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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犯罪,吹毛求疵。
自己置身規(guī)則以外,只因敵人同樣超乎尋常。
他也曾無數次回想,自己是如何走到這條看似合作愉快、實際無人了解的路上。
然而郁郁寡歡太浪費寶貴時間,不利于保質保量完成工作、盡快盡早回家吃飯。
不過他也并非不可以坦蕩一些,因痛心反省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留言:
『這曾是一個虛偽的混蛋?!?br>——混蛋本人如是說。
本文整體敘述偏群像,無感情線。
背景架空,因此部分基礎設定與現實不同不必深究。人物及情節(jié)完全虛構,但事物名稱及規(guī)則法律均存在與現實存在一致部分,且公序良俗基本符合現實常理,無需多作延伸。
燈光投射著暗影,平時喧囂的昱州市公安局辦公室此刻安詳到足以讓人下葬;傳真機的紅燈閃爍,空調外機呼呼作響,空氣中卻還彌漫著齁甜大于清苦的速溶咖啡香。
陸遙裹著寒風沖了進來,美滋滋感受中央空調的溫暖,剛深吸一口不太清新的空氣,險些被那股香精味嗆出了毛病。
她左手提著果籃右邊挎著電腦包,緩過來以后仍舊精力十足,因為進來一眼就看到前輩坐在桌前,詫異開口:
“邵哥,你這都開始睡回籠覺啦?”
邵梓被叫醒以后好容易坐直身子,轉眼就看見這貨見著桌面上的東西兩眼放光,于是沒好氣道:“拿你的榴蓮包子去——急什么,就你這敗家愛好,沒人和你搶!”
陸遙完全不在意說辭,聽這話更加興奮,只知道有奶就是娘。她沖了過來,剛抓著的果籃被隨手拋棄,發(fā)出哐嗆一聲。
“噓!”邵梓見狀指向隔壁趴著的家伙,“不想清靜了?”
陸遙這才開始躡手躡腳,悄悄探頭往被指女人趴著的桌上瞟了一眼。
胡亂撕下的便簽紙上,紅色油性筆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別吵”,還有三個感嘆號。
筆鋒犀利且凌亂,顯然寫字的人當時的心情相當易燃易爆炸。
陸遙于是亡羊補牢,直接用手勢沖著邵梓比劃,還真給他看懂了。
她怎么在這?
邵梓自問做不到陸遙這種形象的交流方式,直接招她來解釋:“昨天那案子不是結了嗎。死的是她偶像,下班就跑到我們這自己研究……”
“莫大法醫(yī)昨天說這小說家晚節(jié)不保,死了一點不在乎,那些書都當麻袋扔了——這不人都來了?專挑大半夜的,生怕人知道她口嫌體正直?!标戇b鼓著腮邊吃邊叨叨,不過音量也放的很小,“如果真是這樣,她可真是個深藏不露的傲嬌?!?p> “我建議你少說幾句閑話,”邵梓聳肩,“傲不傲嬌我持保留意見,但這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鬼知道聽不聽得到?!?p> 勸阻歸勸阻,不影響兩個人借故為一些雞鳴狗盜的瑣事接著吐槽,交換一些平時積攢的怨念感想。講到激動處,為自己的手動調查能力志得意滿的陸遙像個猩猩一樣無聲揮舞雙手。
就這時,滾輪滾動的細聲再次響起讓兩人動作同時一僵。
辦公椅隨重心轉移發(fā)出了吱呀響聲。在寂靜空間里加上bgm,監(jiān)控攝像頭估摸著能直接生產一部別開生面的恐怖片。
剛才愈發(fā)囂張的兩人異彩紛呈的神情還相當應景,陸遙僵硬不敢回頭,只看見眼前邵梓略顯尷尬的面部表情。
慢悠悠的女聲從旁響起,語氣平實卻讓人忌憚,“陸遙,你對昨個的調查結果有意見,還是對我占你地盤很有意見?”
“很”字被加重的音節(jié),大概意思或許是這名頭要認就認不認也得認——你大爺言出法隨,張口就意味著明察秋毫。
“沒沒沒沒……沒意見!”陸遙用袖口淺淺擦了嘴就蹦起來站好,一秒一變的嘴臉實在顯得不那么正大光明,“姐,我今天到的早吧!這果籃很新鮮的,梨給你,特甜!”
