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通紀
史皇氏
倉帝史皇氏，名頡，姓侯岡。龍顏，侈哆，四目靈光。上天作令，為百王憲。實有睿德，生而能書。及受河圖綠字，于是窮天地之變，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羽、山川、掌指，而創(chuàng)（刱）文字形，位成聲具，以相生為字，以正君臣之分，以嚴父子之儀，以肅尊卑之序。法度以出，禮樂以興，刑法以著，為政立教，領(lǐng)事辨官，一成不外。于是而天墬之蘊盡矣。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乃潛藏。文字備，于以存乎記注，乃著績，別生、正名、孚號，而升封于介丘，紀文字以昭異世，而文亂日昌矣。
倉頡是史皇氏，名叫頡，姓侯岡。他長著龍一樣的面貌，寬嘴巴，四只眼睛靈光閃耀。上天命令他做百王的先師，實在有睿智的德性，生下來就會寫字。到受了河圖綠字時，于是窮盡天地間的變化，仰頭觀察奎星圓曲的趨勢，低頭察看龜背的花紋、鳥雀的羽毛、山川的形貌、手掌的指紋，而創(chuàng)制了文字的形象，規(guī)定了聲音和讀音，用相生的辦法造字，用來區(qū)分君臣的尊卑，嚴明父子的秩序，整齊尊卑的序列。這樣法制就建立起來了，禮樂也興起來了，刑法也施行了，用來處理政務(wù)、設(shè)立教化、管理百官，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于是天地的蘊藏都顯露出來了。上天降下粟米，鬼怪在夜里啼哭，龍也潛藏起來了。文字創(chuàng)制完備了，用來記載事情，于是成績卓著，可以分別萬物，使萬事萬物有正確的名稱，人們有了信譽，于是又在介丘封倉頡為神，記載文字來顯揚后世，文字的作用從此就日益顯明昌盛了。
亂百有一十載，都于陽武，終葬衙之利鄉(xiāng)亭南，書，人禋之。后有倉氏、史氏、侯氏、侯岡氏、夷門氏、倉頡氏。
在位了一百一十年，死在陽武縣，最后被埋葬在衙縣的利鄉(xiāng)亭南面。在碑上刻字，人們祭祀他。后來有倉氏、史氏、侯氏、侯岡氏、夷門氏、倉頡氏。
【嗚呼！圖出河、書出洛，天墬之所以畀圣人也。而其末流禍天下亦深矣。三代而上，用而不恃，文字之所用，墳典、鼎之外，亡施焉；三代而下，有說命，有政典，然后文字亡所不用。既著文字，而六經(jīng)托。六經(jīng)之托，圣人之不得已也。降至后世，句連、苦窳、牢苫畢，而后淫辭诐說始蔓。羨霄塊間矣。奇它至目如秋荼，而民亡所措手足。章句之學，如凝脂，而士不知所稅。駕文者侮俗，而奸者舞文，至于讀易，卜奸、誦詩、抇冢，亡所不至，人皆陲之，而不至所陲者。彼市祅夜哭，謂鬼亡知。吾得信諸?！?p> “嗚呼！河圖出于黃河，洛書出于洛水，這是上天賦予圣人的?？墒呛訄D洛書的流傳，給天下造成的禍害也很深重。夏、商、周三代以上，人們運用河圖洛書，但不迷信它，文字的作用只限于記載祭祀、占卜、征伐等大事，寫在簡冊、鐘鼎等器物上，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用處了。三代以后，有了《說命》《政典》這類書，于是文字就被無所不用地濫用起來了。文字既經(jīng)濫用，六經(jīng)也就產(chǎn)生了。六經(jīng)的產(chǎn)生，是圣人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到了后世，濫用文字的現(xiàn)象更加嚴重，于是出現(xiàn)了連篇累牘、粗制濫造、雜亂無章、荒謬絕倫的文章，邪惡的言論、怪誕的學說也開始泛濫。文字的作用簡直大到天上去了。那些荒謬絕倫的文章，就像秋天里的枯草一樣，令人眼花繚亂，老百姓不知如何是好。繁瑣的章句之學，就像凝固的油脂一樣，使人頭腦發(fā)昏，學者不知怎樣去研究它。玩弄文字的人侮辱了世俗，奸邪的人歪曲了文字。至于讀《易經(jīng)》去占卜兇吉，讀《詩經(jīng)》去盜墓挖墳，真是無奇不有，人們都鄙視這些行為，但人們又做不到不去鄙視它。這就像市場上有人妖言惑眾，夜里有人裝神弄鬼地哭泣，說是鬼沒有知覺。這話能相信嗎？”
