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常識

　　沈夢昔強大的靈識，依稀聽到娰離被刺魂針射中時，發(fā)出的殺豬般的慘叫，她呵了一聲，慢慢穩(wěn)住身形。

　　只這一瞬，她已身處另外一個時空，像一顆塵埃一樣。

　　她敬畏地環(huán)視四周，滿目燦爛星漢，多如恒河沙數。

　　她并不驚慌，逐一翻閱大同小異的各個時空，直至麻木，也沒有找到那個破破爛爛的星球。

　　最后，她隨意選了沒有一處還沒翻閱的時空飛去。

　　“篤、篤、篤、篤......”

　　低頭看去，下面是一座紅墻金頂的寺廟，寺中香火極旺，僧人的誦經聲和木魚聲并不大，但卻清晰傳往八方。

　　沈夢昔被那聲音頻率振動，只覺心神安寧。

　　——這個時空，一片祥和，國泰民安。

　　沈夢昔回想風云焦急的呼喊，心中輕嘆，她一直怨懟的父親，竟默默為她付出如斯！

　　她已歷經百劫，勘破世情。自信可以不為生老病死、愛情親情而困惑，但風云一聲“孩子”，就讓她猝然破防了。

　　沈夢昔收斂心神，靜靜聽著誦經聲，任自己飄在湛藍的空中。

　　“哇！是七彩云！”下方傳來驚呼。

　　“不對，不止七彩呢！”

　　嘈雜聲中，有人跳腳歡呼，有人跪地磕頭，有人合十祈禱，還有人拍照攝像，一時間好不熱鬧。

　　沈夢昔俯瞰這繁華人間，忽覺自己仍然十分留戀這些瑣碎繁復的一切，盡管他們說這都是虛幻不真的。

　　寺廟建在半山，山門前是高高的石階。

　　上山的香客中，有一個年輕的母親背著一個小女孩，一步一叩首，虔誠地拜上山來，聽到眾人呼聲，抬頭看向寺廟上空，一絲云彩也無，只赫然一團九色光，亦真亦幻地懸在天空。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還在那里！

　　她立刻以額頭觸地，口中急急地禱告祈求：“菩薩顯靈菩薩保佑！讓我女兒好起來吧！”她反復念著，每念一遍就用額頭磕一下地面石磚，不一會兒，地上就有了血跡。

　　她背上那個女孩，三四歲的模樣，懵懂無知，目光毫無焦距，小腦袋隨著母親磕頭的動作歪來晃去。

　　沈夢昔凝神看了幾息，原來，這孩子是嬰兒時期驟然受到驚嚇，驚魂未定，一直瑟縮在印堂后，不能與人正常溝通。

　　“九色光沒有了！”有人遺憾地喊了一聲。

　　“是啊，我一直錄著呢，一下就沒了！”

　　那年輕母親停止磕頭，失落地抬起頭，仰望天空，果然沒了九色光，她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哀戚一聲，伏在地上。

　　忽然她覺得一個小身體貼了過來，趴到她背上，一只小手摸索著將她的淚水擦去。

　　她驚得一個哆嗦，啊的驚呼一聲，手忙腳亂松開綁帶，回身將女兒抱到身前，緊盯著她的眼睛，“小寶！小寶你回來了是嗎？”

　　孩子看著她一額頭的鮮血，流到了臉頰，忽然哇地大哭起來，張手要她抱。

　　年輕母親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對周圍人哭喊著：“菩薩顯靈了！真的顯靈了！你們看啊，我女兒的病好了！”

　　香客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年輕母親卻不說話了，她再次端詳女兒有了焦距和視線的烏溜溜的眼睛，一把摟住孩子，放聲大哭。

