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妖修不入輪回,我在人世間等他
白七七哭的眼睛通紅,她離開位置,跪著匍匐到林嚶嚶身邊。
“道祖,弟子應(yīng)該怎么辦?弟子應(yīng)該怎么辦?”
林嚶嚶放在身側(cè)的手放開了又握緊,過了好久才慢慢的說。
“那就看你,是想讓馮允先脫離怨氣折磨之苦,還是……”
“弟子想救馮郎。”
不待林嚶嚶說完,白七七就說,“弟子此后五百年,日行善舉,未曾再害過一人?!?p> “道祖,五百年的善行,也不足以抵消先前的惡行嗎?”
“這世間,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功過相抵的。”林嚶嚶長出了一口氣,“若你是人,則可死后入地府,地獄受刑至怨氣消散,投胎時自會因為你的善行得以優(yōu)選。”
后面的話林嚶嚶沒有說完,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心清道明。
白七七不是人,入不了六道輪回。
這種怨念,唯有以死相消。
這種事,活了千年的白七七自然也懂。多問幾句,不過是心有不甘罷了。
“妖在修行一事上本就比人類有天賦,有些取舍,弟子還是懂的?!?p> 白七七端端正正的給林嚶嚶叩了三個頭。
“弟子鳴謝道祖大恩,如此一生,弟子不枉?!?p> 白七七的聲音緩慢,溫柔又不失堅定。
“你,真的想好了?”林嚶嚶手抖了抖,“你若不愿,我自當(dāng)稟明閻王,想來看在我的面子上……”
“弟子并不愿讓道祖為難?!卑灼咂吆芴谷唬捌鋵?,道祖不能投胎,也有弟子的罪過吧。道祖不怪罪弟子,弟子就感激不盡了。”
“況且……弟子并不愿牽連馮郎?!?p> 白七七勾唇一笑,漂亮的笑容讓林嚶嚶都失神了片刻。
“道祖,煩請您跟馮郎說……就說,妖修不入輪回,我在人世間等他?!?p> 下一秒,笑容溫柔的女子化作點點星斑散去,原地只剩一根沒了尾巴的白狐尸體。
林嚶嚶靜止了很久,才蹲下身子把白狐抱起。
“原來,你未曾修出第二根狐尾啊……”
所以,在給林嚶嚶塑體的時候,白七七就已經(jīng)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了。
其他人也只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只有林彎彎,對于眾人復(fù)雜的感情還不太明白,悄悄地掏出了鬼簿。
看見了上面的“考核已過”四個大字,默默地在身后比了個耶。
林嚶嚶抱著白七七的尸體回頭看向林霜歸,“山中弟子死后,還是葬在后山嗎?”
林處遠(yuǎn)聞言連忙阻攔,“道祖,白師叔做出如此行徑,違背道訓(xùn),理應(yīng)逐出門派,不可……”
“如此行徑是如何行徑?”林嚶嚶的語氣有些冷,“一日是我白楚山弟子,一世是我白楚山弟子!”
一直在林嚶嚶身后默默聽著的林霜歸,湖綠色眼眸顫了顫。
“可是道祖,白師叔已有姻緣,她應(yīng)該和馮先生合葬……”
對上林嚶嚶不帶任何表情的眼神,林處遠(yuǎn)的聲音越來越小。
“人妖殊途,這姻緣算不得數(shù)?!?p> 林嚶嚶沒有再說話,抱著白狐離開了會客室。
于是,山中的游客們就看見,平日里仙風(fēng)道骨的道長們都低眉順目的跟在一個白衣女子身后,頓時好奇的盯著那白衣女子。
那女子長相清雅、不施粉黛,臉上似乎帶著怒意,細(xì)看去卻還能感覺到無邊的慈悲。
咦,怎么還跟著一個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警察蜀黍!
媽媽,我要和這個警察蜀黍結(jié)芬!
