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老兩口高興,程董氏也是面上帶笑。
她也不再像往常里似的,一來了就平平淡淡地坐著,話不多說事不多做,等到晚間吃了一口飯,再勉強(qiáng)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早早地催著程智回家了。
這次回來,倒是熱乎多了,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先是讓兒子小豆趕快從程何氏懷里下來,給祖父祖母磕頭行禮。
小豆今年五歲,過了年就六歲,長得瘦瘦小小的,人也安靜乖巧,聽了他娘的話就掙著從程何氏懷里下了地,趴在地上給程老爺子和程何氏磕了頭,小聲叫了祖父祖母。
程何氏和程老爺子一年也見不到這小孫子兩次,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程老爺子就滿面是笑地?fù)]著旱煙桿,讓小孫子趕快起來,地下涼可別凍著孩子。
程何氏就也趕快把小豆從地上拉起來,又前后左右地給孩子拍衣裳。
嘴里還嗔怪程董氏,這咋行這大禮呢,孩子明日里拜年還得磕頭不是?這不是多事嘛。
話是這么說,可那滿臉的笑卻是怎么擋也擋不住。
程董氏是個心里有數(shù)的人,當(dāng)下就又說了幾句好聽的,說小孩子一年到頭見不了兩次,就是多給祖父祖母磕個頭,那也都是應(yīng)該的。
等看到程何氏摟著自家兒子坐到炕上了,她就又打開了帶來的幾個包裹,給老兩口看自家?guī)н^來的點心。
還仔細(xì)說了,這是哪家鋪子哪家鋪子買的,那是哪家哪家鋪子買的,只說是給爹娘兄弟們添個甜嘴兒,平日里她又沒怎么過來,還請爹娘兄弟侄女們多擔(dān)待些才是。
等把東西都過了一遍,她也不坐,就又轉(zhuǎn)身往外面走,說是要去灶間里幫忙去。
程何氏哪能讓她去,老兒媳婦住縣里,一年來不了幾次,那其實就是半個客人,哪里有讓客人動手做活的道理?往年也都是這么過來的,這次也一樣。
老太太當(dāng)下忙就給攔回來了,只說有她大嫂和四嫂在呢,用不著她,只讓她坐炕上喝水,帶孩子就成了。
老太太心里也精明著呢,往年都這樣坐著不干,今年咋突然勤快上了?還不是看他們家能還上二百兩銀子,想法變了唄。
程董氏被婆婆拉著坐到炕上,就也不再說起來去幫忙的話,只坐著一邊摟著兒子小豆,一邊和婆婆說了些閑話。
她先是問了妹妹寶姑什么時候回來,這每年都是晌午飯之前就回來了,這會兒也該快了吧?緊接著,就又說起家里的那些事兒。
說著說著就自然說到了程木槿頭上去。
程董氏直笑著嘆氣,說自從上次在客棧里見了,她這心里就總惦記著,她爹娘也是。他爹還說了,說這是個好孩子,人長的好不說,就是這辦事也利利落落的有擔(dān)當(dāng),這樣好的小娘子,將來一定會嫁個好人家,過上好日子的。
程董氏雖然沒學(xué)過識字,可到底她爹是個童生,那她這個當(dāng)閨女的也就不學(xué)也學(xué)了,平日里說話辦事就跟平常莊戶人家的女人不一樣。用程李氏拈酸假醋的說法,那就是總是要端著點架子給人看,假得很。
都是一樣的老程家媳婦,她這樣,那就惹的不單是幾個妯娌跟她不怎么親近,那就是程老爺子老兩口也覺得跟這個兒媳婦隔著一層,總是別別扭扭的不舒坦。
可這一次,程董氏就跟往常里太不一樣了,不說會不會說話,就沖這份放下架子的熱乎勁兒,那就是趕不上以前的程李氏,可也比老四媳婦程張氏卻還要顯得親近呢。
程何氏和程老爺子心里就都明明白白的了:這是想拐著彎兒打問槿丫頭的事情呢,老兒子這是沒跟岳父一家子說那銀錢是怎么還上的啊。
老兩口這心里就是熨帖,舒坦的不行。
那咋?大孫女賣了個物件兒到京城里去,還掙了八百兩銀子,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兒。老話說財不露白,那別說是在他們小李村這樣的窮地方,那就是放到縣城里,那八百兩銀子也怕是要招人眼紅的,說不得還會招來禍?zhǔn)拢强刹荒芟钩吵?,還是越少人知曉越好。
就連老大一家子他們也瞞著沒說呢。
老五沒跟他媳婦岳家說,不單是給家里省事兒,也是給大丫頭省事呢。那大丫頭那有本事,可別被那些貪財?shù)膲娜说胗浬?,到時候明著來提親,暗地里說不得做點啥壞事,那可不是害了孩子嗎?
沒說好,沒說好。
程家老兩口人老成精,眼下一心里就只顧著大孫女好了,是以這就也把這個老兒媳婦當(dāng)成外人防著了,心里直覺得老五兒子做得對,心里可不是熨帖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