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哭娃
沈夢昔也很無奈，她覺得自己仿佛看見蕩漾的聲波，從那娃娃口中一波波擴展開來，震蕩到機艙內(nèi)壁，余波又不停反射回來，魔音般反復(fù)刺激折磨著可憐的乘客們。
她默默地閉目、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靜心。
——女巫也怕哭娃。
那哭娃哭了十分鐘，還不見停，乘務(wù)長過來嘗試抱孩子，“您放心，我兒子已經(jīng)五歲，我有育兒經(jīng)驗的?！?p> 那孩子知道被換手了，猛地一聲尖厲的啼哭，仿佛是惡魔乘務(wù)長拿尖針扎了他的屁股。
那媽媽趕緊抱回，輕聲哼著催眠曲，孩子大哭著一會兒向前伸手，一會兒向后伸手，那媽媽只得在過道里徘徊，將哭聲均勻分配到飛機的每個角落。
終于有人不耐煩了，“給baby喂奶啊！”
“是不是尿了拉了？”
“哄哄孩子嘛，這么吵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中間當然也夾雜著各種外語的牢騷，那年輕媽媽滿臉通紅，將孩子豎起來，喊著他的名字，試圖要他跟他交流，但哭娃不肯，張大嘴巴繼續(xù)閉眼嚎哭，此時正經(jīng)過沈夢昔身邊，她看了一眼，連忙轉(zhuǎn)回頭來，那孩子哭得滿臉只剩一張大嘴。
周維東騰地站起來，卻被安全帶卡住又坐了回來，恨得他咔嚓解開，高高舉起雙手。
沈夢昔和李智慧驚悚地看著他，不由自主都向過道躲閃。
但卻沒等來預(yù)期的狂吼，周維東只是使勁震蕩雙臂，做仰天長嘯狀，無聲地宣泄著，最后頹然坐下，喘著粗氣。
周圍人都發(fā)出善意的笑聲，仿佛自己也得到了疏解。
那位媽媽也看到了這些，臉更紅了，歉意地微微躬身，用英語道歉，說她是第一次帶著孩子回中國的婆家，從挪威到中國時，小孩因乘機身體不適，就哭鬧得厲害，回去時不料孩子剛上飛機就記起上次的不適，開始哭鬧了。
那爸爸也過來，跟著道歉。
中國人就是這般善良，對中國媳婦，立刻寬容了七分。加上夫妻倆態(tài)度謙卑客氣，連臭臉的周維東也不好意思發(fā)脾氣了。
更有那年齡稍大的阿姨建議道：“閉眼睛哭的小孩子最難哄了，你想辦法讓他睜開眼睛，拿個撥浪鼓啥的，哄一哄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那年輕爸爸手里拿著安撫奶嘴，苦惱道：“沒有撥浪鼓啊，奶嘴也是塞進去就吐出來！”
“小孩子不會說話，他大概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對這個封閉空間感到恐懼?！鄙驂粑粽f。
“對對?！蹦贻p爸爸連連點頭，“柯比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應(yīng)該是記得，上次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讓他耳朵疼，所以飛機沒起飛他就開始哭，他想要離開這里。”
沈夢昔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對著孩子拍拍手，“柯比，阿姨來跟你做個游戲！”
那年輕爸爸跟著說：“寶寶不哭，睜開眼睛，看漂亮姐姐跟你做游戲了！”
孩子依然哭。
那媽媽要走開，沈夢昔哪肯再容她抱著哭娃四處走動，一把抱過孩子。
那媽媽只覺手中一空，孩子不知怎么就到了人家懷里，正愣怔著，那邊兒子已經(jīng)靠在人家胸口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機艙里響起一片掌聲，宋朝輝幾人紛紛沖沈夢昔豎起拇指。
沈夢昔用手心輕輕撫觸孩子的后背，又讓孩子媽媽給他擦去后背的汗水，抱著他坐下來，“柯比不哭，柯比不怕?！焙⒆颖犻_一雙藍色眼睛，十分漂亮，他緊盯沈夢昔，輕輕抽噎著，沈夢昔笑著碰碰他的臉蛋，“這小嘴巴也不大?。 庇謱⑺麧皲蹁醯暮诎l(fā)抿了抿，身子微微晃動。
孩子安靜下來，窩在沈夢昔的懷里，兩根手指捏著她的衣服扣子。
那對父母悄悄回了自己的座位，時不時回頭看幾眼。
大約十幾分鐘后，孩子睡著了，沈夢昔也顧不得什么嬰兒大哭后別立刻入睡的顧忌，她又抱了幾分鐘，確定他熟睡了，才把孩子送了回去，那兩夫妻輕手輕腳接過，感激涕零。
從京城到奧斯陸的航程約為十個小時，坐久了的乘客不停起身活動，上洗手間，還有乘務(wù)員分餐，那孩子很快醒來，哭了兩聲，他爸爸立刻掐著孩子兩腋，就拎到沈夢昔跟前，往她懷里一放，那孩子立馬不哭了，讓沈夢昔哭笑不得。
到達奧斯陸，已是當?shù)貢r間13點，柯比小朋友坐在沈夢昔的膝頭，安安靜靜地依靠著她，并未因飛機降落而啼哭。
這十個小時的航程，沈夢昔起碼有一半時間在看孩子。
李智慧倒很喜歡柯比，時不時拉著他的小手和他說話、做游戲。
下飛機前，柯比的爸爸堅持與沈夢昔交換了聯(lián)絡(luò)方式，誠懇邀請他到家中做客。
沈夢昔送了孩子一只帶著銀鈴的小手鏈，晃動起來鈴鈴作響，她揮手與柯比小朋友告別，她很喜歡這個小哭娃，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
當她隨著隊友們拖著行李走遠的時候，柯比忽然啊了一聲，看看爸爸，指著沈夢昔消失的方向，仿佛在問：她為什么走了。
然后，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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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共有十八個國家的選手參加國際記憶錦標賽。
中國代表隊到達指定酒店的時候，倭國代表隊也幾乎同時到達，其中一個女孩與鐘玉林一樣，是上屆的參賽隊員，不同的是，她是亞軍。
兩人很友好地打招呼，沈夢昔注意到，倭國隊十二人中，居然有兩個高麗國人。
她跟著李主任去報名，又發(fā)現(xiàn)高麗國只有七人報到。
“李主任，我還要和金姐姐一個房間！”這次中國隊十二個選手，只有四個女生，李智慧搶先對李主任說了自己的要求。
但李主任并沒理她，反而將沈夢昔和江海貝安排到一個房間。
李智慧嘴巴噘得可以栓一頭驢，氣得一跺腳回了自己的房間。
到了晚飯時間，李智慧急得哭了起來，她去拍鐘玉林的門：她的金姐姐不見了，前五名的選手都不見了，這還怎么為國爭光?。?p> 鐘玉林站著沉吟良久，拍拍李智慧的頭，“別哭，就是只剩你自己，也不要哭！”
“我就哭！你管的著嗎！”李智慧沖鐘玉林哭喊。
“我說你別哭了，我聽說了，其他國家報名的隊員也都是七人！”
“我看倭國也是十二個！”
“不，也剩下七個了?！?p> 李智慧和其他選手安靜了，他們看看坐在不遠處穩(wěn)如泰山的李主任和領(lǐng)隊，隱約明白了什么，又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