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統(tǒng)氏
【啟統(tǒng)氏,別無考,見獨起居舍人章衡運紹紀。若通載有之,而乃序之尊盧氏之后。觀衡自言歷觀四部古人圖箓,其亦有所取矣。嗚呼!治古盛德之君,未有聞焉者多矣,豈非地寧天澄、物無害生、萬庶涵泳春風之中,而不知所以為稱邪?草木以土為生,而不知土;魚鱉以水為命,而忘其水。是故圣人父母萬物,澤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上清玄格曰:大道似不肖,盛德若不足。韜光晦跡,自翳其身而人不知。其啟統(tǒng)氏之謂乎?】
【啟統(tǒng)氏,沒有其他可考證的,只見獨起居舍人章衡運紹紀。如果通載有之,然而卻把啟統(tǒng)氏排在尊盧氏之后??凑潞庾约赫f,他遍觀四部古人圖箓,大概也是有所取舍吧。唉!古代的圣明君主,沒有聽說他們的人很多,難道不是因為地寧天澄、物無害生、百姓都沐浴在春風之中,而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稱頌他們嗎?草木以土為生,卻并不知道土;魚鱉以水為命,卻忘記了水。因此,圣人像父母一樣養(yǎng)育萬物,恩澤遍及天下,而人們卻不知道他到底屬于誰。上清玄格說:大道似乎不像,盛德似乎不足。隱藏起光芒,隱藏起蹤跡,掩蓋自身的形跡而人們不知道。大概指的就是啟統(tǒng)氏吧?】
路史卷五
前紀五
因提紀
吉夷氏
吉夷氏,后有吉氏。
吉夷氏的后代,有以吉作為姓氏的。
幾遽氏
幾遽氏之在天下也,不治而不亂,狥耳目,內(nèi)通而外乎?不知其父,鶉居鷇飲而不求不譽。晝則旅行,夜乃類處。及其死也,槀舁風化而已。令之曰:知生之民。天下蓋不足治也。
幾遽氏天下,不用治理也不會混亂,它們只是順著自己的耳目感覺行事,心里想的是內(nèi)部的事物而與外部無關(guān)。它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像小鳥一樣居住,像小鳥一樣飲食,并不追求別人的贊譽。白天它們各自游玩,晚上才聚在一起。等到它們死了,只會被抬去野外,任其尸體風化罷了。只要讓百姓像遽氏鳥那樣生活,天下大概就很好治理了。
【天下莫難于無事,莫險于有為。然為治者多幸有為之成,而鮮知無事之為貴。夫以一體諏之,藥石具而無所用,用之曰安。至于天下,雖有圣智無所用之,謂平;及夫萬金之方、著千人之能,亦已幾矣。故善攝生者,無已急之功;而善治世者,無致平之效。彼幾遽氏之治,蓋以無事治者也。是以后世罕儷焉。】
天下的事情,沒有比無所事事更為困難的,也沒有比有所作為更為危險的。然而治理天下的人,卻大都企望有所作為而成功,而很少有人知道無所作為的可貴。拿一個人的身體來作比喻,如果各種藥物和石針都齊備而用不著,那么他的身體就是健康的。推而廣之,治理天下,即使具有圣人的智慧和才能,也無處可用,那么天下就是太平的。至于萬全的方案,和眾人的才能,也就幾乎用不上了。所以,善于養(yǎng)生的人,不追求什么特效的辦法;而善于治理天下的人,也不追求什么特別顯著的政績。那善于治國的幾遽氏,就是屬于無所作為而治理天下的人。因此,后世很少能和他相等的。
狶韋氏
【昔莊周吁道之大,神鬼帝生天生地,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而首言狶韋氏得之,以擎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此所謂神帝也。傳者謂是。文字之前,帝者之號得道,以馭群品、提挈兩儀者也。仲尼曰:『狶韋氏之囿,黃帝氏之圃,有虞氏之宮,湯武之室?!辉秽?、曰圃、曰宮、曰室,謫世簿也,是則黃帝氏之前矣。而或者疑即商之豕韋。夫所謂挈天地者,豈區(qū)區(qū)伯據(jù)之雄所能克哉?且昔夫子嘗問于太史大,考陌常褰若狶韋矣,豈亦商之豕韋哉?今丹壺書『繼諸幾遽氏之后四世』,則古固有同名而同氏者,豈得謂其有一而廢一哉?】
從前莊周贊嘆道術(shù)的偉大,說神鬼、天帝、地母都由此產(chǎn)生,道術(shù)可以傳布卻不能接受,可以心得卻不能目見。而首先談到狶韋氏得到道術(shù),用來支撐天地;伏羲氏得到道術(shù),用來順應(yīng)元氣。這就是所說的神帝。傳布道術(shù)的人是這樣說的。文字產(chǎn)生之前,帝者的稱號是得道的人,用來駕御萬物、提挈天地陰陽的人??鬃诱f:狶韋氏的苑囿,黃帝氏的果園,有虞氏的宮殿,商湯、周武王的房屋。說到苑囿、果園、宮殿、房屋,是謫降人世者的名籍,這就在黃帝氏之前了??墒怯械娜诉€懷疑這就是商的豕韋國。那么所謂提挈天地的人,難道是區(qū)區(qū)稱霸一方的雄主所能勝任的嗎?而且從前孔子曾向太史大詢問,考察陌常這個人好像就是狶韋氏了,難道也是商的豕韋國嗎?現(xiàn)在丹壺書上寫著繼諸幾遽氏之后四世,那么古代本來就有同名而同氏的人,難道能說有一個就廢去另一個嗎?
