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過百歲,形貌已入豆蔻之年。
那翁家來的親戚常說,她眉眼有祖母之形,又似有高祖母之態(tài),因常年習武,所以瞧著并不似母親那般沉穩(wěn)恬靜,而是多了幾分英氣。
習武四十五載,已得莫許真?zhèn)?,小勝大師姐,險勝云回天。
那莫許臉上有光,自然是得意洋洋,聽聞武神為自家兒子辦了武神會,廣招六界年紀相當?shù)暮⒆舆^來參賽,便給自家徒兒報名,自詡徒兒武藝精湛,且在一同報名的其它神仙那里夸下海口,說自家徒兒定能取勝。
說這話也附和莫許張揚的性格。
又因師父夸下??冢嗤偷脹]日沒夜的加緊練習。
直到武神會開始的前一天,還在臨時抱佛腳,看一些速成的書。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后,在望相院里,莫相忘捧著一本快要散架的古董武學書,臨陣磨槍。
澤一就陪在一旁,因看不懂武學書,就只在一旁溫習功課,牧湘在一旁擺弄茶具。
莫相離鼓搗著新愛好,學著做花脂。
沒一會兒功夫,三師姐捧著剛曬好的紅薯干過來,“三曬三蒸,我算了下,十分鐘前剛曬足最后一撥,嘗嘗吧,留一些,還得分給其他門生?!?p> 三師姐近些年專注于美食,身型富態(tài)了許多。
瞧著上下六個簸箕,還有懸浮著飄過來的十來個,莫相離把搗錘撂下,狐疑的問:“該不是那些混子也有份吧?”
三師姐憨憨一笑,然后點點頭,“都給了,只不給他們,不好?!?p> “那我不吃了?!蹦嚯x把紅薯干丟回簸箕,“看見他們就來氣,怎么箕升跟金子萊他們也跟那幾個混到一起了呢,難不成都是從臭水溝里爬出來的?”
“吃吧,你別為難三師姐了,她跟誰的關系都很好,跟咱倆有仇,跟她又沒有?!蹦嗤踔鋵W書說著,倒也沒顧上吃,澤一見狀,就拿了一條紅薯干喂給她,并轉移話題,“今年的紅薯糖分很足,光聞味道就知道很好吃?!?p> “確實,顏色也正。”牧湘配合著化出叉子戳一條,“這味道,光聞著就流口水?!?p> “三師姐,不許給他們?!蹦嚯x雖說來氣,卻眼饞的拿起一條紅薯干,隨撒嬌地拽著三師姐的袖子。
“他們沒有小時候那么皮了,長大了,也懂事了呀?!比龓熃闶且蝗缂韧暮┖┠樱槐粨u晃跟個不倒翁樣,手里還不忘變出一沓紙袋,打算把紅薯干分一分。
可分完的紅薯干,卻都被莫相離截下,抱在懷里一袋都不想分給那幾個。
就在這時,付一笑跟付一生分別端著個木匣子過來。
這會兒的他倆已經(jīng)長到十七八歲的模樣,過了變聲期,嬰兒肥退去,臉頰也拉長了不少。
“怎嘛!還沒送就端著盒子來分紅薯干!”莫相離打開一個紙袋,抓出把塞進嘴里,含糊道:“不給!”
付一生白了她一眼,然后把木匣子撂在石桌上,嘟囔一聲,“誰稀罕來呀?!闭f罷,轉身離開了。
倒是付一笑,眼睛只看莫相忘,然后提了提氣說:“這是師父收藏的武學秘籍,明日你要去武神會,這些是快法,以你的資質(zhì),肯定會很快掌握的。”
他這話說了,但手中的木匣子卻沒有撂下,就等著莫相忘回復他。
但他的話,回復的卻是冗長的沉寂。
石桌前的牧湘跟澤一都停下手,瞟著一言不發(fā)的莫相忘。
而莫相離在噎下一把紅薯干后,猛地灌了半壺茶水順順,便白了付一笑一眼,扭過身子不去看他。
直到天空變了一個色號,付一笑才嘆了口氣,將木盒子撂下。
“祝你明日旗開得勝,小心些,別受傷了?!?p> 若這話放在十年前說,莫相忘說不定還會回嘴去理論一番,甚至能理論到發(fā)怒踹他一腳。
但現(xiàn)在,她對這話充耳不聞,只捧著沒翻頁的書,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聽著付一笑的腳步聲離去,心里有憤恨,卻沒有付諸行動。
兩個雕花的木盒子錯落著擺在桌上。
因莫相忘沒說話,其余三個只相互看了看,沒去碰,也沒接茬,就還是個忙個的,就當剛剛的一切沒有發(fā)生。
而莫相忘也自始至終沒有碰一下。
最后還是春分把兩個木盒子退回去,但回來時,手上捧著一個卷軸。
進門時瞧見莫相忘仍坐在院子里,手捧書,沒有翻動半頁。