栢皇氏
栢皇氏，姓栢，名芝。是為皇栢。出搏日之陽，駕六龍，以木紀德。為而不有，應(yīng)而不求，于正陽之南，是為皇人山。其后為栢、有栢氏，常為皇帝地官。栢亮，又為顓頊師；栢昭，為帝嚳師。堯治天下，有栢成子皋，立為諸侯。堯授舜，舜授禹。栢成子皋辭為諸侯而畊。逮周之世，有栢囧為太仆正。又有栢侯氏、栢常氏、白侯氏。
栢皇氏，姓栢，名芝。是為皇栢。出搏日之陽，駕六龍，以木紀德。為而不有，應(yīng)而不求，于正陽之南，是為皇人山。其后為栢、有栢氏，常為皇帝地官。栢亮，又為顓頊師；栢昭，為帝嚳師。堯治天下，有栢成子皋，立為諸侯。堯授舜，舜授禹。栢成子皋辭為諸侯而畊。逮周之世，有栢囧為太仆正。又有栢侯氏、栢常氏、白侯氏。
柏皇氏，姓柏，名芝。這就是皇柏。柏皇氏出生在太陽升起的東方，駕著六條龍，以樹木來記載功德。他有所作為但并不居為己有，應(yīng)對事物但并不刻意追求，他居住在正南方的皇人山上。柏皇氏的后代有的姓柏，有的姓有柏氏，他們常常擔任皇帝的土官。柏亮，又做了顓頊的老師；柏昭，做了帝嚳的老師。堯治理天下時，有柏成子皋，堯立他為諸侯。堯把帝位讓給舜，舜又讓給禹。柏成子皋辭去了諸侯的職位去種地。到了周朝的時候，有柏囧做了太仆正。還有柏侯氏、柏常氏、白侯氏。
【學者皆言五運尚矣。自伏羲以來，以斗精受命者，七神得間氣而生者，又二十有八。所謂三十五際者也。而終始之傳，乃謂大庭栢皇，悉有所紀，何邪？天墬之大者，在陰陽，而五行為之次。同符合證各象其類，興亡之箓以次相代，豈偶然哉？是以皇天眷命，必先幾見于下民。圣王感運而興，必求合德以為之表。】
學者都說五行之氣早已存在。自從伏羲氏以來，以北斗星精為天命承受的人，有七神；因受天地之氣而生的人，又有二十八個。這就是所說的三十五個階段。但《終始傳》卻認為大庭氏、柏皇氏等古帝，都各有所本，這是怎么回事呢？天地間最大的道理，在于陰陽二氣，而五行則排列在其次。天符、歲會等，同氣相求，彼此符合，各種征象都表現(xiàn)出它相應(yīng)的類別，國運的興亡，也按次序互相更替，這難道是偶然的嗎？因此，上天顧念下民，先把征兆顯示給下民。圣明的帝王感應(yīng)天命而興起，也一定要尋求符合天意的人來作為自己的榜樣。
【昔者黃帝之世，天先見大螻大，黃帝曰『土氣勝』?！和翚鈩佟唬势渖悬S，其事則土。及禹之時，雨金櫟陽，禹曰『金氣勝』?！航饸鈩佟唬势涫掠媒?。然其受命荷帝、玄玉，故其色尚黑。下至湯，代金刃，先生于水，湯曰『金水勝』。『金水勝』，故其色尚白，其事則水。及夫武王，火烏流社，武王曰『火氣勝』?！夯饸鈩佟唬黄渌ピ谀?，火生于木，故其色尚赤，其事則木類。固相召，箕麗而風，畢動而雨，云從龍，風從虎。其氣炎，則有以取之矣。伏羲、高辛俱感巨跡，神農(nóng)、唐堯俱感赤龍，黃帝、有虞咸因大虹，少昊、伯禹咸繇流星。與夫搖光貫月、而顓湯若，有同于券鑰者，殆叵信邪？抑又取之劉季斷虵而遂感赤龍，叔達繼水而復驚靈跡，顧豈有司之者哉？往哲遺疑，然物之來固可得而知邪。蒼姬祖棄，既本跡瑞。偰先湯，修嗣嬴俱膺，玄鳥之祥孰難見哉？喓喓草蟲，趯趯阜螽，黿鳴泮隰，鱉應(yīng)淵中，馬牦截玉，梧桐斷角，承石取鐵，毒冒噏，娠臨門彩，味蔑媍在，軍皋鼓噎，嫛婗號，母乳泏，匏血動，痼疾發(fā)，蠶餌絲，而商弦絕，緣類而升，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狼狥齒、鶴矢中，匯匯使虎、伸虵、令豹止搏勞施，虵守宮、弭蠇，螳螂捕蟬，即且甘帶，故曰：『道之制，在人；物之制，在氣。』】
