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第二年秋末。
付一笑遠(yuǎn)行走貨,途中遭到魔族的盜賊,雙方打斗起來,付一笑負(fù)傷,被安置在妖界的一處妖館里。
莫相忘本要去看看的,可家宅這邊竟憑空出現(xiàn)了許多紕漏,讓她忙得連覺都沒時間睡。
由此,邢昭月接替她去妖館看望付一笑,但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付一笑危在旦夕。
“要不是,要不是我只有一半的九尾貓妖血統(tǒng),嗚嗚嗚——”邢昭月哭的聲嘶力竭,那根本就不是危在旦夕,那簡直就是如喪考妣,“要不是我不是純血統(tǒng),我便用一尾來救他性命啊,嗚嗚?!?p> 莫相忘再次蒙了,想到付一笑要死了,她心都空出來大半,尋思著家是又要散了,還是說又被自己克死了。
可耳邊,邢昭月反反復(fù)復(fù)的重復(fù)著九尾貓妖的尾巴能救命,多次重復(fù)就會加深印象。
原本莫相忘想去求太上老君的,但被邢昭月這樣一說,竟冒出了斷尾的念頭。
“那,他,我去看看他——”
“別去!”邢昭月拉住她的手,淚流滿面地哭求,“救救一笑吧,我知道你比我愛他,現(xiàn)如今就只有你能救他了,救救他吧,我求你了?!闭f罷,就要跪下。
正主一跪,跟著的兩個仙娥也噗通一聲跪下。
在這種攻勢下,莫相忘最終同意斷尾。
但斷尾說來容易,若斷,那她大半妖力全失,還無法動彈,身上的痛和靈魂被撕裂的痛會使她昏迷。
可她就像被催眠了一樣,義無反顧的斷了尾,也瞬間失去了十分之七的妖力,全身癱瘓,痛不欲生。
邢昭月帶著她的斷尾,奔赴妖館,可這救急的貓尾還沒到地方,那邊就已經(jīng)轉(zhuǎn)危為安了。
可就在邢昭月回來的時候卻說,那條貓尾沒被服用,但在歸程的路上,卻被不小心弄丟了。
“這我也挺過意不去的,還以為一笑會這么死了,昭月有罪,向你請罪?!毙险言鹿蛟谀嗤拇睬?,“不過好在,一笑沒事,但若是一笑知道你為他斷尾的事,肯定會責(zé)罰我的,也會自責(zé)內(nèi)疚?!?p> 莫相忘因疼痛,腦袋里一團亂麻,一個字都無法分辨,疼痛感讓全身各個器官都跟著麻痹了。
“一笑那樣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你為他斷尾,肯定會自責(zé)愧疚的,當(dāng)年,只因為他欺負(fù)了你,他就負(fù)罪百年啊,若是再因這個負(fù)罪,那,嗚嗚嗚——”邢昭月說著又哭了起來,“都怨我,我這就割了自己的尾巴彌補你!”
說完就物化出刀子要割尾巴,但身邊的兩個神婢卻拼命阻攔,一番吵吵鬧鬧,吵得莫相忘腦兒疼,只擺手讓他們出去。
看著邢昭月離開,夏至氣的往外潑了盆水,又撒了把鹽,回來就說要告訴白猿上神去。
這次春分也不阻攔,她倆早就被氣的急的團團轉(zhuǎn),如今見莫相忘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便一氣之下,跟夏至一起返回堂庭山告狀。
而莫相忘妖力喪失十分之七,根本攔不住她倆,也就任她們?nèi)チ恕?p> 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在春分和夏至去告狀的第二天,一笑宅的大管家就給東院配備了一批新的妖仆,并增加了兩個貼身伺候的。
說是她現(xiàn)在有傷在身,需要好好照顧。
可左等右等,春分和夏至始終沒有回來,她讓兩個貼身妖仆去詢問,也沒得出個結(jié)果。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大管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后山有野獸出沒,咬死了兩只白鴿,讓莫相忘過去認(rèn)認(rèn),是不是春分和夏至。
那會兒莫相忘拄著拐杖,剛能下床,就火急火燎的趕過去。
只見白鴿的尸體已經(jīng)僵硬,頸部被咬穿,她用恢復(fù)了三成的妖法去判斷,那就是春分和夏至。
莫相忘捧著白鴿的尸體,悲痛欲絕,哀嚎一聲就暈了過去。
春分和夏至是莫相忘剛被撿回莫宅的時候,分給她的妖仆,像大姐姐一樣關(guān)心愛護著她。
相識三百四十二年,乃是至親。
而這次,失去至親的她,昏迷了整整一個月。
可東院的消息,半分都沒有傳出去,就連付一笑都不知道她斷尾和失去至親。