陸遙的賣乖技巧那叫一個嫻熟,但莫云晚完全不吃賣乖討巧這套,先是斜了陸遙一眼,假意接梨、實則不客氣的伸手揉亂了她的短發(fā),讓注重形象的新人刑警嗷了一聲。
這個點,隊里其他人也陸續(xù)到了。邵梓自然沒法繼續(xù)摸魚,忙前忙后分發(fā)桌上堆積的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帶的早餐。
“老莫,這多幾份燒麥和豆?jié){,接住了?。 ?p> 邵梓順手扔了一包給堂堂正正霸占陸遙座椅蹺二郎腿的莫云晚,同時想起什么。
“我不亂攬功。這些全都是咱梁隊帶的,他剛放下東西,忽然又走了?!?p> “我就說呢!頭兒怎么沒到?!标戇b歪了歪腦袋,看著手里的包裝袋陷入沉思,“不過梁隊怎么這么大方?他每次看我手里這家店的包裝袋就皺眉,早餐超過十塊錢感覺和要了他的命似的,我都懷疑我吃的是金子?!?p> 邵梓順口一接,“大概是良心發(fā)現?”
“姓梁的今天大概率沒干好事,來提前報個備。他不是就喜歡這樣?”莫云晚一邊吃著帶的早餐一邊給送早餐的人制造陰謀論,不客氣地嘖了一聲,“精致的利己主義者?!?p> 莫云晚很不客氣地靠在陸遙的辦公椅上,簡直像回到了自己家。她剛把長發(fā)披散在耳后,還有閑暇在玩著自己的皮筋,看上去很有順手翻個花繩,或者做個彈弓把手邊的什么彈出去的興趣愛好。
這貨真是個人才,沒見過誰把原裝的黃色塑膠橡皮筋當發(fā)繩的——不知道是捆哪包試管的遺留物,估摸著是昨晚隨手扎的。作為始作俑者,莫云晚直接把那個膠質玩意從頭上扒下來,也不嫌塑膠味重、頭發(fā)勒的慌。
“……我覺得頂多是那家店搞優(yōu)惠,比如買十塊送五塊,大生意送會員?!鄙坭鞅緛磉€想要不要融入,猶豫了一下才開始替人辯解,“梁隊畢竟生活習慣比較節(jié)儉。”
身為貼心的副隊,他也許只是不忍心把可疑寫在自家隊長臉上……又或者只是擔憂風水輪流轉,下個輪到他。
“怎么可能!那家店矜貴的很,排隊都排不過來,哪用得著優(yōu)惠?!标戇b有理有據地反駁,忽然一驚,“等等,他買了最貴的榴蓮包子,整整三個!就我有這愛好……是我要涼了嗎?”
“問題不大,最多是差遣你去做苦力,比如去幫二支隊翻垃圾箱。不過如果有萬一,我確實可以繼承你的遺志——除了榴蓮包子照單全收。容我問問能賣多少?”莫云晚抽了兩張紙擦指甲蓋,發(fā)覺沾上了油還皺眉。這時候倒是知道嫌棄了。
陸遙對榴蓮包子的愛好著實獨特。隊里很多人都有懷疑,那家警隊旁最矜貴的包子鋪之所以至今堅持售賣如此黑暗料理,是不是因為陸遙一人憑借忠實的愛好承包了所有銷量。
“……我倒是覺得,梁隊只是單純體恤下屬。好不容易帶了早餐,很辛苦也很費神,受這種揣測實在冤屈?!?p> 另一個聲音在眾人背后響起。
陸遙正想帶頭譴責是哪個不合群的一點都不會讀空氣,轉身一看,把話又吞了回去。
因為梁安本人正從門口處走了進來,剛實現了自己為自己開脫還毫不臉紅的驚人成就。
“回來就聽到有人編排我……你們要不繼續(xù)講一會而?我是不是來得不太巧?”
梁安實在很對得起旁人的譴責,有仇當場就報。來都來了,還非要捎帶著外面直灌進來的寒風,堅持著哪怕冷到自己也絕不關門,以致原本灌滿暖氣的房間溫度驟降,大家此時此刻能深刻體會到什么叫有難同當。
然而他明明在極力訴說委屈,此時嘴角卻噙著笑。
梁安梁警官今年二十七歲,卻時任昱州市總局刑偵第三支隊支隊長,在這個職位上是相當特殊的情況。
相對這個職位,他二十七歲的年紀實在太輕,絕大多數情況下都難以服眾。但他恰好在一起大案里立過大功,又正趕上上一任支隊長離職。前輩撂了挑子,梁安才有了高升的基礎。
據傳,梁安當時是臨危受命頂替上了這個位置,隨后接連主導破獲了幾件大案和塵封的懸案便轉了正——按旁人的說法,這應當是祖上積德走了運再加上實力過硬才有的結果。
作為刑偵三隊支隊長,只有他那過于和諧安定又樸素的名字最平淡無奇——只求安定般的字義也實在與刑警不太搭界。
“有個案子在臨江區(qū),四點鐘報的案,小宋已經被逮過去了,現在差不多去接應就好。一支隊二支隊都沒多少人有空,我就把活攬了過來。看你們都挺精神的,要不都來一趟?”
