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返回2022
十舸爭流。
艄公們搖櫓，漁船沖破海浪奔馳向天涯島。
旁邊一艘漁船有人改唱了《大刀進行曲》：“大刀向劉大虎的頭上砍去，王家武裝的弟兄們，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抗戰(zhàn)的一天來到了……”
王憶所在的船上歡歌笑語：
“大迷糊真行啊，不拉胯，把劉大虎給干懵了?！?p> “沒白跟著王老師吃飯，行，大迷糊這次立功了?！?p> “狗日的劉大虎就會瞎咋呼，咱們沒必要跑，水花島才幾個人？跟他們干！”
全隊人都在夸兩次干翻劉大虎的大迷糊，但王憶想要夸一夸一直躲在人后的王丑貓。
王丑貓性子弱，昨天連漁家幼崽都敢扒他褲子。
今天劉大虎一上來也嚇得往自己身后鉆，可最終看到劉金要偷襲大迷糊，他卻鼓起勇氣抓了藍子魚進行支援。
這很不容易。
因為剛才雙方吆喝的厲害，實際上真動手的就倆，攻防一體又能打野又能MT的大迷糊和遠程支援兼魔法輔助的王丑貓。
他用了魚毒作為武器。
這很聰明。
但很遭罪。
王丑貓這會哭喪著臉縮在船角，左手掐著右手，右手發(fā)紅發(fā)粗發(fā)硬。
王憶見此趕緊問道：“貓仔，你手咋樣？”
王丑貓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事，就是疼，回去用堿水洗洗就好了?！?p> 王東峰說道：“對，沒事，回去用堿水洗一洗很快不疼了?！?p> 聽到這話王憶就猜到了，這藍子魚魚鰭里的毒應(yīng)當(dāng)是酸性的。
于是他說道：“貓子你趕緊往手上撒尿，用尿洗一洗也就不疼了?！?p> 王東陽起哄：“對，尿能止疼，你往手上撒尿吧，你沒有尿我來給你撒?！?p> 王丑貓立馬爬起來脫褲子撒尿。
船上的人頓時哄笑。
王丑貓也回頭咧嘴笑：“真不疼了?！?p> 哄笑聲戛然而止。
王東陽愕然看向王憶：“王老師，你不是拿他開玩笑？”
王憶翻白眼：“他因為我受的傷，我怎么可能開他玩笑？”
“那你怎么知道尿能止疼？”王東陽又問，“你是對尿做過啥，能發(fā)現(xiàn)這事？”
王憶說道：“啥也沒做，尿不能止疼，是尿有弱堿性，藍子魚的魚毒是酸性，毒素會留在傷口，刺激肌肉腫脹、神經(jīng)疼痛，用尿能中和?！?p> 幾個人恍然大悟的點頭。
然后紛紛搖頭：“聽不懂?！?p> “聽不懂你們點什么頭。”王憶無奈了。
“感覺你說的很有文化的樣子，先生傳授文化，我們好歹應(yīng)和一下?！北娙苏f道。
大迷糊嘀咕道：“我的網(wǎng)兜扔下了，里面都是螃蟹，王老師愛吃螃蟹。”
王東喜不在意：“反正咱剛開始撿，沒撿幾個——哎對了，這狗是拖著個網(wǎng)兜上船的，這是誰的網(wǎng)兜？”
他打開一看。
里面魚蝦蟹海螺海葵海膽都有，很滿。
眾人面面相覷，然后看向老狗。
老狗縮在王憶褲襠下，安安靜靜。
王憶下意識捂住褲襠問道：“你們看啥？”
王東喜說道：“這狗有點通人性啊，王老師，你從哪里弄的？我看剛才二貓嚷嚷的時候這狗就在你身邊。”
王憶也感覺這狗通人性。
老狗就是有這好處。
它估計見的人多了，很有看人的眼光，看出王憶能是好主人。
或者是它餓的太厲害，有人給它飯吃，它就想跟著這個人。
就像溺水者哪怕碰到一根飄在水上的稻草也要抓住，流浪太久的狗只要有人對它好，它也會緊緊抓住這份善意。
王東峰說道：“剛才聽黃廣增說的是個野狗，王老師你要帶回去？看它好像帶崽了，這可不好養(yǎng)，帶崽的狗吃的多。”
“最好別養(yǎng)。”有人嘆氣，“唉，養(yǎng)了就不舍得扔了，可不扔了會多一張吃飯的嘴，等它下了崽又會多好幾張吃飯的嘴。”
“主要是狗沒用，咱島上夜不閉戶，不用看門?！?p> 王憶說道：“沒事，我養(yǎng)的起，而且必須養(yǎng)，我們學(xué)校老鼠多，得帶它回去抓老鼠。”
“狗拿耗子??？”眾人笑，“還不如去找一只貓呢。”
沒趕成海，正好去上工。
上午王向紅坐鎮(zhèn)上郵船順道回來，看見隊里的船都出海作業(yè)了，婦女都上工了他還挺吃驚：
“今天沒去梅花灘趕海？都長覺悟了?。俊?p> 王東喜說道：“不是，我們?nèi)碇瑒⒋蠡⑵圬撛弁趵蠋?，跟他干了一架?！?p>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王向紅聽后色變：
“他媽個丑逼，劉大虎那個盲流子吃了狗膽子？他絕對是聽王老師外地口音才敢欺負他！”
“去叫大膽，叫他把民兵都召集起來，發(fā)槍發(fā)刺刀，別發(fā)子彈，跟我去水花島找姓劉的算賬！”
王憶大驚，這么生草的嗎？直接上刺刀？
