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仁君子趙嘉
張遷想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難不成武奕真的沒有覺察到蘇伯伊謀反,又或者,二人早已串通好了!
手腕一抖,冷汗唰一下冒了出來。
心中惴惴的他不知如何言語。
武奕居高臨下地看著,眼神透著審視,還有幾分不易覺察的古怪。
這家伙幾次三番接近自己,還用蘇伯伊作投名狀,鬼知道他是誰的手下,李逵與李鬼?呵呵!
“今晚的話到此為止了,來人……”
“侯爺且慢。”
張遷顧不得多想,急切道,“在下愿說出其他門客的藏身位置,只求侯爺饒在下一命?!?p> 武奕持劍而立,
“他們在哪?”
“han鄲城北三十里有座小村,名齊家堡,齊家堡往東,翻過山脈,可以看到一條河流,相府客卿就藏于河邊營寨內(nèi),侯爺若不信,派人一看便知?!?p> 武奕叫來一名侍衛(wèi),
“通知守叔,讓他來一趟?!?p> 侍衛(wèi)領(lǐng)命離去,沒過多久,一身勁裝的武守來到書房,
“少將軍!”
武奕拿劍指了指身前的張遷,“這個衛(wèi)人說蘇丞相欲謀反,還在齊家堡東邊的河寨里藏私兵,你去看看,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p> 武守心里一驚,忍不住抬頭,武奕不著痕跡地打個手勢,后者微微點頭,沒多說什么,轉(zhuǎn)身離去。
武奕繼續(xù)施加壓力,“張先生,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等武守歸來,你可沒機會了。”
張遷滿臉苦笑,事到如今,哪還有反悔的可能。
“在下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假?!?p> “既然如此,那就在這里等著,來人,上酒。”
武奕收起長劍,回到案前。
大難不死的張遷長舒一口氣,剛才的種種經(jīng)歷讓他有種肝膽俱裂的刺痛,也不知怎么,竟對眼前的少年升起幾分敬畏來。
武安君后人,果然與眾不同。
稍許,仆人端來美食濁酒,武奕一邊喝酒,一邊詢問,
“先生曾言周游六國,不知是否。”
張遷不敢隱瞞,“家父張須乃衛(wèi)國中大夫,秦軍破城之日,家父殉節(jié)而死,遷僥幸逃脫,隨叔父一起外出求學(xué),二十年來輾轉(zhuǎn)各國,說句見多識廣不為過?!?p> 武奕笑道,“先生周游列國,想必見過不少奇聞異事,挑幾件有趣的說來聽聽?!?p> “侯爺想知道什么?”
武奕沉思片刻,緩緩道,
“天下?!?p> “侯爺能否說的具體些?!?p> 武奕笑了下,神情透著揶揄,
“先生自比于姜太公、管夫子,肯定知道當(dāng)今的天下大勢吧?!?p> “這……”
張遷倍感為難,想了想,拱手道,
“遷才疏學(xué)淺,看不懂國運未來,不過,若要論列國現(xiàn)狀,倒能說上一兩句?!?p> “哦!說來聽聽。”
張遷從容一笑,顯得極為自信,
“天下七分,秦滅韓,只剩其六,魏地處中原,人杰地靈,卻無人可用;楚橫跨兩河,上貪下腐,污毒恒流;齊地繁華,卻無強兵,早晚為刀下魚肉;燕地處北疆,苦寒之地,即使上下一心,也難有作為,唯有秦國,兵多將廣,富榮強盛,為天下第一?!?p> “六國還有趙,閣下為何不談?!?p> 張遷嘆息一聲,“趙地,民敝也?!?p> 一句話道盡了現(xiàn)實。
武奕亦是沉默,長平之戰(zhàn)打沒了五十萬青壯,趙國總?cè)丝诩悠饋聿贿^七百多萬,一下沒了近十分之一,自那之后,軍功體系瓦解,國力日益衰竭,上上下下就剩一個窮。
現(xiàn)在的趙國就是窮橫窮橫的,論國力,我不如你,真要打起來,你未必能贏。
見武奕不語,張遷當(dāng)即起身,言情懇切地說道,
“在下背叛丞相,并非只是為了保命求活,也是為了趙國,秦國強盛,趙國暗弱,本就處于守勢,若爆發(fā)內(nèi)亂,豈不為外敵所乘,還有北方巫族,豈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p> “侯爺身為武安君后人,自先祖開始,四代為趙將,身家未來早與趙國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趙國內(nèi)亂,侯爺又該如何?!?p> “此中因果,還請侯爺三思?!?p> 武奕擺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直接道,
“你認(rèn)為蘇伯伊?xí)敚俊?p> “是的,蘇伯伊必敗,絕不可能贏?!?p> “我很好奇,你哪來的自信?!?p> 張遷拍拍肚皮,半開玩笑地說道,
“在下腹中饑餓,可否備些吃食。”
武奕搖搖頭,“來人,準(zhǔn)備晚宴?!?p> 聽到這話,張遷懸在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在地上,眼前的少年真不好相處,明明只有十七歲,行為舉止卻如此從容,看來必須拿出真本事了。
“侯爺,在下有一事請教,丞相謀反之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p> “蘇伯伊的事稍后再談,現(xiàn)在要說的是你,你為何斷定他必???”
張遷輕輕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原因有三:一,準(zhǔn)備不足,先王與蘇伯伊交情深厚,先王在世時,他無謀反的想法,還與公子嘉交好,可惜,先王突改遺詔,任命遷公子為王,這一舉動打亂先前部署,遷公子與蘇伯伊有仇,一旦為王,蘇伯伊必死,認(rèn)清這點后,他不得不反,奈何時間倉促,不到一年十年,又能準(zhǔn)備什么?!?p> “二,民心,趙國立國數(shù)百年,北地皆以趙姓為尊,蘇伯伊身為外人,與民無恩、又無私德,趙人豈會拜他為王?!?p> “三,也是最重要的,宗室力量,宗室弟子握有禁軍、城防軍、驍騎軍三軍之力,僅憑蘇伯伊如何與之抗衡,除非他與嘉公子合謀,但這是不可能的?!?p> “為什么不可能?”
武奕好奇道,“蘇丞相謀反,對嘉公子而言難道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張遷笑著搖頭,
“嘉公子為人厚重,有古君子之風(fēng),不會做有辱私德之事?!?p> 武奕默然,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這家伙人品不行,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趙嘉尊崇儒學(xué),為人寬厚,信奉以仁德治理天下,最討厭見利忘義之徒。
事實上,只要他開口,即使有先王遺詔,趙遷那小子也當(dāng)不了王,畢竟支持他的人太多了,宗室、百官、丞相、武安侯等等等等,就連平民也認(rèn)為血統(tǒng)高貴的公子嘉比娼婦之子趙遷更適合為王。
可惜,他選擇遵從先王遺旨。
臣等正欲死戰(zhàn),陛下何故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