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明泉,人畜無害的小學生,我從小努力地存活至今,隨俗浮沉,有時情不自禁地嘲笑譏諷他人,有時也會在人群與我之間壘起隔絕一切的高墻。
可是今天,這個世界我看不懂了欸!怎么說呢?就好像習以為常的無聊日子里,常識被生活發(fā)生的劇變給徹底顛覆了。
根本理解不了好嗎!
……
兩手撐地趴在地上,胃里一陣痙攣,喉嚨涌上一口酸水嗆得林明泉一直咳嗦。
波光一圈一圈閃動,一層透明的薄膜籠罩住女孩,將嘔吐物徹底隔絕在外,伸手一拂,薄膜像吹起后破裂的泡泡一眨眼便消失了。
?。ㄟ@家伙要趴到什么時候?)她內(nèi)心獨白道。
“喏,給你?!彼樖诌f出一瓶農(nóng)夫山泉送到他面前。
礦泉水沒開蓋,林明泉接過,擰開喝了一口,臉色有所緩和。
偷瞄一眼,年長他幾歲的女孩不動聲色,洋裝無事發(fā)生,只不過,蔑視他的眼神跟看到糞蛆的眼神一般無二!等他艱難爬起來,才將眸中露出的少許厭棄盡數(shù)收斂。
“小雨啊,我最近比較忙,你原先拜托的事我實在是沒空。”柳河撓了撓發(fā)量堪憂腦袋,丟掉牙簽,點上一根香煙,愜意地抽一口,久違的感覺讓他徐徐吐出煙霧。
“噢,先不說這個,你打算怎么安頓他?”她直接了當?shù)卦儐枴?p> 兩指夾住香煙手臂自然下擺,他清楚自己是受人之托才去接人的,至于這個小屁孩的衣食住行完全可以采取放養(yǎng)措施,他不假思索回道:“跟我住唄,餓不死他就行。”
……
冷風颼颼,氣溫令人不適,一大一小前后兩個影子匆匆而過。
小雨簡單聊幾句后回家了,倒是不知曉她的全名。記得她家是胡同拐角朝北第三個門,房子有兩層樓,和左右鄰居一樣圍砌一個小院子,貌似栽棵棗樹僅有限瞧一眼記不清了。
林明泉背著雙肩包,手里攥著農(nóng)夫山泉,感覺口渴就潤潤嗓子。
走出胡同,林明泉四處張望,才明白這里是座老舊小區(qū),一段距離栽種的槐樹枝繁葉茂、有電線和煤氣管錯綜連接矗立的雪松兩側(cè)。穿過一所面積不大的公園,馬路邊各一排擺攤挨著一所小學,烤冷面、手抓餅、鵪鶉蛋、烤腸、煎餅、炸雞柳,等常見的街頭小販。
漸行至車輛行人絡(luò)繹不絕,一路有著各式各樣店鋪的小區(qū)門口。兩人過十字路口紅綠燈,柳河自顧推門邁進自助銀行,扭頭對林明泉道:“你先在外面等會兒?!?p> 咔一聲,門自動鎖上,插入銀行卡,柳河瀏覽自助窗口,手指生疏地操作余額查詢。
監(jiān)控將這段畫面錄入,無縫銜接到他走出銀行為止。
他將手掌貼在提款機旁的防偷窺安全玻璃上,玻璃表面立即蕩出水波般的律動。
“指紋識別正確,身份確認:柳河。”一個電子聲音響起。
提款機的墻壁像一扇門旋轉(zhuǎn)打開,柳爺走進去,其內(nèi)空間有限,僅豎立一塊顯示屏。
一根金屬柱從地板內(nèi)緩緩升起,柱端凹進去一塊看樣子是用來放置的空間。
隨手一扔燃盡的煙頭,翻開工廠服上衣口袋取出一小袋物什,剛才手提的黑色塑料袋此刻樣子格外袖珍,為了方便攜帶而塞進兜里。
削斬而落的頭顱縮小到一顆桂圓的份量,滾落到金屬柱的臺面眨眼間膨脹成原來的大小。
點擊屏幕右下角“懸賞”,輸入通緝編號,一張照片及其信息立刻出現(xiàn),不過這些全部可以無視,視線定格在懸賞金額的一串數(shù)字零上。
3000
表情中的習以為常和上班打卡沒什么區(qū)別。
離開銀行,往長街兩頭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林明泉站在一處買奧爾良烤雞的燒烤箱旁邊,正旋轉(zhuǎn)炙烤串好的雞翅、雞腿,半只烤雞,再涂上醬料,林明泉聞著香味,上嘴唇抿下嘴唇,口水都快要沒出息地流出來了!
“喲,想吃烤雞?”柳河走過來詢問道。
咽了一口唾液,眼眸中閃爍出點點希翼,一聽這話屏住呼吸聚精會神,一邊乖巧點頭一邊脫口而出:“嗯想?!?p> “不貴不貴,想要啥言語一聲!”
“啊?”林明泉自己不好意思了,靦腆地笑笑。
“別客氣啊,哎呦真是,甭太見外啦?!?p> 柳河面帶平易近人的微笑,早有預料,他假模假樣摸了摸口袋故作掏錢的舉動。
林明泉由衷覺得這個中年邋遢大叔人還不錯,以后說不定相處的很愉快!
抬手指了指一串正撒孜然的雞腿。
“光想吃雞腿?。∑渌哪??”
見小孩搖搖頭,柳河俯身把頭湊近像是要和他說悄悄話似的,用林明泉剛好能聽見的音量,觍臉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你想個屁吃!我們很熟嗎?”
以林明泉的角度看到的是這樣:仰臉突顯兩個鼻孔,尼古丁熏黃的牙齒,左眼囂張地瞪大,右眼蔑視般擠成一條縫。
好邪惡的大人……就在這循循善誘的關(guān)鍵點上憋著壞……
林明泉臉頰發(fā)燙,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眼角輕微泛紅,眼睛眨巴眨巴蒙上一層水霧,似乎快要哭了。燃起的小小期待一下子落了空,冷森森的寒意開始充斥他幼小的心靈。
柳河嘿嘿笑出聲,揚長而去,林明泉委屈地顛顛跟在后面。
二人買了兩份驢肉火燒和羊腸子,吃完返回小區(qū),居住的地方是一處停車棚,一百多平米,已經(jīng)廢棄了許久,彌漫一股子發(fā)霉的怪味,昏暗又潮濕像是老鼠喜歡的地方。
水泥地面坑洼不平,林明泉朝里面看去一片空曠,掉漆的木頭窗被封死,光線照不進來。
靠外一間有窗戶的鐵皮小屋,門口疊一堆蜂窩煤,他跟柳河進去放下背包,一陣陳年異味撲面而來。
林明泉聳了聳鼻子,小屋里有一張單人床,床單、被褥、衣褲凌亂的一團糟,桌上擺有一臺天線電視機和一臺便攜式收音機,墻角一只燒水的鋁壺放在煤爐上,還擱著兩個馬扎。
“打個地鋪吧,我收拾收拾,掃掃地?!?p> 林明泉嗯一聲,把背包放床上,按耐住許許多多的疑問暫且不表,暫時將就一下,開始接納這隨遇而安的生活。
先收拾并整理一下床鋪,亂扔的衣服褲子一件一件全部疊好,他拽起床單子鋪平,心想等明天洗洗一晌午晾干。
“你這么積極干啥?我是說讓你睡地上!不要自作多情啊小朋友~”
柳河嘴里正說著,往玻璃杯里放一小把綠茶,有條不紊地拎起暖壺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