他趕忙攔人，道：“支書，我沒吃虧，大迷糊揍他一個血葫蘆！”
王向紅推開他怒道：“他欺負人就不行！劉大虎這個盲流子我知道，他是癩蛤蟆跳人腳背上，不咬人膈應(yīng)人！”
“這種盲流子一旦跟他起了沖突，必須得打他、打疼他，否則會千方百計的膈應(yīng)你！”
王東喜也阻攔他，道：“支書，咱先別急，等等劉家的反應(yīng)，先別把事情鬧大，鬧到他家老三身上?！?p> 聞訊而來的劉紅梅說道：
“劉大虎不是個東西，得防備他家老三劉大彪。這小子當(dāng)過兵，心狠手辣，前些年仗著社會混亂絕對犯下過血案，現(xiàn)在說是在外面跑運輸，指不定干什么違法犯罪行為！”
王東喜說道：
“對，都說劉大彪手上有人命，現(xiàn)在又在社會上結(jié)交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兄弟，喜歡跟舊軍隊一樣拜把子認干兄弟，劉大虎要是把事情捅給他，這是個麻煩。”
王向紅渾然不懼。
他曾經(jīng)在英雄部隊服役，從不怕硬碰硬。
王東喜說道：“支書，咱不怕跟他硬碰硬，可劉大彪喜歡玩陰謀詭計，這不能不防！”
“咱隊上學(xué)生娃還在水花島上學(xué)！”
這話把王向紅給拿捏住了。
他凝重的說道：“喜子這話說的對，得趕緊把學(xué)生娃們撤回來?！?p> 接著他又對王憶說：“王老師，你得盡快去把介紹信和你畢業(yè)證拿回來，以前咱們大隊上的小學(xué)都是大隊辦，這叫侯王建議，這樣咱隊里就能任命你做教師。”
“但這次我去縣里才知道，前兩年某位同志恢復(fù)工作，自告奮勇提出分管科技和教育工作。他針對咱們農(nóng)村基層教育工作進行了改革，你們教師要重新接受教育局的直接領(lǐng)導(dǎo)與管轄，所以你得去報道一下子，走個程序?！?p> 王憶點頭：“行，我盡快處理這事。”
侯王建議他知道，王東喜將以前教師留下的資料給了他，其中有一本教師手冊，上面開篇就有侯王建議的介紹。
建議是馬集公社馬集小學(xué)兩位教師侯振民、王慶宇提出的，他們建議所有公辦小學(xué)下放到大隊來辦，國家不再投資或少投資小學(xué)教育經(jīng)費，教師國家不再發(fā)工資，改為大隊記工分。
在這一建議影響下，大批農(nóng)村公辦小學(xué)改為民辦，大批農(nóng)村公辦小學(xué)教師下放回原籍，改拿工資為記工分。
王憶會注意侯王建議，是因為教師手冊上這兩人名字被圈了起來，然后手冊某一任主人問候了兩人，彼其娘之。
他要拿介紹信和畢業(yè)證就得回2022年，這事不好辦，辦假證的估計也沒辦過八十年代的介紹信和大學(xué)證書。
學(xué)生的學(xué)業(yè)耽誤不得，王憶雷厲風(fēng)行當(dāng)天出發(fā)。
他坐了船去鎮(zhèn)上轉(zhuǎn)縣里又進了翁洲市，趁著沒人注意他找了個廢棄房屋，掏出綠鑰匙插入鎖里打開。
這綠鑰匙很神奇。
什么鎖都能開，不管鎖芯大小甚至能不能用，反正只要是鎖就能插進去并打開時空門。
王憶推門進去，再開門就是2022年的天涯島。
島嶼依然荒涼。
這讓他有些困惑，自己出現(xiàn)在82年的天涯島這件事，難道并沒有影響天涯島后期時間線的發(fā)展？
或者——22年的時空跟82年的時空是平行時空？兩條線互不影響？
這事還得研究，他草草尋思了一下便提上背包出門。
背包里有王向紅給他準(zhǔn)備的干貨，什么金鉤海米、烤魚片、干蛤蜊肉之類，讓他給同學(xué)帶去當(dāng)禮物。
此外還有他從郵遞員張有信手中得到的一排六張猴票和所有的魚膠。
猴票肯定值錢，他記得魚膠也挺值錢的，想帶出來找行家看看，說不準(zhǔn)能賣點錢，哪怕是補貼一下辦假證的費用呢。
這事他還真得找大學(xué)同學(xué)。
他有個大學(xué)同學(xué)叫張曉猛，大學(xué)時期借著學(xué)生身份的掩護各種游走灰色地帶。
什么倒賣盜版書、山寨機、考試作弊機乃至于辦假證、廁所交友，這些事他都有所涉獵。
于是他給波叔打了個電話想回內(nèi)陸一趟，波叔是個熱情的老叔，說自己正好在附近放網(wǎng)，不多會便開著船轟隆轟隆跑來了。
王憶上船，問道：“波叔，漁獲怎么樣？”
彎腰擦水鞋的波叔嘆了口氣：“唉，近海沒魚了，一上午的白忙活，頂多賺出個柴油錢?！?p> 王憶默默的遞給他一根華子。
82年的漁資源情況顯然要好的多，天涯島大隊漁船每次出海都能帶著一箱箱漁獲回來。
波叔這次沒有收起華子，他點燃后坐在船頭看著美麗的海上風(fēng)光，心里卻并不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