　　*

　　沈夢昔來到這個時空的岡仁波齊。

　　山腳下，是零零散散的轉山者。

　　她徒勞地尋找了一下，并沒有宋明輝的越野車，更沒有他和她的身影。

　　飄至峰頂，筆直向上而去，果然又進入斑斕的時空通道。

　　守衛(wèi)通道的五色光團，見了她似乎大吃一驚，立刻問候行禮，并躬身伸手指向中間一個方向，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是哪里？”

　　那五色光多看了她一眼，畢恭畢敬解釋道：“回尊者，中間通往真實世界，左邊是本時空輪回，右邊，是異時空輪回?！?p>　　“這是哪個時空？”

　　“這里是編號628963幻影時空?！?p>　　“你能看出我從哪個時空來的嗎？”

　　“呃...”那五色光噎了一下，“在下不知?！?p>　　見沈夢昔疑惑地上下打量他，那五色光訕訕說道：“在下真的不知。凡據守時空通道的，均是犯規(guī)受罰，遣送至此的，在下守在這里，其實就是個擺設。”

　　“你是五色魂?！鄙驂粑酎c點頭，又問。

　　“是?！蹦侨擞置榱艘谎凵驂粑?，他似乎看出沈夢昔雖然十分高貴，卻對一些基本常識完全無知，又似乎很久沒聊天了，十分熱心地解惑道：“五色魂只是上界最低等的存在，在下在工作中挪用了...一些能量，而獲刑六十天，哦，換算一下，約合下界的六十年，但在這虛空中，卻要像一萬年那么久...哦哦，在下已深刻認識到錯誤，絕不會再犯！”

　　“你的身體呢？”

　　“判刑之時，便被扣押，直至服刑結束?！?p>　　“不會敗壞嗎？”

　　“囚犯身體統(tǒng)一安置在執(zhí)法官的芥子空間，里面沒有時間。”五色光又鞠躬一下，說道：“尊者想必是極為特殊的？”

　　看沈夢昔不答，他自顧自說：“看尊者能自由遨游，顯然不是受罰來此，卻以魂靈存在，在下斗膽揣測，尊者是八大家族中人，因某種因緣流落下界...”

　　沈夢昔打斷他，“如果我從這里回去上界，會如何？”

　　“這里直通上界，尊者只需向值守官出示身份銘牌，即可入界，領回身體?！蔽迳獠煅杂^色，“尊者莫非還從未回過上界？尊者可知，上界有七萬億人口，八大家族各據一方，人數統(tǒng)共不足十萬，卻掌控著全世界。八大家族中，像尊者一般擁有九色魂的，也十分稀少?！?p>　　說到這里，五色光謙恭地垂頭，表示尊敬。

　　沈夢昔苦笑一聲，早知道不帶宋明輝來，就將那身體直接放到武陵空間帶入真實世界好了。

　　現在呢，她根本找不到原來的時空，也難怪姒離口口聲聲說她要做一輩子游魂。

　　她從武陵空間摸出一張安魂符，拋給五色光，“多謝你！”

　　五色光臉色一變，眼睜睜看著安魂符穿過自己飛往無限虛空，沮喪地嘆氣。

　　“你的芥子空間也沒了？”

　　“咳，在下并無空間。只有八大家族血統(tǒng)的七色魂等級以上者，才會誕生靈魂空間，并可領取聚能球。如在下這些受罰之人，服刑期間，更是不能吃喝，也無任何私人物品...”

　　與此同時，沈夢昔也發(fā)覺了靈魂中另一個空間的存在，比武陵空間更大，與她的聯(lián)系也似乎更加密切一些。

　　她從武陵空間拿出一個蘋果來，一轉念，蘋果被放入新的空間。

　　她頓時發(fā)出喜悅的笑聲，隨即看到五色光尷尬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笑著安撫地觸及他黯淡的光團，五色光戰(zhàn)栗著，人形在光團中連連作揖，光芒漸盛。

　　等他從溫暖適意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驚異地發(fā)現，方才的九色魂尊者，竟然沒有走進通往真實世界的通道，而是向無盡虛空飛去。