有些奇怪,那狐貍并不輕易認(rèn)主。它既自幼認(rèn)了那孩子,照說不應(yīng)該在姝公主身邊?!?p> “咱們的消息說,這狐貍只有冬季會來寶隆寺。或許那孩子與姝公主有聯(lián)系?”賀莞垂眸,“不管怎樣,父親還等著我們消息呢。”
“是?!睅孜环◣熋嫔嵵?。
默然片晌,一位領(lǐng)頭的又蹙眉道:“若這畜生不配合,當(dāng)如何?”
賀莞咬了咬牙:“只要別弄死了,隨你們處置?!?p> ……
禪院小屋內(nèi),弋姝靜靜地坐在桌前,手中不斷轉(zhuǎn)著一個叫“魔方”的古怪立方體。邊擺弄復(fù)雜的解題道具,邊思考問題,這是她前世帶過來的習(xí)慣。
賀莞今日,到底意欲何為?
她明顯懷著敵意,故意鎖了雪狐??伤c賀莞甚至整個賀家,全無交集。而賀家往日也一向游離朝政之外,世代安心在端南當(dāng)著“土皇帝”。他們從未、也實在沒必要摻和京中之事。若說想針對王叔,似乎也說不過去。
還有今日那異象,到底是妖物,還是人為?
甘棠也似乎早就習(xí)慣了自家公主偶爾過于沉靜的性子,以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見怪不怪,忙著手中活計。
“該歇息了,公主?!备侍呐e著燭燈悄悄靠近。
“好?!边郧傻厥掌鹉Х健?p> 每個問題出現(xiàn),必定有著對應(yīng)的“解法”。就像這魔方一樣,外行人看著雜亂無從下手,高手卻能從每一個角塊走向看出不同的“圖案”,然后計算出一套完整的解題步驟。
現(xiàn)在,她能做的或許只有靜靜等待。等這看似雜亂的事件,慢慢露出原本的輪廓。
一抬頭,卻見甘棠秀眉微蹙,扭捏著似乎有話要說。
弋姝拉過她,輕嘆:“甘棠,你想說什么不妨直說?!?p> “奴婢也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备侍拿碱^皺得更緊了些,片晌嚅囁道:“方才,我似乎看見其莫對那賀莞郡主出手了……”
弋姝微訝:“其莫對賀莞出手?用銀針?”
“不,不。”甘棠連連搖頭:“我看她從樹枝上化了幾把積雪填在腕帶上,當(dāng)是冰針?!?p> 弋姝一默,神色微變。
若說因著雪狐出手,以其莫的心性倒也說得過去??蓡栴}是,她向來是暴脾氣,做事大咧,這等籌謀不著痕跡……實在不是她的風(fēng)格。
更何況賀莞走時并無異常!往日其莫一旦出手,可都是非死既傷。
今日,倒是第一次例外。
“賀莞鎖了雪狐,以其莫的性子,自然要報復(fù)一下的?!边p笑,不以為意。
有些話她不能說與甘棠聽的。
甘棠眉頭一舒,恍然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其莫雖然每次見著雪狐都要打上一架,可心里卻疼得緊。奴婢就是瞧著她今日有點(diǎn)古怪,開始好像很怕那郡主似的,后來走的時候卻又偷偷射了兩支冰針。心中覺著怪異,這才說給公主聽的?!?p> “咱們仨在寺中五年,其莫為人你還不清楚么?”弋姝臉色平靜依舊。
“倒是奴婢多心了?!备侍挠行┎缓靡馑驾p笑了一下。轉(zhuǎn)身摸了摸被子下的溫婆子;溫度不冷不熱恰到好處。又道:“公主早些歇息吧?!?p> 房門咯吱打開,甘棠輕聲退了出去。
弋姝脫下外套爬上床,吹滅床頭燈。
黑暗中,小姑娘眼如黑曜石一般,晶瑩透亮。漸漸地,一抹紅線從她脖頸中悄悄探了出來。
紅線下,一枚血色戒指散發(fā)著悠悠紅光,似美人含嗔薄怒的臉頰。弋姝靜靜握著它,不一會兒掌心便傳來一陣溫?zé)岣杏X。慢慢地,這股暖意在她周身游走擴(kuò)散開,像一股暖流包裹著她。
她閉上雙眼,開始進(jìn)入冥想狀態(tài)。
今日之事,她總覺得有些古怪;此刻能與她交換意見的,也只有那人!
屋外,陣陣山風(fēng)呼嘯而過,仿若有人吹著口哨一般,寒意更甚。
屋內(nèi),小公主均勻的呼吸聲漸漸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