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鴿子姑娘
吳十一出門時,剛好報曉鼓響起,朱雀大門上的報曉鼓一響起時,報曉鼓聲就從北向南的傳遍了長安的二十五條大街,東西二市,一百零八坊。
一輛白蓬馬車穿過朱雀大街,在七彎八拐后來到一家人滿為患的江湖酒肆。不只是因為這家酒肆來的都是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就連這家飯店也是江湖人開的,出資的是以前江湖上占山為王的強(qiáng)盜,做廚的是以前江湖上流浪的廚子劍客。
前者是被官府把老窩端了,大當(dāng)家的消息靈通,提前帶著財寶自己逃了出來。后者是因為純粹在江湖上混了十幾年也沒混出什么名堂,最后沒錢了,自己又沒成家立業(yè),只好給人當(dāng)廚子,老天還算公平,十年前他的劍術(shù)比廚藝高明,十年后廚藝比劍術(shù)高明。
白蓬馬車在這名叫柴胡酒肆的江湖飯館前停下,吳十一還沒下馬車就能聽見里面的哄鬧聲,一二股的行酒令配合著三四聲的劃拳聲,五六句的相逢恨晚混上七八杯的兄弟相稱,九十陣的大笑聲正是江湖人的豪邁。
小二眼尖,很快就察覺到了這輛熟悉白蓬馬車,趕忙過來請客下車,還沒等吳十一掀簾子,他就搶先了一步。
吳十一丟下賞錢就帶著他的女劍侍吳吃飯下了馬車,走進(jìn)店中大堂時,酒桌上不少人都抄眼看來,他們看的大都是這個跟在公子哥身后的女子,徐徐如光的也是個美人,這個從小就跟在吳十一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如今也變成了個美姑娘。他們在近處的只是用余光或者轉(zhuǎn)下頭的漂一眼,在遠(yuǎn)處的也只是目光跟隨一段時間。他們雖是鄙陋的江湖人,但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與見識。
一樓是鬧騰的,到了二樓就安靜多了。坐上酒桌吳十一對小二說了聲,照舊。
照舊的只是飯菜,但有些照舊的還有吃飯前的開胃菜。這是個江湖酒肆,在這個酒肆能吃做的不只是飯菜,能做的事不只是喝酒,還有他們想知道的江湖消息。
在店小二的照舊知會下,一個頭戴碧綠發(fā)簪背著一個布袋的姑娘走上樓來。她到二樓看到了吳十一這桌,挎著布袋就走過來,在吳十一身旁坐下。
“有消息了嗎?!眳鞘徊惶ь^的問道。
布袋姑娘簡短的回答“有”,說著取出布袋中的一張黑墨紙條。
吳十一接過看了看。
自從一年多前吳十一和他父親哥哥相繼一戰(zhàn)后,他們就去了南海不知所蹤。他哥哥去南海是為了沉淀劍術(shù),而他父親去南海是為了找傳說中的仙島,蓬萊島。
中國自古就有海外仙島的傳說,尋找者無數(shù),但想想如今這個修行者何止千萬的世道,肯定是會有高人選擇海外隱居,所以找到的可能不是仙島而是高人。
這兩人年輕時都是劍癡,修的都是無情劍,但吳十一父親修的無情劍自從在遇見他母親后就不攻自破了。
他的哥哥顯然更適合無情劍的劍道,年近四十仍然孑然一身,對于如今那尼姑廟中甘愿常伴古佛的前任妻子就以一紙和離。兩人的確已經(jīng)毫不相干,你娶我嫁毫不怨言,但年華青春的姑娘如今已在孤冷的廟中盤發(fā)十多年是為了誰?是看破紅塵?還是不愿再嫁人以此逃避?
黑墨白紙上說,兩人是結(jié)伴而行的,他們最近的一次出現(xiàn)是在半個多月前的泥河港口,兩人身上無傷身旁也無任何異常,他們買一下了一艘船,補充了許多物資,還購買了許多炸藥。
看到這吳十一有些不解,炸藥?是炸山是炸海還是炸人?
吳十一把紙收到懷間,拿出三十兩遞給布袋姑娘。
“那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哪了?!眳鞘贿叧赃厗柕?。
那布袋姑娘也拿起竹筷在酒桌上邊吃邊回答:“他前幾天打敗了通幽的明波劍客,現(xiàn)在正在往京城這邊走,沒人知道他的目的地,只知道他從出發(fā)就不眠不休的從未停下腳步,手中在不斷的比劃劍訣,我老大說那不是劍離劍宗的劍法,倒是像在瞎比劃。”
“不眠不休?”
