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代，百家爭鳴。
有兩位貴族淵博超群，又生活富足無事可做，就開了學館。廣招弟子，并且有教無類，比圣人還早了許多年。
起初大部分徒弟都只想學有用的技藝。比如農(nóng)林，比如捕獵打仗都很有用的射箭，有的想學植物醫(yī)藥，有的想學冶金，有的想學木匠，有的想學紡織染色，還有的想學禮樂，更飄渺一點想學占卜。
徒弟們想學什么，他們就教什么，并且都教的很好。好像天底下，沒有他們不會的東西。
但是他們的教法卻與眾不同
比如想學那個想學射箭的弟子，他的目標是天下第一的神箭手。師父是怎么教的呢。
先讓他練眼力，要練到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眼中事物的大小。
最初，是讓他用眼睛盯著遠處的牛尾。
盯十天，期間不能休息，要一直盯，不可眨眼！
可能因為想學的心情太過堅定，他竟然做到了，十天后他發(fā)現(xiàn)。
牛尾從遠處的一片模糊，慢慢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清晰。
最后，三丈外的牛尾，猶如就在眼前，看的是根根分明。
接著是盯虱子。
這次盯了整三年，三年都不能眨眼，也不能吃喝，休息。
如果這也能做到，那這個人可能已經(jīng)脫離了人類的范疇。
三年后，虱子在他眼里才變成車輪那么大。
可是他再看其他的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陶罐都有小山那么大了。
有了這樣的眼力，他輕松成了一代神射，不僅如此，老師們還訓練了他更多的方面。
后來這位弟子在人神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中脫穎而出，他在戰(zhàn)爭中體現(xiàn)出了自己不下于神能力，帶領(lǐng)人族打退了神族的進攻，他就是被稱為人皇的羿。
好幾千年過去了，文明經(jīng)過毀滅又重建，許多記錄也飄散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到了中古時代，也有個人，是個愣愣的年輕人，他胃口更大，想學法術(shù)，做神仙。他找到了一位老師。
他的老師怎么做教呢？
老師去集市上買了一堆陶罐，用牛車拉回來，對他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當你把這其中一個陶罐的瓤掏出來，里外顛倒罐身不破的時候，我就教你做神仙。”
哈哈，這題難就難在它出的莫名其妙。
中古的人雖然傻乎乎的，但也有一番自己的思索。
他知道現(xiàn)實世界的一些規(guī)則，知道陶罐堅硬，質(zhì)地又脆。
徒手把陶罐里外翻轉(zhuǎn)又要罐身不破，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他試了很多方法，比如把陶罐放在醋里，企圖把它泡軟。
又比如埋在土里。然而都沒用，陶罐完好如初。
他不知道陶罐是耐酸堿，耐腐蝕的。
最后沒辦法了，他只能每日練徒手掏缸。
把手從罐口伸進底部，用手指抓罐底，感受碰壁的疼痛滋味。
當然，什么也抓不上來。
他保持這個動作。
起初還能胡思亂想，后來漸漸思想都日漸枯竭。
心無所思反倒暗合心無旁騖。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指掏抓的動作上，注意力越集中，手指就越疼。
這種疼痛穿越了時間空間，也壓制了他所有的思想，感覺。
他不知疲倦也感受不到饑寒，也沒有任何的生理需求。
就這樣斗轉(zhuǎn)星移，無數(shù)的人和動物來到他的身邊，又走開。他腳下從荒地變成村莊，村莊聚集成城市，城市又被戰(zhàn)火毀壞荒蕪。
而他始終全神貫注。
…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的手指接觸到陶罐的內(nèi)壁時，感受到了柔軟，像抓到了一團面，柔軟富有彈性。
他的手指可以把陶罐的底部輕微抓起，手松開時，罐底有立即恢復(fù)原樣。
他似乎注意到了這其中的訣竅：
志誠志精的努力，會讓這個世界為你打開了一條縫，無視任何規(guī)則與界限。
你最好一鼓作氣把握住。把握住了，你的世界從此與眾不同。
否則，這個世界會立刻冰冷冷恢復(fù)到本來面貌。
他仔細感受著罐底的堅硬，用心體會著分寸。再次投入到重復(fù)動作中去，陶罐的底部被他用手千百萬億次的抓掏。
又不知過了多久，期間陶罐變軟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
他已經(jīng)可以將罐底抓出到陶罐中部，離罐口一半的位置。
他抓住罐底，一口氣拔出出罐口，整個將罐子里面顛倒，變成了一個倒扣的形狀。
