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修這樣,程木槿便抬起頭來要謝他。
可恰恰就望進(jìn)了一雙正凝望她的眼睛里。
那雙鳳目狹長而深邃,里面似還有隱隱的火焰在燃燒。
程木槿連忙又垂下頭。
似是被她的這副模樣逗笑了,頭頂上便傳來低低的笑聲。
這人真是。
程木槿微微咬了咬唇,便索性直接閉著眼睛不再睜開了。
他自笑他的去,她且不理會他。
接下來,車廂里便是一片安靜。
程木槿頭枕著那寬厚的胸膛,感受著那溫?zé)岬臍庀?,不知不覺間便有些睡意沉沉。
半睡半醒間,她好似依稀聽到程云兒在哭喊,讓爹娘快快救她,而她則告訴她:莫要怕,她的爹娘不在,她這個縣主堂姐還在呢,那個馬文才不敢對她怎么樣的。
這也算是為了霍氏解除了后顧之憂吧,至于程信,他怕是早已忘記了自己還有那個女兒了吧?
程木槿忍不住笑意盈盈,真正沉入了夢鄉(xiāng)。
……
周武八年,六月十九日。
東寧慧安縣主程木槿,和其夫永寧侯鄭修,回到了位于雙獅大街上的永寧侯府。
侯府早已是懸燈結(jié)彩,大門四敞,凈水灑街,迎接他們的新夫人了。
程木槿在鄭修的挽扶下下了馬車,之后二人便相攜著進(jìn)入了侯府大門。
兩旁的仆人皆是垂手屏息,恭迎著二位主子走入了院內(nèi)。
程木槿略略看去,便見得永寧侯府格局很是闊大,至少也應(yīng)有三四進(jìn)院落之多。四周皆是雕梁畫棟,小橋流水,繁花似錦,景色怡人至極。
她不由暗自點頭:不愧是百年名門,這院落建的著實是好。應(yīng)是融合了南北園林特色建造而成,既疏朗大氣,又不乏精致秀美,確實是好。
二人一路逶迤而去,終于來到了一處院落。
這時,便有一個穿金戴銀,長著雪白容長臉的嬤嬤迎了上來。
嬤嬤滿面是笑的對著鄭修和程木槿福禮,口稱見過侯爺和夫人。
鄭修微微點頭,道了聲‘起’,便告訴程木槿,這個是母親身邊的貼心人——平姑姑。
程木槿微微頷首,輕輕一抬手。
跟在身后的樊劉氏連忙雙手捧著紅封送上來。
程木槿親自接了紅封,遞給平姑姑,和顏悅色地喚了一聲‘平姑姑’。
平姑姑連忙蹲身福禮,只說不敢勞夫人這樣稱呼,隨即便雙手捧著接過紅封,又道一句‘多謝夫人’。
一番你來我往之后,鄭修便負(fù)手吩咐一聲,帶路吧。
說罷當(dāng)先往里行去。
平姑姑連忙應(yīng)是,同時側(cè)身到側(cè)面,小心給程木槿引路。
程木槿微微頷首,當(dāng)下便和鄭修又接著往里走。
幾人進(jìn)入院中,再沿著大青石鋪就的甬道一直往里走,隨即又繞過一堆花樹,一條長廊,便來到了一處大屋前面。
大屋廊檐高聳,莊嚴(yán)氣派,當(dāng)頭黑色牌匾上三個鎏金大字:榮泰院。
此時屋門是敞開的,掛著垂花珠簾,門旁站著兩個容顏俏麗衣飾華麗的丫鬟。
見到二人上得臺階,兩個丫鬟連忙俯身施禮,口稱見過侯爺夫人。
平姑姑這時候就從側(cè)面走上去,笑著說珍珠寧香,快快去稟報太夫人,就說侯爺和夫人到了。
門右邊長得更加秀麗一些的,便連忙笑著答應(yīng)是,說太夫人剛剛還在問呢,珍珠這就進(jìn)去稟報。說罷,便挑簾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內(nèi)。
見人進(jìn)去了,剩下左邊略高些的丫鬟就連忙笑,雙手捧著一把團(tuán)扇呈給程木槿,說奴婢寧香,這把團(tuán)扇還是新的,天氣煩熱,夫人請用。
程木槿柳葉春眉微微一動,淡淡道一句:“不必了。”
只是在門口等一等,說一句話的功夫,哪里用得著團(tuán)扇了?看來容太夫人這是要給她這個新晉的兒媳一個下馬威啊。
程木槿不是大家閨秀,也在鄉(xiāng)下地方待的久了,可她讀過的那些古籍古本可不少,那里面大家世族里面的規(guī)矩也沒忘。這一路行來,自然早有人稟報過太夫人他們到了,屋子里此時也定然是高朋滿座,只等著見她這個新媳婦呢。既如此,卻為何還要特意在門口設(shè)了人把守,只說要進(jìn)去稟報,卻不是邊稟報邊把人讓進(jìn)去?說到底,不過是太夫人瞧不起她這個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故意為之罷了。
太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這個程木槿早已料到了。她只是沒想到,這位太夫人——她現(xiàn)今的婆婆卻是如此不知含蓄,竟是一點也不愿意遮掩,竟是當(dāng)著這么多的親戚外人,明晃晃地就給她難堪。難道,她不知給她難堪,就是給她的親生兒子難堪嗎?
這位太夫人脾性倒是很剛烈魯直啊,呵呵。
程木槿疊手端立,淡淡而笑。
太夫人性子再不好,再瞧不上她,她也不在意。左右她現(xiàn)今是縣主,她還有她的縣主府邸。之前鄭侯爺也說過的,她是可以住在縣主府里的,這個皇上也有旨意。是以,若是太夫人有什么不滿意的,還是請找他的兒子追究埋怨好了,左右她這個平民小姓出身的暴發(fā)戶縣主,也是聽不懂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