有巢氏
太古之民,穴居而野處,搏生而咀華,與物相友,人無妎物之心,而物亦無傷人之意。逮乎后世,人氓機智,而物始為敵。爪牙、角、毒、不足以勝禽獸,有圣者作樓木而巢,教之巢居以避之,號大巢氏。其為民也,登巢椓蠡、惰食鳥獸之肉。若不能者,飲其血、嘬其臑、茹其皮毛,未有火化。捆橡栗以為食草樓木末。令之曰:有巢氏之民。
遠古時代的人們,居住在山洞里生活在曠野,吃生的東西,嚼草木的果實,和野獸、草木友好相處,人們沒有傷害野獸之心,野獸也沒有傷害人的意圖。到了后世,人們變得聰明機巧,野獸于是開始成為人類的敵人。人們沒有鋒利的爪牙、強健的筋骨,不能戰(zhàn)勝禽獸,有一位圣人制作了房屋,教人們居住在樹上,用以躲避野獸,于是號稱大巢氏。他治理下的百姓,居住在樹上,摘取樹上的果實,食用鳥獸的肉。如果不能摘取樹上的果實,就喝獸血,吮吸獸腿,吃鳥獸的毛皮,還沒有用火燒烤食物。捆綁橡栗作為食物,居住在樹木的頂端,稱他們?yōu)橛谐彩系陌傩铡?p> 先是時,民稔血食而有爭心,有剝林木而戰(zhàn)者矣。勝者以長,長猶不足蒞之,則就其無欲者而聽令焉。又不足以定之,于是刻木結(jié)繩以為政。木皮未委于復(fù)塞,其羽革、紩衣、攣領(lǐng)、著兜帽以賁體。民之葬者,猶未詳焉。過者顙泚,于是厚衣之薪,而瘞之不封、不植也,掩覆而已。喪期無數(shù)也,哀除而已。
在這之前,百姓熟習用血祭,因而產(chǎn)生了爭奪之心,有的人砍伐林木作為武器去戰(zhàn)斗。勝利的人就擔任首領(lǐng),首領(lǐng)還不足以管理他們,于是又推舉那些沒有私欲的人聽從他的命令。還不足以安定人心,于是就在木頭上刻符號、結(jié)繩子作為政令。樹皮還沒有被砍光,他們就用野獸的毛皮、鳥的羽毛縫制衣服,把衣領(lǐng)拴緊,頭上戴著帽子來裝飾身體。百姓死了埋葬,還沒有明確的制度。路過墳?zāi)沟娜耍~上汗水直流,于是就在棺材上堆上很厚的柴薪,掩埋了但不堆墳、不植樹,只是掩蓋起來罷了。服喪的期限沒有一定的規(guī)定,只是悲哀沒有了就罷了。
其政好生而惡殺、節(jié)上而羨下,故天下之人不歸其服,而歸其義。治三百余載。
他們的政事主張是喜歡生存而厭惡死亡,限制統(tǒng)治者而體恤百姓,所以天下人不歸服于他們的統(tǒng)治,而歸服于他們的道義。治理了三百多年。
天寶七載,詔有司于肇跡之地,置廟,春秋二享,與遂人氏同。
天寶七年,唐玄宗下詔書給有關(guān)部門,在黃帝最初居住的地方,修建廟宇,春秋兩季祭祀,和祭祀遂人氏一樣。
【天下有自然之勢,其未至也。必至,而其既至也,不復(fù)清輕之必上、重濁之必下,此天地必至之勢也。世之日偽、俗之日澆,此勢之必不復(fù)也。彼有血氣者,必有爭,爭則,而不勝,必至于剝林木;林木未利,必至于造五兵。五兵之作,其可復(fù)乎?有甚而已。自剝林木而來,何日而無戰(zhàn)?大旱之難七十戰(zhàn)而后濟;黃帝之難五十二戰(zhàn)而后濟;少昊之難四十八戰(zhàn)而后濟;牧野之師,血流漂杵;齊宋之戰(zhàn),龍門溺,延于春秋;以抵秦漢,兵益以熾、戰(zhàn)益以多。而儒者之談必曰『去兵』,謂仁義之君無事于兵而自治。】