“不錯,這次沒被你摔了。”春分將卷軸撂在桌上,“這是你師父翻箱倒柜給你找出來的一套仙人運步,只說你照葫蘆畫瓢,學個十之二三就能不輸?shù)奶珣K?!?p> 莫相忘有些晃神的回過頭瞥了眼卷軸,“早一天給我,興許還能學個十之四五呢,二三夠干什么的,參加武神會的還有戰(zhàn)神家的孩子?!?p> “怕什么,你底子好,腦袋瓜聰明,明日肯定沒問題?!毕闹羷倓偹藕驖梢恍菹?,此刻就拿著一個絨毯過來,“別憂心了,我聽莫妖仙說,武神會不過是為給武神家的孩子找個玩伴的?!?p> “就是就是,你本就底子好,要是接了付家那套快法,興許還能學個十之六七呢?!贝悍中χ呀q毯蓋在莫相忘膝蓋上。
“你快別提他們家了?!蹦嗤褟陌淼浆F(xiàn)在都沒翻頁的書合上,“只要他一出現(xiàn),我所有的好心情都沒有了,但總覺得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做那些幼稚的事,又不想搭理他們,我真的每天都在祈禱,他們究竟什么時候結業(yè)啊,可別再我面前晃悠了?!?p> 春分聽后一笑,“怎么不是你往他們鞋里倒豆?jié){的時候了?他們家的妖仆仙娥都快煩死你了,本是很名貴的布料,被你弄得都不好清洗呢?!?p> 莫相忘聽罷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是怪討嫌的?!彪S即將封條拆開,粗略的掃了眼卷軸里的走位,雖說全能記住,但師父沒教她運氣的方法,所以學起來不易。
夏至見她心不在焉的看著,就多化出一片燭燈,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沉默片刻,莫相忘合上卷軸,把壓抑了好半天的情緒全都宣泄出來。
“他怎么好意思說讓我別受傷?當年相離那么求他,讓他放開我,他怎么就不良心發(fā)現(xiàn)?哼,來堂庭山求學后良心發(fā)現(xiàn)了,開始彌補了,他不覺得惡心嗎?他不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惡心嗎?”
春分和夏至拉住她的手安撫,“我們相忘受苦了,記得當年被困在雪地那次,回來后,一到冬日就畏寒的厲害,屋里烘著火盆,縮在火炕上才行,出門都得我們把你揣在懷里。”
說到當年在杻陽山上受的寒,莫相忘就來氣,那恐怕是她最絕望的時候,睡得迷迷糊糊被揪起來丟在靜謐又陌生的森林里,被埋在雪下差點沒凍死。
“我們相忘,被欺負后,從不吃大塊的東西?!?p> “我們相忘,被欺負后,有那么幾年是不敢爬高的。”
“我們相忘,被欺負后,要花好長時間才能調(diào)整過來?!?p> 春分將莫相忘攬在懷中安撫,“我們捧在手心里的小貓,受了那樣的苦,真想你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那幾只惡魔,可偏偏,命運又把你們拴住?!?p> 夏至感慨著望天,不由感嘆,“再也不會受欺負嘍?!?p> 赴會前夜,還在為曾經(jīng)傷感憤恨,但次日太陽升起后,便迎來了新的一天。
這天早上,她穿著萬姑姑給她做的黑金色戰(zhàn)袍,隨著師父和大師姐來到神界昆侖二十一峰山,武神宮。
武神這個稱號是戰(zhàn)后得名,始于遠古一戰(zhàn)時期,與其并肩的就是戰(zhàn)神一家,也是那時定名,后生得以延續(xù)。
到現(xiàn)如今繼位戰(zhàn)神這里,已經(jīng)傳了六代,前五代武神均已歸無。
武神家在六界內(nèi)算是人丁單薄的,到第六代戰(zhàn)神這里也只有祖孫三代,最小的孫兒也不過一百三十一歲,是個形貌約有十四五歲的男孩,名叫武珀。
武珀形貌隨父,生的劍眉朗目,氣宇軒昂,不妖不魅,自帶浩然正氣之風。
另外在武學上也是天資聰穎,又得武神爺爺?shù)恼鎮(zhèn)鳎戆萸圄|神尊門下,更是眾多弟子中的翹楚。
原本五界一些名院大家常辦一些學術交流會,年紀適當?shù)谋銜S師前往。
白猿上神雖說沒辦過,但卻帶著門生們?nèi)ミ^,當年的饕餮統(tǒng)衡、貓妖莫許,以及上屆的云回天和姚宮典都參加過幾次。
只不過到了莫相忘這里,因歲數(shù)還小,就沒有參與。
如今被莫許領著,第一次參加,也是頗為激動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