雖然說法是“要不都來”,這話怎么聽都更像是“全給我上”。
梁安就這樣像趕羊一樣把幾個剛吃完早餐的驅逐出門。坐著看戲的莫云晚卻摸了摸下巴,因為這位支隊長走了過來,好像有話要說。
莫云晚先發(fā)制人,“蔣叔和我換了班,我不去。話說回來,一大早一二隊怎么會有案子剩給你們?還是說你閑的把案子搶過來?”
刑偵三支隊的日常非同凡響,在旁人看來是“撿漏”市局里各種一支隊二支隊剩下的大案要案,乃至一些過去懸案的卷宗。這種即時發(fā)生的案件很少在一開始就有所涉獵。所謂的一支隊二支隊全部沒空更是扯淡,這兩個支隊人數眾多,要到這種程度,莫云晚作為市局法醫(yī)隊的精英不可能至今落得清凈。
“我有自己的考慮?!绷喊舶咽謾C遞到莫云晚面前,“但現在,我手頭有你會比較感興趣的東西?!?p> “……你說這話還怪嚇人的?!蹦仆磙抢燮ぃ桓睕]睡醒的模樣,“咋,你殺了人想讓我?guī)湍銠z查現場?”
然而眼神落定,莫云晚又湊過去端詳著上面的每一行字——辦公椅往前一滑,險些用慣性把自己從上頭摔下去。
這是很少在這個游刃有余到不行,開個玩笑都不顧他人死活的家伙身上發(fā)生的意外。
“這個地方……你這態(tài)度……”
她瞬間抬頭,目光中盡是難以置信。
“只是個讓我也很驚訝的巧合?!绷喊仓貜娬{。
“那我可得謝謝你,還想告訴我。”莫云晚吁了一口氣,再靠上椅背,話語間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陽怪氣,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嘖了一聲。
“我是得先告訴你。你得心里有數——什么該查什么不該查?!?p> 不知道有沒有把話聽進去,莫云晚懶散地坐回去,擺了擺手,“隨便吧。你們三隊的人有兩下子,應該不會出問題?!?p> 昱州市總局刑偵第三支隊,是整個總局人數最少,同時卻也是數據上效率最高的一支隊伍。
它匯聚了許多在外界能被稱為精英的人物,負責的是特定的案件。直接隸屬于市局,名稱和一支隊二支隊沒太大區(qū)別,第三支隊編制卻相當特殊,至少所有人都清楚,紙面上的安排并非實際的情況,因為三隊平時任務不多,全由支隊長調度。
此外,這是一個神秘到大部分自己人都說不清和尋?!爸匕附M”或者“兇案調查替補”究竟有什么不同的特殊支隊——除了隊長有著自己的處事規(guī)律,好像總是在做一些與眾不同的勾當。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秘密。
“死者姓名李烈鈞,二十九歲,獨居,于二月二十六日凌晨四點一十六分被發(fā)現死在自家別墅大廳和廚房之間的門口處,呈趴臥狀。全身有多道刀口,法醫(yī)初步判斷死于失血過多,死亡時間暫時確定范圍在二月二十五日上午?!?p> 剛鉆進車里,梁安就聽見陸遙無機質的“朗誦”著一些基本報告內容,語調相比平時那活潑勁兒簡直成了個機器人,像被掏走了靈魂一樣生無可戀。她顯然是覺得這個步驟實在無趣,也襯托著自己像一個莫得感情的復讀機。
“這種案子一般是大隊的人接手吧?起碼也是他們先到場,怎么直接給了咱們?”
“小宋守著,不怕現場出問題?!鄙坭鳛榱私o自己醒神揉了揉太陽穴,“這凌晨四點多發(fā)現一天前的尸體,死在自己家里沒人管的單身漢。運氣……還挺好啊?”