游客們?nèi)绾蜗敕謬聡虏坏枚?,她來到后山,又頓了一下。
后山的小墳包密密麻麻,很多都沒有立碑。
道士的修行頗為不易,但壽命也遠(yuǎn)超常人,比如那白發(fā)蒼蒼的林處遠(yuǎn),看著好像才六七十,實際上已經(jīng)有一百五十歲,更枉論她白楚山收弟子只求質(zhì)量不求數(shù)量。
哪怕是千年,也不足以讓后山滿是墳包。
林嚶嚶沉默著看向林處遠(yuǎn)。
林處遠(yuǎn)看著墳包有些感慨,“這都是近百年死去的師兄弟?!?p> “百年前,倭族犯我玄夏,師兄弟們不忍生靈涂炭,違背祖訓(xùn),下山參軍?!?p> “我當(dāng)時年紀(jì)太小,修行又恰入瓶頸,就留在了山中。本想等他們戰(zhàn)勝歸來,等到的,卻是師兄弟們的生魂燈一盞盞熄滅?!?p> 林處遠(yuǎn)有些哽咽。
“雖說他們自言脫離了門派,但弟子不忍他們死了連個墳包都沒有,就去把他們撿回來了?!?p> “可惜,戰(zhàn)爭無眼,弟子勢單力薄,還有很多師兄弟仍然……”
林嚶嚶呼出了一口氣。
沒有說話。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索性找了個空地開始為白七七挖墳。
沒有用任何工具,就用一雙素手,沉默的往外捧土。
林處遠(yuǎn)和林霜歸也過來一起挖。
“道祖,說起來,百年前還要多虧了白師叔?!?p> 林處遠(yuǎn)側(cè)臉看了看放在一邊的白狐尸體,不由濕了眼眶。
“若不是白師叔,我白楚山可就真的要滅門了。”
“就這樣吧?!绷謬聡卤鹆税缀w,“白狐身子小,不必挖的太深?!?p> 把白狐妥帖的放進(jìn)坑中,林嚶嚶開始一捧一捧的堆土。
足足兩個小時,一個矮小的土抷成形。
“道祖……白師叔的碑,該寫些什么?”
林處遠(yuǎn)接過弟子送來的墓碑,有些踟躕。
林嚶嚶伸手,“給我吧,我來寫。”
拿著墓碑,林嚶嚶沉思了一會。
以手代筆,緩慢的刻下了幾行字。
“林嚶嚶十七弟子,白七七?!?p> 看著墓碑上娟秀的字跡,林處遠(yuǎn)有些錯愕,手抬起卻又無力地放下。
“若是白師叔得知,一定會很高興的。”
林嚶嚶回頭,看見了數(shù)十穿著藍(lán)衫的小道士。
個個都眼眶通紅。
“道祖,弟子們想來祭拜白師叔?!?p> 林嚶嚶側(cè)身讓路,看著這群弟子們沉默垂淚的樣子,揮了揮衣袖。
走了。
林彎彎和姬憶炎連忙跟在林嚶嚶身后。
來到了林嚶嚶生前的小院落。
林彎彎有些不好意思的,“嚶嚶姐,我下次來,還能用這個尸體嗎?”
林嚶嚶不解的看向林彎彎。
如今這具女孩的尸體已經(jīng)初步腐爛,襯著本就恐怖滿是疤痕的臉更為可怖。
林彎彎有些扭捏,“我覺得這具身體可威風(fēng)了,所有看見我的人都怕我?!?p> 林嚶嚶笑了笑,彈指一道靈力打到了林彎彎身上。
于是尸體不在腐爛。
林處遠(yuǎn)站在院落門口,有些緊張的,“道祖,您……”
“對了,馮允先的尸體化僵了,你處理一下?!?p> 林嚶嚶神色從容,“我很快還會再回來。”
林處遠(yuǎn)應(yīng)了一聲,再抬頭時,就看見院落里的三人都閉上了眼。
他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正打算往回走,卻看見了自己最心愛的大徒弟要抬腿往院內(nèi)走。
頓時驚恐,“你干嘛,你道祖已經(jīng)回地府了!”
林霜歸聲音冷淡,“我在這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