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謝玉的怒

　　京都。

　　驟然降下的氣溫也讓京都籠罩上了寒涼。

　　宏偉肅穆的宮門之內(nèi)燃著地龍，熱氣暖熏的朝中官員面孔紅漲，啟奏稟告時凡有臉色泛白者不是心虛就是氣短。

　　登基四十年的皇帝最喜歡看的就是朝臣們的臉色。

　　可這陣子不喜歡了。

　　“天寒地冷啊，半壁江山都遭逢此難。是沒人察覺嗎？不，朕的欽天監(jiān)早有所覺。是朕沒有告訴他們嗎？是他們連聽都不聽?！被实圩邶埼簧?，一下一下的拍著龍案。

　　腿腳跪倒的是屋內(nèi)的總管大太監(jiān)王德：“皇上息怒。”

　　王德常年侍奉在皇帝身側(cè)，深深的感覺到了皇帝壓著的滔天怒火。

　　皇帝道：“朕不怒，誰讓朕也不信呢？若是朕三令五申，訴之律法，誰敢不聽?！?p>　　“看，江州一個五品官兒都能做到?。　?p>　　皇帝甩著桌上的一本奏折。

　　王德覺得這個人是救星。

　　“皇上說的是，這位司馬大人還救了皇上的侄子呢?！蓖醯碌馈?p>　　皇帝拍了拍頭，也才想起來：“對了，朕的親弟弟養(yǎng)在外頭的兒子，還差點兒讓人給弄死。你說，誰敢有這么大的膽子！”

　　“奴才不知?！蓖醯碌?。

　　皇帝看著王德?lián)u頭：“唉，你起來吧，你說是姓王，可離著王氏還有著十萬八千里呢?！?p>　　王德諂笑著起身：“皇上說的是，別說奴才不是王家的人，就是王家的人，入了宮門也只能是皇上的人?！?p>　　皇帝指著王德怒其不爭：“你啊，這輩子就是伺候人的命！”

　　“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氣，別人想要還沒有呢。”王德得意洋洋的。

　　“誰跟你一樣是個傻的！”皇帝不忍直視。

　　“嘿嘿，皇上，傻人有傻福啊！”王德眉眼都笑成花兒。

　　“你啊……”

　　王德插科打諢總算是讓皇帝的臉色緩下來，皇帝長吁著翻看起手邊的折子。

　　“嗯，是個不錯的，只是江州謝氏，太弱啊！”皇帝嘆道。

　　“皇上讓他強起來不就好了？”王德道。

　　皇帝搖頭：“這哪里這么容易?！?p>　　“不過朕賞給京都的謝氏也一樣，江州謝氏也是京都謝氏分出去的一支?！?p>　　“皇上無所不知。”王德拍著龍屁，腦中也忽的一閃，“哎，皇上不說奴才倒也忘了，聽說江州的那位謝司馬同族里頭排行十一。”

　　皇帝愣了楞：“我那弟弟也是十一，倒是有緣分！”

　　“可不是嘛?！蓖醯碌馈?p>　　皇帝笑著，若有所思。

　　****

　　雖說江州早有準(zhǔn)備，可真正寒潮來了，也是手忙腳亂。

　　老實聽話的里保長還好，先前辛苦些，現(xiàn)在總能放下半個肚子。

　　只覺得什么事兒都沒有的就是全都麻了爪，即便謝玉千叮萬囑，城西之地也有凍的全身發(fā)僵死去之人。

　　謝玉按照先前定下的規(guī)矩，罰沒擊杖，關(guān)押流放。嚴(yán)苛不饒。

　　這樣一來前面沒能弄好的事兒不免就會后繼無力，這時候謝玉早先收攏產(chǎn)業(yè)后一些閑下的族人就有了用，江濤更是幫了大忙。

　　收拾整齊的江濤雖然還是瞎子，可面容端正俊逸，也是翩翩濁世公子，再有心思靈活敏捷，尤其心算，不比謝玉差，在謝玉說出了一些原本只有她知道的心算竅門之后，江濤的心算都有超過她的趨勢。