天下存在著自然的趨勢,這種趨勢在尚未到來之前,一定會到來,而它既然已經(jīng)到來了,就不再會認為輕清的東西必然上浮,重濁的東西必然下沉,這是天地必然會達到的趨勢。社會日益虛偽,習俗日益澆薄,這種趨勢是一定不會恢復(fù)的。那些有生命血氣的人,必然會有爭奪,爭奪就會有失敗,爭奪失敗,就必然會至于剝削林木;林木不夠利用,就必然會至于制造各種兵器。兵器制作出來,難道可以恢復(fù)從前不用兵器的狀態(tài)嗎?只能是變本加厲罷了。從剝削林木這件事開始,哪一天沒有戰(zhàn)爭呢?像大旱時節(jié)的困難,經(jīng)過七十次戰(zhàn)爭才能克服;黃帝遇到的困難,經(jīng)過五十二次戰(zhàn)爭才能克服;少昊遇到的困難,經(jīng)過四十八次戰(zhàn)爭才能克服;牧野之戰(zhàn),血流成河,連木棒都能漂起來;齊宋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在龍門這個地方,死者的尸體多得阻塞了河流,延續(xù)到春秋時代;直到秦漢時期,戰(zhàn)爭越來越頻繁,死傷的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然而儒生們談?wù)撝螄罆r,卻一定要說“廢除兵器”,認為講究仁義的君主是不會用兵器的,只要治理好國內(nèi)事務(wù)就行了。
【嗚呼!是欲禍天下于兵戈者也。夫國無大非兵必亡,天下雖平,忘戰(zhàn)必危。是故古之圣王有義兵,而無偃兵。昔者魏武侯欲為義而偃兵,徐無鬼以為不可,曰:『為義偃兵,是造兵之始也。君自此為之,則治;不成,西夏非兵而廢祀于陶唐。』徐偃非兵而殄世于滿楚,晉諱戰(zhàn)而國棄于劉聰,梁諱戰(zhàn)而箓亡于侯景。一夫作難,萬眾潰弊。天下無兵汔未見無禍者,是可去邪?傳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廢一不可?!徽l能去兵?兵者,先王之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幾微之權(quán),死生之地,而圣人之所謹焉者,今而曰『俎豆干戚可以為矣,何事魚麗?』夫如是,則消鋒鏑、鑄金人足以為治,而司馬炎不生事于晉蕭俛,段文昌之儔不生事于唐矣。作易者曰:『此毒天下而人從之,吉?!会?、俞扁不惟參苓之養(yǎng)性也,而劫痼攻積巴菽、殂葛,猶不得,而后之以毒攻毒有至仁焉。是故善去兵者,不去兵。道、德、仁、義素著于躬,禮樂、教化日漸于民,其所以為萬世帝王之業(yè)者,固自有然。然一罅隙之或闕,則固將有乘之者出,此卒伍之法。搜閱之時,擊刺之具、侵伐之典所以必修明于閑暇之日,謂之有政。俎豆之中,有軍之容,固非徒俎豆也。干戚之內(nèi),有兵之僃,固非徒干戚也有軍之容。是故萊人不得以兵劫有兵之僃,是故苗民不敢以勢抗。今顧曰舜孔未學,豈書生所知哉?成安君號儒者,稱義兵者無事詐謀、奇計,卒為韓信斬之泜水之上。是以圣王以戰(zhàn)去戰(zhàn),非好兵也,不得已而后動。不敢為主而為客,非去兵也。不得已而后應(yīng),而漢祖平城之困、唐宗安史之屈,失于黷也。陸機河橋之敗,房管、陳濤之奔,失于易也。惟非兵之咎也,主以仁義擾,以信禮不得已,然后用。如舜文之當,然范蠡之審,諦馬服之不敢。易言『王,忠嗣之本,不生事』,如是可矣,又何必去之?然后為仁義,與若蚩尤之斬乂、秦趙之坑夷,曾不足為齊晉道,又烏足以言兵邪?彼光武之欲三十年不言,蓋有為而發(fā)也。】
