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外面兒看著本分，其實(shí)膽子挺大。
剛一家來就敢跟她奶頂嘴不聽話。
等在門邊兒的程李氏就在心里撇嘴，又偷偷看看那邊那個和老爺子嬉皮笑臉滿嘴好話哄人話的老二，不知咋的，心里就咚咚跳，總覺著他們這父女倆這次回家來沒好事兒。
再看程何氏。
她也是個要強(qiáng)的老太太，家里平日里除了自家老頭子，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都得聽她的，啥時候被人這樣頂回來過？
當(dāng)下就直接上手拉住大孫女的手，想把人直接帶出去。
可這剛一拉上，她就又是一愣怔：這手咋這涼？
連忙頓住腳，又去摸身上。
那纖瘦的身子就微微向后縮了縮，躲了開去。
咋穿這么少？咋這么瘦？
程何氏手舉著，一顆心當(dāng)下就軟了。
再看看被她拉住后，就抬頭看她的大孫女那一雙清亮亮的眼，剛剛兒還覺著她不聽話的心思就立馬又沒影兒了。
她嘎巴了一下嘴，想勸和著讓她聽她爺?shù)脑拕e一來就拗著，還是出去吧，可又一尋思這孩子一下馬車上來就叫她祖母，那也不像不懂禮數(shù)的人吶，她興許是真有話兒非得這時辰說吧。
也是，孩子大老遠(yuǎn)來的，還不興有個話兒啥的？
當(dāng)下也就不攔著了，又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叮囑一句：“那說完了就出來，??？別惹你爺生氣?！?p> “嗯，多謝祖母?！?p> 大孫女就又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垂下了大眼睛。
程何氏見她聽話答的利落，這才放心，心里嘆了口氣，當(dāng)下松了手，轉(zhuǎn)身帶頭出了屋。
程張氏膽子小又沒主意，自然是公公婆婆說什么就是什么，當(dāng)下第一個帶著閨女跟著往外走。
程李氏這個有心思的倒是想留下來再聽些消息，可到底不敢違了公爹的意思，于是也只得被閨女挽著出了門。
老程家一家子都走盡了。
程老爺子此時也終于沒拗過兒子去，被換上了新煙葉子，嘗上了兒子嘴里說的好東西。
他剛抽了一口，這一抬眼，就看見除了老二兒子，這屋里還剩兩個。
卻原來是自家那個新回來的大孫女兒，帶著她那個小丫頭，還是一動沒動，垂頭站在原來的地方，好似沒聽到他說的話。
程老爺子就皺眉頭。
小杏那丫頭先頭一說這個老二家的這個還帶著個丫鬟，跟個縣城里的小娘子似的讓人侍候，他當(dāng)時一聽就覺著別扭。
倒也不是不愿自家兒子過的好，就是因著還是入贅過去的，這日子再好那也是低聲下氣換來的，腰板子能挺直？
連帶著就看那家的下人也是礙眼。
尤其是都這會兒了，自家都吩咐人出去了，怎么連主子帶下人都連個眼力見兒都沒有！
沒規(guī)矩！
于是程老爺子就沉了臉，再吩咐一遍：“丫頭也出去吧，我跟你爹有話說?！?p> 程老爺子一向在家里說一不二。
現(xiàn)時吩咐完了，就等著人出去他好說事兒，當(dāng)下就又拿起旱煙袋放到嘴邊要抽一口。
誰知還沒等吸出煙來，就看見那個孫女不單沒出去，反而走到跟前來了。
高高瘦瘦的小娘子來到程老爺子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蹲了一個福禮。
也不言聲，也不看程老爺子沉著的臉，徑自又走到炕邊去，拿起那個后帶進(jìn)來還沒打開的大紅包裹。
雪白的手兒解開扣結(jié)，散開包袱皮兒兩邊兒敞著，露出里面幾件襖子裙褂。
程老爺子只瞟了一眼，就看出都是穿用過了的舊衣裳。
不由就是皺眉，暗道這個丫頭怎地這樣不曉事，咋拿著這些閨女婦人家的衣裙給自己這個當(dāng)爺爺?shù)目?，這可是不應(yīng)當(dāng)。
當(dāng)下就要開口訓(xùn)斥。
卻誰知又見那個孫女對著自家福了一禮。
輕言細(xì)語的聲音道：“這是二娘給孫女帶在路上穿的，孫女沒用上，又沒給家里嬸嬸堂妹們準(zhǔn)備什么像樣的東西，這些就留給她們吧?！?p> 二娘？
程老爺子后面沒聽到別的，單一個‘二娘’就把他弄怔住了，啥這丫頭沒規(guī)矩不聽招呼啥的都忘到了腦后去，滿腦子里都是‘二娘’倆字兒。
瞪眼就去看老二兒子。
“這咋回事兒？啥二娘？你還娶了個小的？”
不是說入贅嗎？怎么還能娶了個小的？他那個老岳父家里這么寬和？
程信剛剛緩和過來的臉色又黑了。
他知曉這個丫頭惡毒，可著實(shí)沒想到她竟這么惡毒，自己怎么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呢？
還是讓她趕在自家頭里說出來了！
好在是人都走盡了。
程信心思急轉(zhuǎn)，怕她再說出什么更難聽的，當(dāng)下就忙要先打發(fā)她出去。
就跟他爹強(qiáng)笑著說：“爹，我一會兒再告訴您?！?p> 緊接著就又轉(zhuǎn)頭冷聲道：“你先出去吧，長輩說話，沒有你小輩兒插話的規(guī)矩?！?p> “是，謹(jǐn)遵二伯吩咐。”
高高瘦瘦的小娘子認(rèn)真聽著，之后又是溫順地應(yīng)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