　　于是不過幾日，江州城內(nèi)俱在謝玉把握之下。

　　可江州城外如何？

　　傳來的消息并不好。

　　只三日便已聞三十多人凍死。

　　都說是已經(jīng)防備了，可誰也沒想到會這么的冷。

　　謝玉當(dāng)然知道天冷的厲害，只是這個時候也只有后悔當(dāng)初自己嚴(yán)定之后沒有去江州城外巡視敲打。

　　索性謝玉決定現(xiàn)在去。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謝玉沒有坐車，騎馬行路。

　　。

　　隨同謝玉同往下面去的官員是敢怒不敢言。

　　頭頂上的上司都冒著嚴(yán)寒出門，他們只有跟著的份兒。

　　這位，氏族家主啊！

　　還是江州如今最大的執(zhí)事官。

　　干嘛？！在衙門等著看就好了?。?p>　　氏族真的弱到需要家主親自上手?。?p>　　而且這位也太隨性，下去巡視總要有個規(guī)程，人家倒是好，從東門出去就拐到了南邊，待快到了南邊的村子又直接往西走。

　　弄得他想要知會相熟的里保長都沒機會。

　　謝玉要的就是如此。

　　大冬天的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村落何曾想過會有江州如今最大的官兒前來巡視，

　　地方的鄉(xiāng)保富戶倉皇迎接，心驚膽戰(zhàn)還沒開口，謝玉就已經(jīng)往村子里面走。

　　“可有傷凍？盡數(shù)的說?！?p>　　“是?！编l(xiāng)保富戶面面相覷，快速的想著要說什么怎么說，然寒風(fēng)凌冽之下，只見這位年輕的司馬大人面沉如水，四周又都是全副盔甲肅然，長矛在外，兵刃在身的甲士，惶恐之余實話不其然的就說了出來。

　　“我等小老兒已經(jīng)盡了全力，現(xiàn)下里村子外頭早已經(jīng)沒有枯枝干葉，稻草牛糞都收攏著，更還有跟著牛一塊兒。聽大老爺?shù)脑?，只要活著就成，可這也防不住驟冷寒涼，幾日里頭還是有三五人去了的，不過昨兒已經(jīng)沒了。”

　　“是是，我等知曉誤了大老爺?shù)牟钍拢蘸笪业榷咳绽锟思悍罟?，事事盡心?！?p>　　一個個的誠懇萬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隨行的官員們也陪著好話。

　　鄉(xiāng)鎮(zhèn)村里不同城中，若除了族老鄉(xiāng)保，怕是多少事也成不了，但當(dāng)謝玉直奔村中最為頹敗的茅草屋后，鄉(xiāng)保富戶的臉色都變了。

　　“大人一路辛苦，還是先歇會兒?！?p>　　“對對，小老兒備了熱茶，大人先驅(qū)驅(qū)寒。”

　　“……”

　　謝玉身后的甲士上前一攔，鄉(xiāng)保富戶不得不退。

　　謝玉也就看到了茅草屋中的情形。

　　茅草屋中一老一幼兩人死死的抱在一起，早已經(jīng)生息全無冷凍冰涼。

　　“這家里的人丁出門勞工，也沒回來，我等也是來看過的，可誰想……”

　　鄉(xiāng)保富戶意欲申辯，謝玉豁然打斷：“住口！”

　　別人看到的是人戶房屋，她看到的全是白框。

　　江州最高的官員到來，震動鄉(xiāng)里，諸多白框行走中，只有這兩個白框一動不動。

　　還沒有看到老人幼子，謝玉就知道他們已經(jīng)不在了。

　　老人，孩子，在她所認(rèn)知的時代是最為要安護(hù)珍惜，這里怎么能這般無視藐然。

　　謝玉怒然而斥，后面的一席話驚了整個江州百姓，半個國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