“第一發(fā)現人是小區(qū)的保安,本來是在小區(qū)巡邏的路上,察覺不對勁掀開了窗簾,發(fā)現流在地板上的血跡才撬開鎖進的門?!绷喊蔡崆把a充。
他對案情已經有了了解——在接下案件之前。
但梁安隨后干咳一聲:“運氣是不錯……不過,也沒必要深究。”
“何止不錯啊頭兒,看地圖!”陸遙窮追不舍,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一邊不停地敲打一邊快嘴的嘀咕,“這地方可太偏了,據說門也是關上的,從大門口巡邏走過去能發(fā)現門里出了事,咱們這保安叔叔別不是跟警犬拜師學過藝吧?”
陸遙現在還是剛畢業(yè)不久的警局實習生,在名牌警校的文化課成績一騎絕塵,特長于某些信息技術的雜項。襯托起來,她僅僅是優(yōu)等水平的其他科目有些相形見絀,但也毫不失色。
十六歲高考后踏入警校校門到十九歲提前畢業(yè)。今年她不到二十,甚至算個半大孩子,卻是梁安搶來的特殊人才。
陸遙家里算是投機成功的小暴發(fā)戶,很有閑錢。父母溺愛唯一的女兒,幾乎有求必應。如果沒有相關的志向,她大概還要繼續(xù)在象牙塔里深造很久,盡情發(fā)揮她略有些超常的天賦。
說她是富家小孩玩票也不至于,但要說普通尋常的新人刑警那也過于夸張。在超出常理的寵愛之下,她想走成為警察的路也沒有來自家長的阻攔,自己也因此擁有著強大的心臟。
案發(fā)的小區(qū)主打高端大氣的獨棟別墅,每家都配上洋氣的歐式小花園,滿足憧憬歐式宅邸的人的心理需求。但無論暢想如何偉大,批發(fā)式住宅區(qū)還是離不開千篇一律的設計。
起碼自從進了小區(qū),梁安從窗戶往外看,就沒有分辨出來過哪條路和哪條路旁邊的建筑物有什么區(qū)別——頂多是花園里叢生的雜草高低不齊,部分的花園里被有閑心的人家種成了綠油油的蔬菜園,把實用價值發(fā)揮到了極致。
仔細點觀察,還有的街道公告欄貼的周邊的森林公園植樹造林項目二十周年特別活動公益廣告。由于公益廣告的占地實在頗大,氣勢高人一等,沒被種類繁多的婦科男科醫(yī)院小廣告徹底蓋的嚴實,應該還是可以起到廣而告之的效用。
小區(qū)原本可能銷售火熱過一段時日,但距離市中心太過遙遠,交通不便。千篇一律的同型號住宅和落后的安保措施讓有格調且注重隱私的富人提不起興趣,想偶爾度假的小康家庭也覺得這里缺乏一些便利的基礎設施。
目標群體幾乎沒人能完全滿意,大概算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典型,只是乍一看相當唬人。主要是退休老人圖便宜別墅和森林公園在這里居住,閑來無事倒也不太在意買菜的距離,剩余則是一些長期閑置的住宅,蔓延到欄桿外的枯草只能由物業(yè)來清理。
車停在了包圍著鐵籬笆的人行道邊。幾個人下車,陸遙也摸了摸電腦發(fā)熱的后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寶貝電腦收了起來。
別墅的門正敞開。
忽略掉圍著的一圈警戒線,這座紅樓原本應當顯得十分大氣磅礴,讓人乍一看覺得像是來到了異國他鄉(xiāng)。
這明顯是舊時代仿制外國洋樓建筑而成的樓盤,與十幾年前流行的異國風潮相合,但在現在看來卻有些故作姿態(tài)的意思——畢竟仍舊是外來的東西,和本土的習慣格格不入。
紅木的大門旁,十分有歐式風格的紅磚包圍著內部的區(qū)域只有房門前的一片小廣場是光潔的。門口的花園里遍布高低不齊的雜草,擋住了廣場邊緣東倒西歪的掃把和拖把。
還有飽經風霜,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的陳舊除草器,躺在磚瓦和泥土上。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懶得多用的屋主拋棄在一旁,還是一開始就成了晾衣架一樣的存在,不知道往哪里擱就棄置在一旁。
敞開的柵欄門前,高大的男人聽見車聲就回頭望了過來。他被幾個好奇圍觀的老年群眾包圍,在簇擁當中杵成了一根分外顯眼的棒槌。
他的身高鶴立雞群,一米九的高個子,站在氣勢洶洶的大爺大媽中央卻有種羊入虎口的味道。
但即使被團團圍住的樣子略顯狼狽,宋喬雨的臉上還是只有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用鋼板釘死了無可奉告四個大字。
這么想來,或許狼入虎口的形容對他來說要更貼切一些——雖然這并沒有什么事實上的區(q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