師父曾說。
里外顛倒，罐身不破，我就教你做神仙。
“師父，我做到了，可你現(xiàn)在何方呢？”
他喃喃道?？聪蛩闹埽瑓s呆住了。
原來此刻他才看清，自己竟然身處車水馬龍的鬧市。
這是哪里？
他只看見鋼筋水泥鑄成的高大建筑，散發(fā)妖艷的霓虹光源，狂奔慢走的鋼鐵巨獸在吞云吐霧，奇裝異服神色各異的男男女女…
而他自己呢？
一頭牛拉著一車陶罐站立在他身邊，跨越了千年的眼眸溫柔的望著他。
這就是這個世界還唯一和他有關(guān)系的東西了。
原來在他不斷重復(fù)的過程中，時間已經(jīng)飛速流逝。
這個世界已經(jīng)進化到了現(xiàn)代。
他不記得具體年月，甚至練習的過程中也已經(jīng)忘卻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歷。
像一場大夢初醒。
“一夢千年，千年一夢，好徒兒，你成功了！”
他的師父至深空踱步來下，而旁人視若無睹。
“師父，我曾經(jīng)懷疑過你，但我現(xiàn)在相信了！你是神仙吧？可以教我成仙！對嗎？”
“錯！”師父神色鄭重起來。
“我不是仙人，也不教人成仙。你要記住，這事得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他呆住了。“怎么會呢？咱們不是說好了…”
“我是教你怎么做神仙，而不是教你怎么成神仙。”
“成仙那是你自己的事，為師還有事，得先走了”
“…”
“老家伙你騙我！”
“你害得老子練抓陶罐練了幾千年，練得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王八蛋！別想走，我今天就非叫你把老子弄上去當神仙?！?p> 師父放聲大笑起來。身影變得透明發(fā)亮，變成一束光飛向蒼穹。
聲音回蕩整個天空，卻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好徒兒，神仙也好，凡人也罷，在為師看來，也都只是螻蟻，去歷練罷，直到你成神才有資格再次見到我？”
“師父，別走??！”他對天吶喊，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我該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啊！再教老子點東西能死??！”
天空沒有回應(yīng)他，半晌，師父的聲音直接他腦海中出現(xiàn)。
“心外無物，心外無理，唯心之力，可開天辟地。要時常研習，為師的唯心之力！”
“為師的牛車送給你，車上的陶罐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禮物?！?p> “暴戾不可??！念你枯守千百年，足矣明志，今日且不與你計較。成仙之路艱辛，非寧靜無以致遠，切記切記。”
“成不了仙，就做個好人。做到此心光明，倒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好自為之，徒弟。”
…
良久，他抬起頭，長時間不用腦導致幾乎沒有了思維能力。
天色漸晚，街道仍舊人來人往。突然一股極強困倦涌來，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無力直立。朦朧間，看見那頭牛拖著車一拱，他順勢躺倒在牛車上，懷里抱著一個陶罐，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喂喂喂，小伙，先別睡??！”
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在說話？他睜眼一看，竟是那頭牛，牛頭扭到后面沖著他喊。
“有沒有錢??？有錢我?guī)闳プ÷灭^?！?p> “沒錢?！?p> “沒錢那你只能睡公園了?！?p> “睡你車上不行啊，真小氣，可惡…”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陷入沉睡。
睡著前最后一個想法是，這母牛算不算自己的寵物。
牛頭回過頭嘆了口氣，“真沒意思，我自己去玩了才不管你，哼?！?p> 接著把車拉到了無人之處。在那里她變換成少女模樣，牛車也與時俱進變成一輛金杯。
少女把沉睡之人和一大堆陶罐往車廂里隨便一塞，接著把車門鎖住。
“齊活啦！”她拍拍手。
“明天見啦！古代人?！?p> 她哼著歌逛街，穿過大街小巷。路過時裝店，商場，飾品店，各種美甲美容美體，她不為所動，路過火鍋串串香，她厭惡得背過臉去。
最終路過一家網(wǎng)咖，她眼睛一亮，興沖沖的鉆了進去。
還從兜里掏出一部手機來。“刷網(wǎng)證，老板?！?p> …
美麗的夜晚，就這樣悄然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