“嗯,是的。老大說這個人已經(jīng)練劍煉瘋了?!?p> “通幽的明波嗎,明波的實力也不差,家傳的坐照劍法也是不弱,明波雖然是剛?cè)胪ㄓ模仓皇峭ㄐ辰?。有人看到他們的交手過程嗎?”
“并沒有,只是知道兩人的戰(zhàn)斗結(jié)束很快,明波劍客傷的不輕,而那人只是輕傷?!?p> 兩人談?wù)摰氖撬x劍宗宗主的大兒子,水自清,此人練劍五年,已到道玄,相比練劍二十多年修為到達(dá)通幽的明波劍客,兩人只是相差一個境界,而且明波還敗了。
當(dāng)年,吳十一曾與水自清見過一面。那時他爺爺帶他去水離劍宗切磋劍術(shù),吳十一在那里打敗了水離劍宗同境界下的所有弟子。他爺爺對這個結(jié)果沒有絲毫驚訝,倒是水離劍宗的長老失禮的對弟子們破口大罵。
但吳十一并沒有感到多大開心,他認(rèn)為這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他在眾人中看到一個人眼睛的時他感到害怕了,那是一個和他一樣看到劍眼睛里就會放出光芒的天才,別人或許看不出,但同為劍道天才的他能看出,那人眼中放出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芒,且正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吳十一堅信這個人一旦練劍絕對會是天下練劍人的大敵,天才之所以可怕,可怕的不是他們的天賦,而是他們的熱愛,和不屈的心還有十年如一日的堅持。
好在此人此時,書本對他的吸引遠(yuǎn)大于劍道。吳十一在身旁小姑娘的介紹下暫時放下心來,那是水自清的妹妹水琉璃,相比經(jīng)常呆在家看書的哥哥,水琉璃可是鬧騰許多,經(jīng)常跟著她父親行走江湖,吳十一也見過她許多面,兩人從小就很玩得來。
帶著放下的心,吳十一跟著祖父離開了水離劍宗。但過了好多年后吳十一才知道,那個水離劍宗的書呆子少宗主開始練劍了,就在吳十一離開的當(dāng)天晚上。
那晚水自清在眾人睡著后,發(fā)了瘋似的在后院亂跑,鬼叫似的大笑聲音吵醒了所有人。他披頭散發(fā)臉上滿是笑容,身體忍不住的高興跳躍,人像發(fā)了瘋似的亂跑,邊跑邊喊著,“我發(fā)現(xiàn)了,我發(fā)現(xiàn)了。”
眾人去追到他已經(jīng)跑下山,眾人跑下山時他又早已跑上了山頂,那晚眾人不知為何的如何也追不上他。只有高興的笑聲傳遍山間,大家都以為他是看書看瘋了。
但眾人不知道的是,他只是發(fā)現(xiàn)了更加無比吸引他的東西,那種吸引就像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疊加都比不過,那種帶給他的快樂讓他瘋狂,那種激動的心情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瘋狂說不定就是一種清醒。
在昨晚水自清鬧過之后,弟子們長老們大都去山下找他了,只有水自清的父親,傳承五百年的第三十七代水離劍宗宗主還在宗門大廳坐著。
他盤腿而坐,身體在規(guī)律的吐納,均勻的呼吸代表他的氣定神閑,即使他的兒子昨天疑似發(fā)瘋。他的身前擺放著一把通體發(fā)白的寶劍,那是水離劍宗的五把傳世寶劍之一的白客劍。那是四百年前一位客白衣劍客所贈,他的墳現(xiàn)在就在水離劍宗的祖墳旁。
水宗主眼見天已微亮,起身提劍走向后院。后院中一道火光沖天,但水宗主還是慢悠悠的走著,來到著火的地方,那是他兒子,昨晚發(fā)了瘋的水自清在燒書,書山點著變成火山。水自清就在火堆面前站著,神情已不再瘋癲,眼神卻還是空洞。
水宗主走到兒子身旁和他一起看著火堆。
“父親,我昨天在那位吳家弟弟的劍中看到了劍的力量,那種力量讓我癡迷進(jìn)去了,我不想再看書了?!彼郧鍖ι砼蕴釀Φ闹心耆苏f道。
“我已經(jīng)找到可以追求一生的熱愛了,那就是練劍?!?p> “是嗎?”水宗主拿起手中的劍舉在水自清的面前。
水自清看到這把通體發(fā)白的寶劍眼神變得炙熱起來,他的身體里似乎在開啟某種東西,腦袋里也在打開什么大門。水宗主也能夠看到,他兒子的眼睛里射出的那是太陽般耀眼的光芒。
“是,是的,求父親教我練劍?!彼郧寮拥目邶X打結(jié)說道。
他跪下,求父親傳他劍道。
水宗主把白客劍傳到水自清手中說道。
“你終于醒了,接下來我們水家,水離劍宗將會,三十年不敗?!?p> 水自清跪下,將劍接在手中,那一刻一個傳奇開始了他的曲折征程。
......