至于堂庭山,那就更不知道了。
這一個月,邢昭月用神力施法裹住掩蓋莫相忘的氣息,謊稱她又和朋友去人界玩了,那付一笑也因生意繁忙,不常在家住,也沒有察覺到莫相忘就在東院里。
可那會兒的莫相忘沒看透邢昭月的惡,所以并沒有看透這個局。
況且妖界也并不太平,小妖確實會用吸食成妖的妖力增長自身的妖力,所以春分和夏至的死,根本找不到兇手。
這事過去,可斷一尾的事,付一笑不可能察覺不到,當(dāng)莫相忘養(yǎng)好傷后。
邢昭月不知是怎么編排的,使付一笑沒有過問半句關(guān)于莫相忘斷尾的事。
而春分和夏至的死,讓莫相忘極為恐懼,也極為排斥死亡和真相。
不敢告訴白猿上神和師父,但事情也瞞不住,這年年節(jié)時,終于還是把用妖力維持的白鴿尸體,帶回了堂庭山。
山上老小哭了一通后發(fā)現(xiàn)了莫相忘斷尾,但她又怕告知實情后白猿上神會鬧到宅子里,也怕白猿上神會鬧到華音上神那邊,惹得幾家矛盾,就只編了個說詞搪塞過去。
也正是那時候莫相忘發(fā)現(xiàn),自己變得越發(fā)膽小,越發(fā)謹(jǐn)小慎微。
至親的死去對她的打擊很大,在內(nèi)宅方面的事也變得力不從心,也正因此,權(quán)利下移,到了邢昭月手中。
而宅子里的大小管事,也都聽邢昭月的。
漸漸的,莫相忘手中的實權(quán)被剝離,但她不爭不搶,也樂得輕松。
就這樣又過了三年,邢昭月懷孕了。
全家都在為之高興,那一刻,莫相忘才察覺到自己是多余的,跟這個家格格不入,也是那一刻,她從幻想描繪中的‘家’這個概念里脫離出來,發(fā)現(xiàn)不論去哪兒都是寄為籬下。
根本不是真正的家。
而付一笑也察覺到她的敏感,就趁著邢昭月懷孕之際,多來安撫。
可他的安撫,就是原罪。
在一個晴朗的午后,面對邢昭月的無理取鬧,莫相忘退避再三卻還是避不開。
“她是孕婦,你就讓著她點啊。”妖婆一面護著邢昭月的肚子,一面斥責(zé)莫相忘,“她現(xiàn)在精神敏感,無論說什么都得順著她,你懷不上,是不知道為母的感覺的?!?p> “我已經(jīng)讓了,還怎么讓,讓到哪兒去?主母的權(quán)利給你了,一笑的寵愛給你了,孩子都有了你還想怎么樣?”莫相忘出于長期壓抑當(dāng)中,她始終不能釋懷春分和夏至的死,在打碎幻想的瞬間,仿佛覺得自己不存在了,而如今找到了宣泄口,她不吐不快。
“都怨我,都怨我行了吧!”邢昭月的眼淚來的奇快,然后憤恨的要捶自己的肚子,“都怨我!你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里,內(nèi)宅也管理不好也怨我!你沒有家族能在生意上幫到他也怨我嗎?!”
被這么一吼,莫相忘再次占據(jù)下風(fēng),可邢昭月還沒完。
“你斷尾救他,他卻早一步轉(zhuǎn)危為安,難道也要怨他嗎?怨他沒死了讓你救?!”
邢昭月這一嗓子吼完,半個花園的妖仆都湊過來幫著拉架,且言語都在指責(zé)莫相忘做的不對。
成婚六年,比她在外闖蕩幾十年還要長經(jīng)驗。
她這才發(fā)現(xiàn),竟沒學(xué)會吵架的本事,吵都吵不過。
“怨我,都怨我,那我死了算了!”邢昭月用神力推開妖仆,想要撞那花園里的亭子,莫相忘見狀就下意識的拽了一把,卻不想這一拽,在旁個眼里,竟成了相互推搡。
“你是孕婦不是瘋子,鬧什么?!?p> “我不是瘋子,你都怨我,那你是不是瘋了?連個孕婦都不放過!”
也不過拉扯十幾秒鐘,邢昭月一個腳滑,摔在鵝卵石路上,莫相忘也因沒站穩(wěn),摔在她身上,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邢昭月身下見紅,隨即臉色慘白,暈了過去。
也就是這一刻,那些妖仆一個個兇神惡煞地揪住莫相忘衣服狂吼。
吼她是個妒婦,吼她殺了親夫的孩子。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邢昭月滑胎了,且因體質(zhì)原因,性命危在旦夕。
也不知為何,這事在六界傳的飛快,不過一個小時,華音上神偕同邢昭月母親繆氏一家就趕來一笑宅。
那天,莫相忘是蒙的,她發(fā)現(xiàn)嫁到付家后,她總是暈頭轉(zhuǎn)向,稀里糊涂被卷到這一樁又一樁的事情里。
可這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