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鑄吧!”
隨著一聲叫喊聲,鐵水從化鐵爐中流淌出來,火紅的鐵水沿著鑄槽一直流至砂箱頂端的澆鑄口之中,鑄孔入不時的升騰著些許熱氣,甚至就連同鑄坑里的木制砂箱縫隙,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數(shù)百余斤鐵水便澆入砂箱里頭。
在鑄造完成后,施奕文又吩咐道。
“再在不要著急開箱,等到它自然冷卻之后,再打開砂箱!”
即便是隔著砂盒的木板,仍然可以感覺到鐵水散發(fā)出來的熱量,砂箱里的炮坯正在緩慢的散發(fā)著熱量,以自然冷卻。
炮杯的冷卻需要多長時間?
大概需要四五十個小時。
這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但是這施奕文的腦海中卻在思索著另一個問題的。
“這個爐子雖說是舊式堅爐,可是卻也用風(fēng)箱鼓風(fēng),如果把風(fēng)箱改進(jìn)一下,先增加鼓風(fēng)量,再增加了一個暖風(fēng)道,肯定能提高爐溫,這樣一來,鐵水的溫度就會增加,生鐵液中的硅含量應(yīng)該也會有所提高,而硅石又是促進(jìn)石墨化的重要元素。砂模的熱傳導(dǎo)系數(shù)小,鐵液能有充分的時間從高溫逐漸冷卻,進(jìn)而自然析出石墨,這樣就能形成優(yōu)質(zhì)的灰口鑄鐵?;铱阼T鐵的韌性要比白口鐵好得多,不僅能提高火炮膛壓,減輕壁厚,而且灰口鑄鐵可以用于金屬切削加工……”
施奕文之所以會考慮這個問題,是因為那座水力作坊,只要經(jīng)過簡單的改進(jìn),他就能制造出一臺“水力膛床”,或許和簡·莫茲利在17世紀(jì)發(fā)明的臥式鉆孔膛床有一定的差距,但即便是最原始的臥式鉆孔膛床鉆出來的炮膛,肯定也比現(xiàn)在鑄造的更準(zhǔn)確。
這個技術(shù)說復(fù)雜倒也不復(fù)雜,說簡單倒也不簡單的,但是完全可以嘗試一下,畢竟,有現(xiàn)成的水力可以利用,只要設(shè)計一臺簡易的機床就行。不過,似乎眼下并沒有什么必要,畢竟實心炮坯需要更多的鐵,而眼下他的鐵并不多。
等將來有了足夠的鐵再說吧!
炮坯自然冷卻整整用了五十多小時,直到第三天,炮坯才完全冷卻下來,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砂箱被打開時,在敲散鑄砂的時候,雖說炮壞上還帶著數(shù)十個鑄鐵流入通氣孔形成的尖刺,但是隨著工匠敲斷尖刺、用鐵刷子洗去炮身上的砂土,
光潔的炮身就呈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好,好家伙,這,這家伙瞧著可比紅毛番的還精細(xì)!”
“可不是,光看著可不比銅炮差。”
“要是再稍微打磨一下,肯定不比銅炮差?!?p> 眾說紛紜中,張弘、李俊臣等人無不是目光復(fù)雜的盯著這門大炮,這門大炮或許不大,可給他們帶來的沖擊,遠(yuǎn)超過那艘單桅船。
船是個地方都能造出來,他們想要船,可以從福建、廣東,甚至馬尼拉、巴達(dá)維亞從各個地方買,但是炮呢?
那怕他們想買,而且愿意花高價買,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他們當(dāng)初為什么千方百計的討好荷蘭人,說白了,就是因為荷蘭人的手里有炮!他們可以花高價從荷蘭那里買到所需要的大炮。
但,施奕文卻鑄出了大炮。
往后,他豈不是想鑄多少,就鑄多少,瞧著那臺小小的化鐵爐,化一爐鐵需要多長時間?一爐鐵才多少錢?
“一千斤鐵多少錢?”
張弘忍不住說出了聲來。
“即便是運到咱們這,頂多也就是劃十幾文錢,這門炮……”
李俊臣愣了片刻,然后說道。
“即便是算上工錢,也就值二十來兩銀子。”
他的話聲傳到施奕文的耳中,他立即大聲說道。
“李當(dāng)家說笑了,這二十幾兩不過是原料,這鑄炮還有工時呢,還有廠子里的利潤,像這樣的一門炮,出廠價沒有一百五十兩是不行?!?p> 隨后,他又特意強調(diào)道。
“這只是炮身,要是加上炮車的話,怎么著也得二百兩銀子?!?p> 二百兩,貴嗎?
不貴。擱過去,他們至少要花七八百兩銀子才能買到這么一門炮。
“二百兩,那可不就是十倍的利潤!”
驚愕中,郭懷一突然喃喃道。
“咱們買福建的鐵太貴了,一斤至少得十文錢,要是佛山鐵頂多也就是七八文,即便是算上運費,那也能便宜不少,到時候那利潤可就不止十倍了……”
郭懷一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他之所以會如此激動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大炮多容易賣。
大明的海船豈止萬千,那艘海船不需要大炮?即便是每艘船上只買個三四門,那可就是幾萬門大炮的生意??!
幾萬門大炮!
可不就是幾百萬兩銀子!
對了,還有那些土王,他們肯定也需要大炮,這個市場之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眾人的想象。
一時間,眾人盯著這門大炮時,盯著的那里是大炮啊,分明就是銀子!
白花花的銀子。
在眾人激動的目光中,大炮的鐵芯也被抽了出來的,在炮芯抽出來時覆蓋在鐵芯上的砂土也隨之散落下來,盡管那些砂土還沒完全去除,一旁的工匠就已經(jīng)有些焦急把手伸進(jìn)炮口處,他先用手摸著炮膛,然后激動的說道。
“施公子,這炮孔里頭可是光滑的很,只有一丁點毛刺,用鐵刷子刷幾次就行了……”
技術(shù)的進(jìn)步是不斷的累積的,這個時代鑄炮,同樣也需要對炮膛“鏇洗”,不過這種“鏇洗”用在青銅炮上很方便,可以讓炮膛變得更加光滑,而在鐵炮上往往只是象征性意義的,因為白口鑄鐵根本就不可能膛銑不了。頂多只有磨掉炮膛內(nèi)一些較大的突起而已。
還是需要灰口鑄鐵?。?p> 施奕文在心里自言自語道。
只有有了灰口鑄鐵,才能用鉆床鉆磨炮膛,讓炮膛變得更加的光滑。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現(xiàn)在這門炮的炮膛光滑度肯定超過它的荷蘭原版,畢竟,這年月大家用的都是白口生鐵。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樣子貨。
是不是樣子貨,打上幾炮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