之后吳十一唯一知道的是,是他在水自清懵懂的時候為他展示了一幅劍道的奇妙景象,而他的成就可能會凌駕所有人之上。
“吳公子很關(guān)心這個水家的大少爺啊。”布袋姑娘說道。
“還行吧,我很看好他的天賦,雖然沒和他交過手,但我知道,他現(xiàn)在很強(qiáng),以后也會很強(qiáng),或許以他的潛力會創(chuàng)造出一個全新的劍道。我對劍道的癡迷比起他來只有汗顏?!?p> 布袋姑娘看了看吳十一,她只知道水自清是最近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劍道新人,雖然實力強(qiáng)勁,但被吳十一這樣預(yù)言,她仿佛又看到了江湖將會多出一份大精彩。
她一直都向往江湖,江湖里的那種快意恩仇,高手林立,強(qiáng)強(qiáng)交鋒總是讓她在聽別人給她講故事的時候熱血沸騰。但她只是一個女子也不會武功,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有時候江湖的復(fù)雜與險惡。她只是選擇當(dāng)一個江湖的邊緣人物,平平庸庸的聽著別人講給她的江湖故事。她很喜歡和吳十一接觸因為她認(rèn)為吳十一就是江湖上的高手,她的判斷就是因為吳十一是一年前公認(rèn)的同輩第一人。
干她這行的大部分都是信鴿,棗馬類的代稱。她剛?cè)胄械谝惶炀褪潜慌山o給吳十一送消息,那時候她的代號是小劍船,她覺得這很江湖。但吳十一跟她拽文的說什么,鴿(歌)行九天,她就感覺這個成語很厲害,感覺鴿子也很厲害,之后她就改名叫鴿子姑娘了。
吳十一看著這個被他忽悠改名的姑娘說道:“好吃嗎?”
鴿子姑娘看看已經(jīng)上好的一桌飯菜,這是柴胡飯店最好的飯菜,又看看旁邊吃的開心的吳吃飯,心中猶豫了起來。幫中的規(guī)定是不允許他們和買家多交流的,賣了消息就走,不要拖泥帶水。
吳十一把吃飯愛吃的換到吳吃飯面前,鴿子姑娘知道,那是吳十一身邊的丫鬟,可是對她的關(guān)心愛護(hù)又不像,很少有少爺愿意丫鬟和他同桌吃飯的,更何況遷就她的口味呢?;厝ヒ徊椴胖滥鞘菂鞘蛔娓甘畮啄昵皳靵淼模恢狈旁趨鞘簧磉吔o他當(dāng)劍侍陪童。
鴿子姑娘看著吳吃飯有些羨慕,這個人我就沒看見過她說話,神情也是有些冷漠,似乎就是一個冰塊,每天就知道跟著吳公子吃吃喝喝。她心里想,這樣的劍侍我也可以做,而且比她做的會好不知道多少倍。
最后在吳十一的邀請下,鴿子姑娘只是忍著空空的肚子,搶了一塊吳吃飯面前的雞腿走了,飛快的鉆入門后,只留下裙角還在外面。
吳十一說道:“還沒走呢,我看到你裙子了。”
鴿子姑娘有點下不來臺,走出門后,退后幾步直挺挺的往門后沖,二樓的木門砰然帶上,還響起了一聲女子的叫聲。
吳十一來到門口查看,人還真的這樣消失了,只是聽到那一聲叫喚應(yīng)該很疼吧。
愣在原地的是滿口米飯的吃飯,她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感覺有人對她撒了氣。吳十一笑著說道:“都是小姑娘的就都別太生氣了?!?p> 吳吃飯也沒說話,只是給吳十一填滿了菜后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吳十一則叫著樓下喊道:“小二再拿三桶飯來,你這還不夠一個人吃的?!?p> 身旁的吳吃飯聽到再拿三桶,手中的碗筷又加快幾倍翻動的速度。
熬夜大帝
沒啥想說的,就給諸位說句晚安吧,早點睡,早睡早起身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