唉!這(種想法)是想讓天下陷入戰(zhàn)亂啊。國家沒有大的過錯,必定會因為戰(zhàn)爭而滅亡;天下雖然太平,但忘記戰(zhàn)爭必定危險。因此,古代的圣王有正義的軍隊,卻沒有停止戰(zhàn)爭的軍隊。從前,魏武侯想要施行仁義而停止軍隊,徐無鬼認為不可以,他說:“為了施行仁義而停止軍隊,這是造成戰(zhàn)爭的起因。君王從這個時候開始施行,就能治理好國家;如果不能成功,那么西夏就會因沒有軍隊而廢棄在陶唐時的祭祀?!毙熨纫驗闆]有軍隊而在滿楚滅亡,晉國忌諱戰(zhàn)爭而國家被劉聰所奪,梁國忌諱戰(zhàn)爭而王朝被侯景滅亡。一人發(fā)動叛亂,萬眾潰敗。天下沒有軍隊,幾乎還沒看到?jīng)]有災(zāi)禍的,這能去掉軍隊嗎?傳說說:“上天生出了五種材料,民眾都一起使用它們,廢棄一種就不可以?!闭l能去掉軍隊呢?軍隊,是先王用來威懾不軌行為,并彰顯文德的工具。它是決定事物細微變化的關(guān)鍵,是關(guān)系生死存亡的所在,也是圣人應(yīng)該謹慎對待的?,F(xiàn)在卻說:“俎豆、干戚等禮儀用品就可以了,哪里用得著武器呢?”如果這樣,那么銷毀兵器、鑄造金屬人像,就足以治理天下了,那么司馬炎就不會在晉朝惹事生非,段文昌之輩也不會在唐朝生事了。寫《易經(jīng)》的人說:“用毒物毒死天下的人,人們卻跟隨著去干,吉利?!贬?、俞跗不只用參苓來保養(yǎng)人的性命,還用巴豆、殂葛來攻治長期而難以治愈的疾病,還未必能治好,而后來用毒物來攻治毒?。瘁槍χ夭?、頑癥用峻烈藥物治療)的人,卻是最仁慈的。因此,善于去掉軍隊的人,并不是去掉軍隊。道德仁義平素就顯現(xiàn)在自身,禮樂教化日漸深入于民心,他們用來創(chuàng)立萬世帝王基業(yè)的方法,本來就有這樣的道理。然而,只要有一點疏漏缺失,那么敵人就必然會有乘機進犯的時候,這是軍隊必須存在的原因。在和平時期,對軍事的訓練和檢查,攻擊和防御的軍事法規(guī),都必須在閑暇時精心研修明確,這叫做政治上的準備。在俎豆的禮儀中,有軍隊的容止,固然不僅僅是為了俎豆;在干戚的舞蹈中,有軍隊的威武,固然不僅僅是為了干戚。因此,萊國人不能用軍隊來脅迫有軍隊威武的容止,所以苗族人不敢用勢力來對抗?,F(xiàn)在卻說舜和孔子沒有學過軍事,這難道是讀書人所能知道的嗎?成安君號稱是儒者,他聲稱正義的軍隊不使用欺詐的謀略、詭異的計策,最后還是在泜水之上被韓信斬首。因此,圣明的君王用戰(zhàn)爭來消除戰(zhàn)爭,并不是喜歡戰(zhàn)爭,而是不得已才用兵。他們不敢主動挑起戰(zhàn)爭,只把自己置于應(yīng)戰(zhàn)的地位,并不是要廢除軍隊。漢高祖在平城的困境、唐明皇在安史之亂的挫敗,都是由于濫用武力。陸機在河橋的失敗,房琯、陳濤的逃跑,都是由于輕敵。這些都不是廢除軍隊的過錯,而是由于君主被仁義擾亂,在信義和禮節(jié)的約束下,不得已才用兵。如果能像舜和周文王那樣恰當用兵,像范蠡那樣審慎,像趙奢那樣謙恭?!兑捉?jīng)》說:“用兵,是忠臣的迫不得已的做法,不應(yīng)該輕易用兵?!毕襁@樣就可以了,又何必廢除軍隊呢?然后才能談得上仁義。像蚩尤那樣濫殺無辜、秦、趙兩國坑殺降卒,還不足以與齊桓公、晉文公相提并論,又怎么談得上用兵呢?那位光武帝想三十年不談?wù)撥娛拢蟾乓彩且驗橛行枰庞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