從前黃帝的時代，天先出現(xiàn)大螻大蚯蚓，黃帝說：“土氣勝。”土氣勝，所以黃帝朝崇尚黃色，辦事都取法于土。到夏禹的時代，雨金于櫟陽，夏禹說：“金氣勝?！苯饸鈩伲韵挠沓k事用金。但是夏禹受天命繼承帝位時，接受了玄色的玉，所以又崇尚黑色。下至商湯，代替金刃工具，最先出生在水，商湯說：“金水勝。”金水勝，所以商朝崇尚白色，辦事都取法于水。及至周武王，火紅色的烏鴉飛入周朝的社廟，周武王說：“火氣勝。”火氣勝，然而它的衰落在于木，火生于木，所以周朝崇尚紅色，辦事都取法于木類。這些互相感應(yīng)的道理是確實存在的，箕星主管風，畢星主管雨，云跟隨著龍出現(xiàn)，風跟隨著虎出出。其氣炎熱，就有火與它相應(yīng)。伏羲、高辛都感應(yīng)到巨大的足跡，神農(nóng)、唐堯都感應(yīng)到赤龍，黃帝、有虞氏都感應(yīng)到大虹，少昊、夏禹都感應(yīng)到流星。至于搖光星貫穿月亮，而顓頊帝和帝嚳又像得到符券和鑰匙一樣得到它，這些大概是不可相信的吧？不過也有取信于劉季斬蛇而感應(yīng)到赤龍，叔達繼承水德而再次感應(yīng)到靈跡的，看來哪里有什么主管這些事物的呢？過去的圣人遺留下來的疑惑，然而事物的出現(xiàn)本來就可以推求而得知。蒼姬即伏羲，他的母親女媧，是根據(jù)足跡的瑞象而感孕的。商契的母親簡狄和有娀氏的兩個女兒，都感應(yīng)到玄鳥的祥瑞而懷孕。這些瑞象哪里難得一見呢？草蟲鳴叫，蚱蜢跳躍，黿魚在沼澤中叫，鱉在深淵中應(yīng)和，馬的額上生白毛如截斷的玉，梧桐樹斷了枝條，從承石山取得鐵礦，毒氣冒出而蛇虺生，懷孕的女子臨到生產(chǎn)時夢見彩虹，品嘗了美味的東西因而懷孕，軍人得了鼓脹病而食物噎塞，少女懷了孕，母羊生了羔，葫蘆瓢剖開而血出，痼疾發(fā)作，蠶開始吐絲，商弦斷絕，這些同類的感應(yīng)，本來就有不是出于人們意料的。然而也有這樣的感應(yīng)：狼狥的牙齒、鶴的矢都射中了目標，使虎匯匯而舞，使蛇伸直，使豹停止搏擊而勞神施力，使虵蟠伏不動，使蠇蟲之毒消除，螳螂捕蟬時卻不知有黃雀在后，所以說：“道的制約在人，物的制約在氣?！?p> 【其生以是，乃或闇乎其數(shù)矣。若夫距王而興，不能復禹之跡者，非道殘百年之命，則五神之余氣也。緯以八元三百四歲為德，運七百六十歲為代，軌千五百二十歲為天墬，出符四千五百六十歲為七精，反初以文命者，十九而哀，以武興者，六八而謀。天人相應(yīng)，若合符節(jié)，而正統(tǒng)之論煩結(jié)，至于相承失次，共工、嬴秦俱不得簉，而魏、隋、五代仍去仍留，遂使應(yīng)運之王，當南反北，人符天瑞不得其時?；髡咧啵蝗缣现疅o也?！?p> 【人君生逢這樣的時運，所以有時對于天數(shù)還不甚明了。至于那些推翻王朝而興起，卻不能恢復夏禹功業(yè)的，不是天道殘廢了百年氣運，就是五行之氣余留的余氣。用八元三百六十歲作為德運，以七百六十歲作為氣運的一代，以一千五百二十歲作為天地的運數(shù)，以四千五百六十歲作為七政之精，回復到初以文德立國的，十九代就衰敗了，以武功興起的，六代八代就發(fā)生謀篡之事。天道人事互相感應(yīng)，如同符節(jié)一樣吻合，但關(guān)于正統(tǒng)的論述卻紛亂糾纏，至于相承的次序錯亂，共工氏和嬴秦都不能列入，而魏、隋、五代時去時留，于是使應(yīng)運而生的帝王，應(yīng)當南統(tǒng)的反而北統(tǒng)，人的符瑞與天象相應(yīng)，卻不能得到適當?shù)臅r機?？疾爝@些論述作者的意圖，還不如效法古圣先賢，以為最好的辦法是不談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